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度山的山门前。
天气依旧炎热得,让人仅仅只是站着都能流出汗来。前方的灭度山,犹如处在蒸笼上,随着热气晃动。
猎剑殇带着车队,车队上装着的是即将带往莪国、献给章莪夫人的贺礼。他的后腰上插着魔枪,脑海中出现的,却是师尊对他说过的话。
——“搞不好,那小子还真就是一个奇迹。”
这样的话让他不解,那小子再怎么厉害,按理说也不可能做到这一次分派给他的任务。奇迹?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奇迹?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那小子能够成为灭度山的少宗主,得传灭度大魔功,就已经算是奇迹,在此之前,可是无论如何都没有人能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等待中,他看到那小少年,穿着黑衣,背着魔刀,慢慢的踱出了山门,负着双手,沉沉稳稳的来到车队旁,抬头往车上的宝箱看了一眼,紧接着便是一声冷笑。他的黑发,黑眸,在烈日下散发着异样的光彩,炎热的天气下,带给他人的,却是一种淡然到甚至有些阴冷的感觉。
猎剑殇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感觉,是因为师尊的那番话,还是因为这小子真的有着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又或者是因为,连阳魂都一招败亡在这小子的手中,让猎剑殇深知自己也绝不可能是他的对手,而下意识的不敢再轻视于他?
明明比自己的个头小上许多,此刻的猎剑殇,各种难以明白的思绪交织在一起,让他对这个甚至还只是刚刚发育没多久的小少年,多了许多尊重。他道:“少宗主,这些都是送给章莪夫人的贺礼。”
看着这几辆马车,小少年往他扫了一眼:“你在魔宗里的人缘肯定不好。”
猎剑殇滞了一滞,紧接着便想着……反正比你好。
小少年道:“我问你,附近几个城里,最大的市集在哪里?”
猎剑殇道:“周边诸城中,最大的市集自然是枭丽城的南区,怎么了?”
小少年负手踏步:“走吧,我们去把这些东西卖了。”
猎剑殇道:“卖、卖……卖了?”
***
傍晚的时候,他们从枭丽城城门出来。此时此刻,猎剑殇和他所带着的那些灭度魔宗弟子除了咋舌,就是一头雾水。他们的少宗主真的把那几车的贺礼里全都卖了,就他这样的卖法,这一天下来,根本就卖不了什么好价钱。
猎剑殇道:“少宗主,这几车的贺礼都是山里精心准备的,你就这样子便宜卖掉,现在几位长老恐怕都已经知道了……”
小江淡淡的道:“当然都知道了,枭丽城原本就是我宗的地盘,这一路上我们都被人盯着,他们要是不知道才怪。不过你放心,他们没人敢说什么,呵呵,把你当白痴也就算了,不要把我也当白痴。”
猎剑殇轻咳一声:“那个、少宗主……”
小江背着满包的金币,看他一眼:“要给章莪夫人送礼,直接带着钱,想要什么到了东华域再去备好了,更何况,价值高而又占地小的礼品应有尽有,需要弄出这么多车的东西?单是从阳魂断臂的事就已经知晓,灭度四阁中,必定有人勾结外敌。我们这次去的是东华域,据我所知,兵阁的皇幻在东华域中也是有大背景的,而最初提议,去与章莪夫人交好的就是皇幻的师父姜长老。如果勾结外敌的是姜长老,那被他勾结的,就极有可能是东华域的人,那我们进入东华域后,很可能就是羊入虎口……”
猎剑殇道:“但真要这样的话,我师父和其他两位长老,就绝不会让姜长老得逞……”
小江道:“嗯,所以他们中,很可能有人根本不给我进入东华域的机会。呵呵,带着这一整个车队,到东华域域门的这一路上,我真是遁别想遁,逃别想逃。在灭度山中,我是宗主亲自挑选的、灭度大魔功传承者,没有人敢轻易冒着大不韪向我动手,但是出了灭度魔宗的地盘……呵呵,你说会不会有人出手把我劫了,严刑拷打,逼问灭度大典?比如说,某个长老把自己的徒弟安排在送礼的车队里,车队在途中出事,某个少宗主失踪,那长老的徒弟也被杀了……哈,这样就不会有人想到是那个长老干的。”
猎剑殇怒道:“你莫血口喷人……”
小江淡淡的道:“我只是随便说说,也许你师父不会,也许阳长老不会,也许荒长老不会。三位长老中,谁都有可能不会这样做……”顿了一顿,紧接着继续冷笑:“但要说他们三人没有一个起这样的心,呵呵,你自己是白痴,不要把我拉到跟你一个水平线上。”
猎剑殇整个人都呆在那里……确实,就算他相信自己的师尊,其他几个长老也信得过么?姜长老提出了这一趟东华域之行,包括他师父在内,其他三位长老最后都同意了,这难道不可能是因为……他们根本不打算让少宗主进入东华域?
