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总,那个文件的确是董事长审核签过字的,他自然也知道有问题,因为涉及到厉家族老的外姓亲戚利益,这些年约定俗成,一直在放水,算是董事长输送给叔伯的利益,也是当初拥护他成为家主所交换来的利益……”
隆子明把事情来龙去脉跟厉承勋讲清楚,怕他疏漏了这点跟董事长闹翻。
厉承勋冷道,“你以为我故意没事找事?”
隆子明一愣,一脸莫名,“可是诺亚项目正是关键时刻,您现在挑事儿,时机不对。”
厉承勋勾唇,“时机再对不过。”
隆子明跑上前推开办公室的门,厉承勋走进去。
门关上,厉承勋吩咐,“最近多给欧白姗派些工作,别让她空闲时间太多。”
隆子明点头,“她最近倒是安静得很,没有去找太太的麻烦,也没有在厉夫人面前说些不该说的,倒是薄文敏,在厉公馆倒是越发做大了,有跟欧白姗叫板的态势。”
“欧白姗顾忌着她的孩子,自然是要伏低做小,等孩子出来……”厉承勋没往下说,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隆子明觉得后背发凉,“厉总,薄文敏好歹冠一个薄姓,薄家其他人且不说,她爸和厉夫人,对她宠得很……”
“我舅舅这边不用担心,我舅妈一个就能对付。”厉承勋毫无意识的拿起手机,又扫了眼,依然没有任何动静,眼底泛出一丝冷意,他幽幽道,“倒是给我妈出了一个难题,是选宠爱的侄女,还是一直疼在手心的欧白姗呢?你不好奇?”
隆子明额头划下三道冷汗,“厉总,薄文敏傻,被蒙在鼓里,等事情真相大白,她也只会以为是欧白姗暗地捣鬼,欧白姗呢,因为上次亲手害死自己的孩子所以心中有愧,格外的笃定这个孩子是她和您的,但是以后,她肯定会想明白事情来龙去脉,还有厉夫人,也是聪明人,她若是知道您算计了整件事,厉公馆要掀起血雨腥风。”
“我父亲一日活着,她们就掀不起来,最多在湖面下搅几个漩涡,有什么好顾忌的?”
“希望厉董还能镇得住她们。”
厉承勋唇角挑起一个弧度,“你小看他了,厉家家主没有等闲之辈,当初我爷爷奶奶提出两个人选,一个是亲儿子一个是外姓亲戚,厉邵元并没有因为亲生的身份受到优待,家主之位的竞争尤其残酷,他能够胜出是他的能力使然。”
隆子明点头,忖度道,“年轻时跟族老交换的好处,到现在反而用来束缚您,我之前还以为是他故意不作为,现在看来,就是故意给您留的难题,让您和族老和董事们对抗,挑唆矛盾。”
“你知道就好。”厉承勋看他一眼,“两兵交战,轻敌是一大忌,无论何时,都要保持全力以赴的状态,尽最大的努力,做最坏的打算。”
“是,厉总。”
厉承勋再次看向手机,神情烦躁的挥手,示意他赶紧从眼前消失。
隆子明走到外面,想了想,回到办公室,用微信联系姜花,“太太在做什么呢?”
“我哪儿知道?你没别的事我打游戏去了。”
“厉总心情不好,像炮仗一样,搞得我也坐立不安的。”
“你自己受着,我爱莫能助。”
“花,别这样,帮帮兄dei。”
“等等,有人来了,回聊。”
姜花摘掉耳机,关掉游戏界面,看着另外一台电脑屏幕,监控上的女人,不就是之前见过的太太她妈?
……
封艳从一开始面带恬静微笑到后来按门铃无果的不耐,频频看向毫无回应的手机,失了最后一点耐心。
她看了眼公寓名字和编号,打电话给古鹤轩,“鹤轩,你是不是给错我地址了,没人开门,悠然的手机也无人接听,怎么回事?”
古鹤轩诧异,“师姐,你过去找叶子了?”
封艳理所当然道,“是啊,我带了一些礼物给悠然的小孩,总要过来认认门的,看她嫁的是谁,过得好不好,我看她跟我都生疏了,我心里也很不好受,总要有一个人先主动解开她心结,虽然我也不知道她心结是什么。”
古鹤轩道,“师姐,那你等下,我联系一下她。”
“好。”
封艳话音一落,就看到叶悠然那个开车的朋友,手插在裤兜里走出来。
从里面推开公寓大门。
“你来这里做什么?”姜花问。
封艳一愣,察觉到她语气里的冷淡,“你也住这里?”
“是啊,我是太太的保镖,自然要住这里。”
“保镖?”
