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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诺岚的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韩世子风流俊俏, 看起来是个温柔善解人意的少年, 他竟然如此指责棠棠,真是让人生气。棠棠别急,我下次见到他,同他好好谈谈,也许他是看到了什么或者听别人说了什么,对你有些误解。”因为两家早就定亲了, 她也见过韩从瑾多次,对他的印象一直很好, 没想到竟然说出什么“检点不检点”的话来。

他对自己的误解可大了!苾棠靠着母亲的胳膊, 想要让母亲一下子同意退婚也是不可能的,让母亲同韩从瑾谈谈也好,毕竟韩从瑾对自己十分不满,在母亲面前未必能遮掩的住。只要母亲看出来了, 肯定是不会让自己嫁过去受委屈的。

沈诺岚又问了苾棠二公主是怎么回事,她听说皇上突然降旨让二公主和秦将军年底成亲, 一般人家成亲尚要准备一年, 更何况皇子公主,时间安排得这么紧, 显然是有些不合适。

苾棠不想让母亲担心, 没提自己被牵扯的事, 只说了那天宴会二公主和秦英寿私会被发现,皇上生气了就让她快点嫁出去。

知女莫若母,她虽然表面平静,沈诺岚还是察觉到了,双手把她的小脸捧起来,盯着她的眼睛。苾棠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眨巴两下,努力做出无辜的样子来,只是在母亲的盯视下,很快就败下阵来。

“娘!”苾棠不满地嘟起嘴,每次母亲都用这招,偏偏每次自己都熬不过。

沈诺岚的手放了下来,重新把她揽在怀里,摸了摸她的头发,“傻丫头,跟娘有什么不能说的,是不是二公主匆忙成亲的事和你有关系?”

苾棠无奈,只好把事情的经过详细地说了一遍,“娘,我自己就没打算去安喜宫,又有姨母护着我,不会有事的。”

沈诺岚的表情顿时严肃起来,虽然宝贝女儿没有上当,又有姐姐安排布置,她还是一阵后怕。纤长的手指在女儿肩膀上轻轻摩挲着,“棠棠,这次你在家中多住些天,等二公主出嫁后再回坤宁宫吧。”

“娘,别担心。”苾棠就知道说出来会害得母亲忧虑,“有姨母呢,我自己也会小心的,总不能因为有人心肠坏就再也不去陪姨母了。”偌大的皇宫,姨母只有皇上可以亲近,可皇上还是大家的皇上,不是姨母一个人的皇上。

沈诺岚也心疼姐姐,犹豫良久,还是点了头。

总算是让母亲在退亲一事上有所松动,苾棠心情大好,在母亲身边腻上几天,又去舅舅家住两天,再回坤宁宫住几天。

接近年底,天气越来越冷,萧玉彤的公主府已经收拾好了,因为时间太短,重新另盖一座公主府不可能,昭文帝就指了一个现成的府邸,修葺一番,萧玉彤成亲后就住在里面。

而城北那个皇家别苑已经被肃王萧昱琛以最快的速度彻底铲平了,依照地势做了些高低起伏,准备等来年春天种上些花木。从此之后,让苾棠最害怕的地方就不复存在了。

一天,沈书嫣约苾棠一起去善觉寺。

因为萧昱琛说那皇家别苑有碍风水是善觉寺的了智大师所言,苾棠也一直想去善觉寺上香,遂欣然而往。

碰了面才知道,原来舅母林氏也同去,这次是给沈书嫣相看人家的,双方父母都有意,再让两个孩子也看上一眼,不反对的话这亲事就可以慢慢地往下进行了。

“表姐,恭喜你啊。”苾棠笑眯眯地,一双大大的眼睛弯成了月牙。

沈书嫣披着一件蟹壳青暗花斗篷,内里是蓬松柔软的狐毛,清新淡雅地就像一枝白梅,她修长的指尖在苾棠鼻尖上点了一下,“傻丫头,这才哪到哪呀,说恭喜也太早了。倒是你值得恭喜,明年及笄后就该安排成亲了吧?”

“才不呢!”苾棠皱了皱鼻子,低声道:“表姐,我是不会嫁给韩从瑾的。”

沈书嫣大吃一惊,仔细盯着苾棠看了看,见她并非玩笑,肃容道:“棠棠,怎么回事?你和韩世子自幼定亲,可不能闹脾气说不嫁就不嫁的,要是你和他生气了,可以用别的法子撒气,这种会伤感情的话可万万不能说。”

前世的种种苾棠已经打算再不提及,“表姐,我不喜欢韩世子,韩世子也不喜欢我。”苾棠把脑袋靠在沈书嫣的肩膀上,轻声道:“反正我一点儿也不想嫁给他。”

沈书嫣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不管别人怎么看,门当户对也好,青梅竹马也罢,两个人相处是不是融洽,只有自己心里最清楚。棠棠要是真的不想嫁,要早点说清楚的好。缓缓说,别一下子把姑姑吓到了。”

苾棠眨眨眼,母亲明明和姨母长得非常像,但姨母孤高冷傲,母亲却是温婉贞静,又是三兄妹中最小的那个,在别人眼里母亲好像该被保护。可在她的眼里,母亲极有主见,一点儿都不柔弱,她虽然不管府中的中馈,可父亲很多重要棘手的公务都是母亲帮着处理的,母亲绝不是一个随便就会被吓到的人。