被小少年这般一说,他的心中也开始隐隐的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他和少宗主两人,带着一批实力普通的弟子,保护着这么显眼的一支车队前往东华域,这根本就是在邀请“劫匪”来劫吧?以灭度魔宗的实力,为了安全起见,随随便便派出十几名高手不是难事,但是现在真正算是战力的,就只要少宗主和他两人。
小江回头,看着其他弟子:“刚才我说的话你们也听到了?你们全都给我回山里去,尽可以把我说的话,一字不漏的告诉派你们来跟着我的人,然后告诉他,任务我自然会完成,至于怎么完成了,呵呵,就不关他们的事了。”
其中一人急道:“你不能赶我们走,我是……”
刷,刀光一闪,魔刀在这一瞬间爆起,血光喷洒,说话之人往远处抛飞,开膛破肚,惨死当场。
灭度大魔功——罪不赦!
其他人都没有想到,他竟然说杀人就杀人,一个个的汗如雨下,浑身战栗。在他们的面前,少宗主看了看手中带血的魔刀,略有所思:“唔……其实你们不回去也好,这一路上,肯定是有什么劫匪想要图谋不轨的,哈,本少宗主无能,没有办法保护好你们,每一个都是被人开膛破肚,死在路上……”
那些人吓得掉头就跑,少宗主这话的意思分明就是,要么他们马上回山,要么少宗主在路上把他们杀了,他们自己选……这还用选?
猎剑殇却是怔怔的看着地上的尸体,分开的皮肉,往两侧诡秘的卷动着,虽然血水满地泼洒,但是肠子等内脏并没有溢出,而是被卷起的皮肉封住,扭曲成了一团。在灭度魔宗,门人之间的无故杀戮是不允许的,但是死在唯有历代宗主才会使用的秘藏杀招“罪不赦”下的,全都是白死。
若是在以往,就算是宗主,也不会随随便便杀害自己宗门里的人,但是这个小少年却是说杀就杀,而其他人却也都拿他无法。一言不合就杀人,这家伙、这家伙……
小江漫不经心的往他看了一眼:“你可以回山里去,也可以跟我走。”
猎剑殇脱口道:“你不怕我也跟这些人一样,被派来图谋不轨?”
小江冷笑道:“你不是,因为你太蠢。你不是派来害我的,你是派来送死的,如果是其他阁的人出手,他们一定会杀你,如果是器阁的人出手,他们更要杀你,以示我所遭遇的横祸跟器阁绝对没有关系。你可以回山,这样安全,你也可以跟着我,这是你的机会,你自己看。”说完之后,魔刀弑天刑往背上一插,不再说任何多余的话,往远处踏步就走。
在他身后,猎剑殇一咬牙,握了握插在后腰的铁枪,犹豫了一下后,毅然的跟在了少宗主的身后。在少宗主说出刚才那一番话后,他发现自己已经没得选择。如果师父把他派来,真的是让他辅佐少宗主,以此让器阁在将来和少宗主保持合作的空间,那他现在回去,就是对不起师父,如果师父把他派来的目的,其实是让他跟少宗主一起死,那他还回去做什么?