封艳一脸的难以置信。
她知道这个高档小区市值很高,五六千万一套,按叶爸宠叶悠然的程度,应该是他入狱前给叶悠然置办的产业,但是保镖,就有点过分了吧?普通人谁弄一个保镖跟着?
“她嫁的男人是谁?”封艳终于意识到了这点,不是叶爸,应该是叶悠然嫁的那个男人。
“厉承勋。”
“他?”封艳眸子一颤,怎么是他?
愣怔之后,封艳声音清冷的问,“叶悠然不肯见我?”
“不知道,我住隔壁,不过这个时间小少爷在睡觉,门铃可视对讲的线被拔了,太太手机也是静音。你有事找我家太太,要提前预约好。”
封艳气结,“我见自己女儿要预约?”
“你女儿的身份今非昔比,她是厉太太,对她有图谋的人多了去了,我们不得不防。”
封艳气笑了,“你怀疑我对她有图谋?”
姜花面无表情,“不是怀疑,你就是!”
封艳的笑,顿在了嘴角,眼里有一丝慌乱一丝气愤,“你……”
姜花伸出两根手指,点了点自己眼睛,“我能够当厉总的保镖,说明我能力不差,这双眼睛能看透人心,你两年前接近她的时候,就心怀不轨了是吧?”
封艳恼羞成怒,“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以前的事我们厉总不追究,以后,你胆敢再利用我们家太太,厉总可就不饶你了,他可是一个宠妻狂魔!”
封艳走了。
完全是被姜花气走的。
叶悠然站在楼梯旁,将这一幕睹了个仔仔细细,摇头失笑,这个姜花,嘴巴可真敢说!
“太太,你以后不想见她,直接跟我说,我打发她走。”姜花是知道她躲在这里的,跟封艳说的那些话,虽然是从叶悠然只言片语中捕风捉影来的,但真实度也有十之八九,所以姜花并不心虚。
叶悠然道,“你以后别总打着厉承勋的旗号维护我,让人觉得我狐假虎威似的,等以后万一揭穿了,指不定别人怎么笑话我,我下不来台就难看了。”
叶悠然看了眼自己的手机,封艳刚消停,古鹤轩又来,她上次说得还不够明显吗?还要她怎样?
……
眼看着肚子一天天变大,薄文敏越发的不淡定了,得到的越多,想要的就越多。
厉承勋隔两三天就回一趟厉公馆,薄文敏总是喜欢站在花园里,看着他的卧室窗口发呆,想象着自己像那一天晚上一样,躺在他身下,被他折成各种形状……
她喜欢被他操纵的感觉。
喜欢他的霸道,他的吻……
尤其的喜欢,他给她的这一对双胞胎。
薄文敏轻抚着腹部,心里计划着到底该怎么办。
如果没有跟他发生关系,她万万不敢肖想他,可是现在连孩子都有了,她凭什么不能得到他?
薄文敏每次徘徊到他屋门口,都想闯进去告诉他,那天晚上他要的女人是她!
可是一想到他为了厉尧差点淹死她,她又毛骨悚然的却步了。
薄文敏托薄书容把照片交给叶悠然,信封没封,她也知道薄书容应该会看,还有叶悠然,她看了之后应该会知难而退吧?
她原意是想给薄书容打个预防针,让她慢慢接受这个事实。
但是,叶悠然看了什么也没说,薄书容也是,两个人约好了似的,又好象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薄文敏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了?
鼓足勇气,她敲开了薄书容的门。
薄书容化了妆换好了衣服,正打算出门,看到她,眼神有些闪躲,“文敏啊,姑妈要出去一趟,你在家好好养胎啊。”
“姑妈,你最近都不爱理我了,工作有那么忙吗?”薄文敏撒娇的挽住她的胳膊,不让她走。
薄书容无奈,“文敏,你乖啊,姑妈真的很忙,有什么事晚上回来再说。”
“姑妈,我怀了承勋表哥的孩子!”
薄文敏大喝一声。
惊得正在打扫的保姆都纷纷仰头看过来。
薄书容气得捂住薄文敏的嘴,把她拉近卧室,“文敏,你疯了不成?”
“姑妈,我每天都在煎熬你明白吗?”
