第36章 怎会忘记我呢
许君彦回过身,清俊的眉眼带着柔和,“大理寺出手的话,会少了你许多麻烦,更何况,我也需要对圣上交代,你,不必谢我。”
江锦言张了张嘴,不知道要说什么,前世他帮自己的时候也是这样,总说对他也有好处的事为何不做,他就是这般的性子?
许君彦回过头,看了看四周的梨树道:“可惜了,这个时候看不到千树万树梨花开的盛景。”
江锦言闻言,倒是放松了一些,浅笑道:“我觉得常青的树木更好,竹子一年四季长青,不是更好吗?我觉得墨竹就很是不错。”
许君彦心里一动,你还记得墨竹?那又怎会忘记呢?
他摇了摇头,又想到了自己九岁那个冬天。
太后寿辰,邀来洛阳世家大族的女眷子女。
在御花园里,自己身为安国公府的庶子,却被太后瞧见多问了几句,因此被许君辉和另外几个世家子弟推倒,跌进了一片墨竹里。
那时候才五六岁样子的江锦言,穿着一身镂金百蝶穿花云锦袄,头上的珠花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衬得那粉雕玉琢的小脸格外精致,像是画儿里的小人儿。
她噘着嘴跑过来,拉起自己,娇声道:“我娘告诉我,这是墨竹,多好看呀,你快起来,别压疼他了……”
那个时候的自己性子生僻,不爱言语,她就拉着自己满园子地看竹子。
“你不知道,我娘说了,御花园里的墨竹是长得最好的,可惜我娘不让我种竹子,她说女孩子的院子竹子太多太冷清……”
那个时候她还是小女孩的脾气,可现在只剩下眉眼有些当年的痕迹,让自己有些心疼……
江锦言目送他离去才出了园子,姜为忙告罪道:“是我没有能够拦住二小姐,差点坏了小姐的事。”
江锦言摇了摇头,他一个管事,能拦得住府里的小姐?
“这事和姜伯无关,她已经得到消息知道我在里面,是必然要进去的,如果真的捉到我私见外男,她们怡翠阁岂不是得到大好机会了。”
“是谁传出去的消息?小姐可得好好查一查!”
江锦言轻笑了声,“锦言心中有数,姜伯放心。”
姜为还是一脸愧疚,江锦言叹了口气避开这个话题,“姜伯,王少卿那里,可有了什么消息?”
姜为这才正了神色,“这位王大人最近和城南赌坊的大当家有些往来,那位大当家对他颇为客气……还有……这位王大人还去了兵部侍郎王清端的府上,匆匆忙忙的,是从角门进的。”
江锦言暗暗思索起来,赌坊一事只要盯着就行,到时候暗地里夺过于清贤的赌债就是了,自己控制着江锦芊同外界的联系,暂时出不了岔子。
至于这位兵部侍郎王清端王大人,江锦言转瞬就想到了,他是王太师的嫡长子,又是当今太后的亲弟弟,虽然现在做了兵部侍郎,可很快这位王侍郎就会更上一层楼,做上兵部尚书。
王少卿偷偷去他的府上,是为了香料的事?
难道这和王清端有关系?
前世王清端似乎没什么太大的建树,纯粹是王太师安插在兵部的。
大周朝五军都督府和兵部是并立而又互相牵制的,五军都督府拥有统兵权而无调兵权,兵部拥有调兵权而无统兵权。
五军都督府和兵部相互节制互不统属。
如今权势最大的左军都督李让是端王周承瑞的外家,王太师又将自己的儿子安插进兵部,看来还是对周承瑞有戒心的。
前世周承瑞为了避过王太师,娶了自己,又在自己的一步步谋划下洗清了端王府表面上可能有的威胁。
这一世,我江锦言不会再傻了。
走到百草园门口,正碰到红慧指挥着几个小丫头搬着南天竹。
南天竹长得喜人,杨妈妈调教出来的人,也的确是侍弄花草的好手。
红慧一身青锻掐牙衫子,长得倒也端正秀气,说话也温和,只是那笑容像是堆在脸上的。
“这位便是红慧了吧?南天竹长得很好,你养了多久?”
红慧听到大小姐的声音身子略僵了僵,大小姐这样心平气和地过来,根本就不像被二小姐拿个正着的样子!
可她明明听到了,是梨园没错,怎么会没事呢?
她来不及细想,笑着走过来行礼,“大小姐过奖了,这南天竹是奴婢两年前养的,不过,这南天竹喜温怕凉,所以奴婢到了秋冬就要格外小心,现在没了日头,风也大了,奴婢还要搬它进去。”
这一番话可是拿捏地刚刚好,也摆明了要走的意思,可刚刚她脸上的笑意一顿的瞬间,可没躲过自己的眼睛。
雪砚也听到了动静,连忙小跑着出来,“小姐,咱们回去了?”
江锦言浅笑着看向还曲着膝盖行礼的红慧,“红慧这礼数学得很是不错,雪砚,你也该向红慧姑娘学着些。”
曲着膝盖的红慧此刻额头已经微微出汗,她也分不清是因为腿疼还是心惊,瞥了眼站在紫藤萝藤蔓下的江锦言,一身素服清雅极致,可脸上浅浅的笑意却让她不敢去看,就像是看透了自己一般。
大小姐她发现了?怎么会!