烈日狂阳,魔气纵横,两人一前一后,背对着灭度山,就这般远离而去……
而这个时候,数十公里外的某处,幽静的林子里,一个少女的声音响起:“不知道智吉祥那边进行得怎么样了?”
紧接着便是女孩的声音:“放心,星火会全都安排好了,到时候,她会跟我们的人,从另一条路前往东华域,到时我们再去跟她回合。”
少女道:“为什么我们现在不去?”
女孩的声音继续响起:“我们要在这里等小刀,你哥说了,他有一样重要的东西,到时会让我们设法送回女几山去。”
少女道:“重要的东西?”
女孩道:“关系到神州大陆上匮乏的资源,他说他已经想好了解决的办法,不过需要用些时间进行思考,等他在灭度山那一边的事处理完后,就会让小刀把他想到的方法送过来。”
两人在这里说着,过了一会,远处传来一声喵叫。少女惊喜的道:“小刀,你怎么才来?”
说话的两人,自然是小梦和鸾梅。朝着从树上飞跳而下的小黑猫伸出手臂,小梦将它搂进了怀中,转了一圈。
鸾梅道:“小刀,你哥哥有没有让你送什么东西过来?”
小黑猫跳到地上,变成女孩模样,将挂在她脖子上的锦囊交给了鸾梅。鸾梅取出锦囊中的一叠字,见上面画满了星图,同时还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她仔细看去,紧接着便震了一震。
小梦道:“怎么了?”
鸾梅放下那一叠纸,轻轻的道:“你哥哥……真的是我以前从来无法去想象的天才。如果这法子真的能成,几年后与修罗魔军的冲突,守住华夏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又看向小梦:“这一份图纸非常的重要,无法假他人的手来传递,小梦,恐怕需要用你的金光星纵法来将它送回圆峤星了。一定要将它送回去,然后再回来与智吉祥他们会合。”
小梦知道这必定是非常重要的事,也不敢多呆,便带着小刀,以重新设计好的星路,在星盘之中不断跳跃,一路赶往圆峤星。此刻,她体内已经炼化了一片碧落花瓣,又得了凤妙显华、龙耀星光双剑,实已等同于华夏大陆上宗圣级的实力,再加上他人无法做到的御剑之术,已经小刀飞天遁地的本事,这一路上,自然是平平安安。
那一日,留守在圆峤星上的道士、墨者,只见忽有剑光如同流星一般飞来,刹那间落下,他们先是大吃一惊,待看清是失踪已久的小梦姑娘后,方才放心,紧接着,桃霏也匆匆赶来。小梦与桃霏穿过圆峤,来到岱舆,见到了尸衍。
此刻,星落老人已经带着一批人,专门研究与“逆反魔源”相关之事,尸衍与张韶、伍韵梅依然留守在这里。看到小梦平安无事的归来,他们方才放心,紧接着,便打开了小梦送回来的设计图纸。
尸老一张张的看着那份图纸,先是惊讶,紧接着便将图纸递给张韶与伍韵梅,自己一声长叹:“移星换斗、移星换斗……想不到竟然还有这种办法。”
张韶与伍韵梅接过图纸,仔细看去,很快便也俱是动容。伍韵梅道:“虽然要耗费不少的人力物力,但要是真的能够做到的话,就可以解决修罗魔界拥有的各种矿物、我们神州大陆没有的问题。”
张韶道:“想不到,他竟然能够想出这种匪夷所思的办法,移星换斗,虽然工程量巨大,但以华夏现在的条件,的确是能够做到的事,宁大元帅真奇才啊!”
尸老拂须长叹:“老夫已经自诩聪慧,如今才知竟真的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幸好宁贤侄是我们这一边的人,他要是我们的敌人,我们除了等死,恐怕真是什么都不用做了。天不生此人,万古如长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