“你告诉姑妈,那孩子,真是你表哥的?”她没向薄文敏确认,是不愿相信,也是自欺欺人,怕听到可怕的答案,可是现在,再也不能坐视不理了。
“当然是他的,就是那天晚上怀上的。”
“那天晚上是怎么回事?你们俩怎么会?”文敏暗恋承勋她知道,可是承勋对文敏,可是半点感情都没有的……
薄文敏面露羞怯,“那天我和表哥恰好在餐厅遇到,我借着机会让他请我吃饭,我趁他去洗手间的时候给他下药,饭还没吃完他药性就发作了,附近刚好是一个酒店,他走了进去,我也随着他……姑妈,我一进去表哥就……姑妈,我以前不敢跟你说,就是怕你把我孩子打掉,现在孩子都快出生了,你要打掉孩子就是连我的命也要搭进去了,姑妈……”
“傻孩子,我怎么会让你把孩子打掉呢?”薄书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外面多少女人想着嫁给承勋,也有不少用不堪手段的,承勋不是不小心的人,怎么就?
“他进去酒店房间没关门吗?你是怎么进去的?”
“说来也巧,那酒店是我朋友爸爸开的,前台都认识我,我一问他们就告诉了我,还把门卡也给了我。”
薄书容闻言连连摇头,太巧了,一切都太巧了,反而让人觉得不可信。
薄文敏急了,“姑妈,我没撒谎,事实就是这样,不信你问表哥,不过他那晚糊里糊涂的,大概不记得是我……”
“文敏啊,先不要跟任何人说,是不是承勋的,都将来做个DNA鉴定就知道了,而且,就算不是承勋的也没关系,姑妈是一定替你好好养他们的,好不好?你再耐心的等等。”
“如果是,你会让表哥娶我吗?”
薄书容,“……”
她看着自己的傻侄女,半晌叹口气,“你觉得你表哥现在还会听我的话吗?”
薄文敏想了想摇头,薄书容拍了拍她的头,“对,他不听,你要是觉得有能力说服他娶你,你可以试试,但是姑妈的建议是,不要去试,根本不可能,他连你大嫂都不肯娶……”
“大嫂都那么老了,我多年轻啊。”
欧白姗在门外,听到这句话,气得快要呕血。
她握紧了手,好啊,你们姑侄俩,竟然算计我……
本来还觉得算计薄文敏时她还担心伤害到薄书容,现在,倒是没了这层顾虑。
你们不仁别怪我不义!
……
一品华庭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欧陆。
“厉承勋不在。”
叶悠然在书房画画,跟他说话的时候,余光扫了他一眼,眼睛没有离开过画板。
她最近正在慢慢捡起以前丢下的东西,绘画,之前的画作从四合院里拿了回来,葛妈看过之后说可以开个画展。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叶爸一直有这个想法,叶悠然想奔着这个目标去努力。
说不定,也许真有那么一天,爸爸出狱,可以参加她的画展。
“我来请你帮个忙。”欧陆抱臂倚在书房门旁,语气虽然称不上和气,但比以前的恶语相向好了许多。
“郭东的事有了进展?”叶悠然想不出还有什么事,跟她有关。
欧陆看着背脊挺直坐在高脚凳上的女人,扎了个丸子头,白色麻料半袖,牛仔小脚裤,脚上没有穿鞋,只穿着米色船袜,纤巧的双脚分别踩着踏板,双腿自然分开。
她专注的盯着画板,一直手托着颜料盘,一只手握着画笔,在画板上游走。
欧陆见过欧白姗画画,但也只是一瞥而过,而这个女人,不得不说,她画画的样子,还挺好看。
“还没有找到他。”欧陆如实回答,这件案子,就此中断。
“会不会是被人害死了?”
“有这个可能。”欧陆不愿再谈及这件事,毕竟涉及到案情,他转而说道,“我这里有一具来历不明的尸体,想请你做个修复。”
“如果你看中的是我的技术,那么你可以请古鹤轩帮忙,我所学都是他教的。”
“我比较信任你。”欧陆耸了耸肩,“承勋跟他有点过节,我们几个兄弟一向同仇敌忾,自然不会舍下脸面请他帮忙。”
叶悠然诧异,“私人过节,你也会带到工作上?”
“倒不会,主要是我没见过古鹤轩本领有多强,却亲眼见过你的,而且,你不仅有殡仪师的细心,还有法医的敏锐,所以我才找你。”欧陆说完,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拿出了手机,“怎么样,要不要去?”