雪砚看到自家小姐这副笑容,就知道这红慧定然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雪砚,在这儿好好看着红慧姑娘行礼,我去向杨妈妈告辞。”
雪砚想到刚刚自己还笑着和红慧道谢,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惹了自家小姐!
于是撇着嘴道:“小姐放心,我一定好好向红慧姐姐学学礼数!”
江锦言回过神对着不远处的杨妈妈摇了摇头,杨妈妈立即将江锦言让进了内室。
雪砚冷哼一声,“红慧姐姐这礼可要行端正了,不要乱晃,要是让小姐瞧见,你连个屈膝礼都行不好,那不就失了小姐刚刚夸你的脸面?那你就是当众打我们梧桐苑的脸!”
秋季的傍晚,凉风阵阵,可红慧的额头已经布了一层汗,膝盖更是酸痛难忍。
她心里清楚,大小姐必然是知道了自己传给二小姐消息了,只是罚跪吗?她想到大小姐刚刚那张好看到不像话的脸,带着若有若无的笑看着自己,她心里就忍不住哆嗦。
杨妈妈听说红慧的所作所为后神色一凝,起身便要跪下,“是老奴疏忽了!”
江锦言扶起她,“妈妈不必自责,好在也没有害到我,只是这人是留不得了……”
杨妈妈恨道:“打一顿板子,让人牙子来卖了去吧!吃里扒外的人留不得!”
江锦言想到红慧进退得当的样子,心里叹了口气,若不是惹到了自己,这人如此心性,在深宅大院里必定是有前途的。
只是你千不该万不该对我起这样的心思。
“发卖了吧,只是可惜了在妈妈身边这么些年了。”
杨妈妈摇摇头,“大小姐,您万万不能心软!说句不该说的,这深宅大院里,心软是大忌!”
江锦言浅笑着点了点头,“我理会的,让妈妈费心了。”
人牙子来的时候,红慧已经瘫在了地上,满脸惊恐,看着一脸淡然的江锦言,求饶的话却一句也说不出口。
一条举止不端、以下犯上,红慧就这样被拖了出去。
带着雪砚走的时候,江锦言瞥了眼红慧,她的腿大概是好一段时候不能站立行走了,这个时候被发卖了,去窑子都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有时候做了选择,就要接受万一失败的下场。
雪砚听了事情经过也是满脸愤然,“真没想到红慧是这样的人!我还送过她雪片糕呢!真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江锦言笑着摇摇头,“人不可貌相,雪砚以后也要小心些,不要糟蹋了吃食。”
雪砚摸了摸头,笑道:“有小姐在,我什么都不怕!我回去给小姐做茯苓霜吃。”
江锦言笑而不语,她前世就愧对了这个丫头。
踩着一地的梧桐叶进了梧桐苑,此时的江锦言心里松快了许多,逗了会儿小锦程便回了内室做绣活儿,要给小锦程做一个布老虎。
雪锻锦柔软舒适,最适合给孩子玩耍,而且绣上图样儿十分讨喜。
雪砚也来了兴致,选图样儿、裁布料、选颜色、劈线……样样都要插上话。
原先江锦言的绣活儿只算得上勉强,嫁进了端王府才闲来无事好好地练好了绣活儿。
雨墨看她穿针走线都是一气呵成,又看了看阵脚,果然是十分细密,笑了笑,“小姐现在的绣活儿好了许多。”
江锦言浅笑,“但凡用心,总是能做好的。”
雪砚扁扁嘴,“小姐,我也很用心,可就是绣得不像样……”
雨墨摇摇头,“你时间都用在小厨房了,不是跟着学做糕点就是追着要学菜式,针线恐怕又好一阵儿没碰了吧?”
雪砚长长叹了口气,“小姐,看来雪砚是没办法当绣娘了,还是做厨娘好,我要好好学才行,以后小姐出了府,我可要掌勺的!”
雨墨拍了拍她的脑袋,“脑袋瓜子里都想着什么呢?快去斟茶。”
这时徐妈妈捧着三个长长的锦盒走了进来,“小姐,这是端王府的祭礼,前院刚送来的,说是早就送了来,今儿才理出来。”
江锦言放下了手里的小绷,脸色也冷了下来,“打开来瞧瞧,是什么?”
雨墨帮着打开了锦盒,竟是三副字画。
一副墨竹图,一副秋菊图,一副红梅图,落款均是齐问之。
江锦言冷笑不已,倒是摸清了自己的脾性,前世的自己可不就是感动不已,洛阳城里闺阁小姐嘴里一表人才诗情画意的端王,竟然会对自己这么个丧母的侯府小姐如此上心。
江锦言自嘲一笑,又看了看手笔独特的字画,的确不是凡品。
齐家是大周有名的书香门第,连家仆也是要会读书写字的,这齐问之更是个中翘楚,一套梅兰竹菊四君子的字画,可谓是有价无市。
若是真用心,怎会只买来三副就迫不及待送来,实在是敷衍而已。
只可惜,这一世,自己早就不是那个愚不可及的自己了。
收起画卷,她淡漠一笑,“妈妈,这三幅画,拿去当铺当了,要死当。”
徐妈妈皱了皱眉,这端王府送来的东西就这般处置?这也不该是不值钱的物件,小姐又不缺钱,难道和端王府有过节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