叶悠然还没说话,欧陆就又道,“不去的话,我跟承勋说了,他欠我个人情,绑也会把你绑去。”
还真的拨打了电话。
叶悠然蹙眉,把笔放下,跳下高脚凳朝外走去,经过他旁边时,扔下一句,“物以类聚。”
他和厉承勋一样,都是无赖,请人帮忙还带强制的。
叶悠然乘坐欧陆的车来到警局,直接被欧陆领到了法医鉴定部门。
解剖台上躺着一具尸体,一个穿着浅蓝色工作服的法医正背对着她在清洗器皿。
叶悠然走近,尸身下半身呈现红褐色,上身发白,根据尸斑来看,大约死亡时间是三十六个小时左右。
“下半身泡在水里?”叶悠然问。
法医闻声回头,目露诧异。
“没错,得到报警发现她的时候,她躺在浴缸里。”欧陆回答。
“悠然?”女人的声音让叶悠然一愣,抬头一看,那法医竟然是封艳。
欧陆挑眉,看向新来的法医,这是空降来的法医,据说在国外名头不小,是家里老头子派来辅助他办案的。
封艳正要开口,叶悠然绕开她来到尸体头部,解开脸上蒙的一层白布,皱了下眉,“脸部被刀子划成这样,起码50刀吧。”
欧陆眸子一闪,“眼力不错,法医记录上显示的是51刀。”
封艳心里也是惊奇不已,她知道51刀,是因为她的助理数过,而叶悠然刚扫了一眼就给了个精确的数字!
很不可思议!
“不,不是51刀,是50刀,另外一个伤口,这里……”叶悠然指了指有一半勉强挂在脸上的鼻子,“这不是用刀割的,是用手生生拽下来的,而且伤口比刀伤要早起码两个月,进行过简单固定,但没有缝合,后来再次撕裂……”
封艳倒吸口气,“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她之前也对这个伤口有所怀疑,但是她觉得一个人不太可能有那么大的力气,徒手将鼻子这么小且用手不好拿捏的东西撕下来。
叶悠然这么一说,她恍然,伤口是两次行凶造成的。
这是小细节。通常是小细节,考验一个法医的真实能力。
“你也看出来了,但是你忽略了。”叶悠然看着封艳道。
“古鹤轩连这个都教过你?”封艳刚才只是猜想,这会儿确定,她肯定是学过,不然,普通人谁也达不到这种程度。
叶悠然淡道,“看过你和师傅的笔记。”
封艳目色复杂的看向叶悠然,只是看过笔记,没有系统学过,可能吗?
欧陆眯眸看叶悠然,这会儿基本上理清了两人的关系。
他开口打断了两人的谈话,“你可以修复面部吗?”
“不太容易,我尽力。”叶悠然道。
欧陆看向一旁的封艳吩咐道,“将尸检报告重新拟定,拿去刑侦科。”
封艳点头,法医的一个小小的判定,都有可能影响到案情走向。
叶悠然需要修复遗容的工具,在三十分钟后被人从殡仪馆送了过来。
厉承勋是在她工作快要结束的时候过来的,隔着玻璃看她,半个月未见,她气色还是那么好,小脸白皙娇嫩,眼睛清澈明亮,厉承勋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下巴,MD,早上忘记刮胡子了。
不需要对尸体进行化妆,叶悠然精简了许多步骤,但因为伤势过于严重,还是耗费了她差不多五个小时。
结束后,腰都快要断了。
封艳,欧陆和厉承勋三人进来,欧陆和封艳看到尸体的脸时,相视一看,脸色微变,欧陆转身大步走了出去,到门口时回头说道,“谢了。”
封艳和古鹤轩师承一门,但她主修法医鉴定,古鹤轩是遗体修复,两人都有涉及到两个区域,却是各有所长。
而叶悠然,似乎在两个区域中游刃有余。
封艳见到她,本来是有些话要跟叶悠然说的,这会儿,却再无心思。
被自己的女儿超越,让她感到震撼的同时,又很没面子。
招呼也没打,封艳就离开了。
法医室里只剩下两人,叶悠然在对手进行清洗消毒,厉承勋在洗手间门口看她。
叶悠然能从镜子里看到他,火烫的眼神里夹杂着一丝怒意。
叶悠然洗完,转身时厉承勋取下毛巾递给她。
她接过来的时候,手指触到了他的。
像是一道电流击中了心脏,蔓延到四肢,她身体轻轻颤了一下。
等她擦完,厉承勋又把毛巾拿走挂了回去,牵住她的手,走出警局。
姜花花开车,两人坐在后位,厉承勋这次倒是规矩,靠在椅背上,抬起手臂抵在车窗上,手指捏着眉心,低沉的嗓音流淌在低奢的车厢里,“最近在画画?”
“嗯。”
“听说嵘城大学聘请了谈良材老先生,开设了一个学期的绘画选修课,想去吗?”
叶悠然惊喜不已,“谈教授开课?不会吧?消息来源可靠吗?我听说他早已不再作画,五年前的最后一张画在伦敦拍卖了天价。你不是骗我的吧?你是怎么知道的?”
厉承勋耷拉着眼皮,看她不自觉拽住他衣袖的手,嘴角勾起一道不明显的笑纹,脸色却是绷得紧紧的,语气也带着一股子怒意,“我什么时候骗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