表姐妹说着悄悄话,很快就到了善觉寺。

几个人坐在亭子里歇息,一个很是褔态的夫人过来和林氏说话,她笑眯眯地看了好几眼沈书嫣,苾棠知道这就是要和表姐议亲的人家了,估计过一会儿这夫人的儿子就会过来见礼,趁机和表姐见面。她拉了拉沈书嫣的袖口,低声道:“表姐,我去别处转转。”

“就在这吧,棠棠不用避嫌。”沈书嫣丝毫没觉得表妹在身边有什么不好的。

“不要不要。”苾棠坚决地摇摇头,她上次在萧玉灵那里看了个叫什么什么错的话本子,就是相看人家的时候认错了人,她才不要弄出这种乌龙来。

沈书嫣见她坚持,笑道:“别走远,一会儿我就去找你。”

苾棠点点头,她东绕西绕,又绕回亭子附近,躲在一丛浓密的竹子后面,白嫩的双手扶着竹子,黑白分明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踮着脚偷看。

那亭子里多出来一个年轻男子,约摸二十岁左右,温润如玉的样子。

她盯着看了半天,嘟起嘴,喃喃道:“有些太平常了,感觉配不上我这么可爱这么温柔这么好看的表姐啊。”

“嗯,是有些平常了,那谁能配得上你表姐?”

苾棠在心里把她认识的男子过了一遍,韩从瑾、秦英寿就不用提了,成王萧昱霖有些太可怕,二皇子庆王肥胖纨绔还有正妃,四皇子怀王太小,也就肃王最合适,“萧昱琛吧。”

话一出口,她顿时觉得身边的空气变得冰寒彻骨,好似直接掉进了冰窖似的。她打了个寒颤,拢了拢身上的斗篷,扭头看了一眼,正对上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

白苾棠四处看看,没看见大公主萧玉娴和二公主萧玉彤。

两人骑着马在草地上溜达了几圈,远处两匹马直直地朝着她们飞驰而来,离得近了,才看清马上竟然是萧玉彤和延平侯世子韩从瑾。

两匹马转眼就到了跟前,萧玉彤笑容满面,招呼道:“三妹妹、白姑娘。这位是韩世子。”

她说完看看白苾棠,又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哎呀,看我这脑子,想必白姑娘也是认识韩世子的。韩世子的骑术很好,经过他这一上午的指点,我觉得我的骑术也有所进步呢,韩世子,你说呢?”

韩从瑾玉面紧绷,看不出一丝笑意,恭谨地答道:“二公主天资聪颖,并非在下的指点之功。”这些皇子公主没有一个是他惹得起的,萧玉彤让他陪着骑马,不管愿不愿意,他也只能从命。

萧玉彤笑吟吟地看着白苾棠,“白姑娘,我让韩世子教我骑马,你不会生气吧?”昨天听了父皇教训的话,她突然就开窍了,自己可是公主,不管白苾棠在皇后那里如何受宠,她也不过是个三品侍郎家的女儿,想要给她添堵,明着来就行。白苾棠和韩从瑾自幼定亲,她不知道暗地里难过伤心了多久,现在想想,自己可真是糊涂,堂堂公主竟然如此窝囊,喜欢韩从瑾,光明正大地让他随侍左右就行了,白苾棠又能怎么样?要是能让白苾棠和韩从瑾心生罅隙,两人闹起别扭来把那该死的婚事退了,那就更完美了。

白苾棠没有理会萧玉彤的挑衅,淡淡地说道:“二公主说笑了,我有什么好气的。”她看得清楚,韩从瑾根本就是不情愿的,再说,她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想办法退亲,对于韩从瑾和二公主之间如何,她并不在意。

她神色淡然,萧玉彤却认定了她肯定是心中滴血强颜欢笑,越发心情舒畅,手中的马鞭一挥,“那就太好了,我继续让韩世子教我骑马了。”

萧玉灵已经看出来端倪,“二姐姐想骑马,我教你好了。”

萧玉彤摇摇头,“不是我看不起三妹妹,只是三妹妹那骑术和韩世子比起来,我还是更信任韩世子,韩世子在父皇的金吾卫当值,身手可是三妹妹不能比的。”她扭头看向韩从瑾,马鞭一指远处的山,“韩世子,咱们就跑到那山脚,你看如何?”

韩从瑾点点头,“公主请。”

两匹马飞驰而去,萧玉灵看看白苾棠,难过地说道:“棠棠,你别介意,韩世子他是被二姐姐逼迫的,他肯定也不想这样的。”

“没关系,我不介意的。”白苾棠看看远处两人的身影,萧玉彤一直和自己不对付,难道就是因为韩从瑾?还是说她是今天才突发奇想的?

萧玉灵见她盯着两人的背影有些走神,更觉得她有苦难言,安慰道:“棠棠,要不你和韩世子早点成亲吧,只要成了亲,日子肯定无比甜蜜。”她看的话本子里,只要一成亲故事就圆满结局了,两个人从此就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

成亲?白苾棠不由得想起了前世成亲后的日子,一点儿都不甜蜜,远没有做姑娘时自在,还有个爱磋磨人的婆母,今世她再也不嫁人了,就陪着姨母和母亲过一辈子。

“棠棠,你别气馁啊。”萧玉灵见她嘴角的笑容带着一丝苦涩,心中大急,“你这么好看,韩世子肯定是喜欢你的,除非他眼睛瞎了才会看上别人,放心吧,二姐姐连你的一个指头都比不上。”

“别瞎说。”白苾棠笑着推了她的胳膊一下,“别管他们了,咱们继续玩咱们的。”她不知道韩从瑾喜欢谁,反正他不喜欢自己,正好,这亲事能顺利退掉。眼下她最关心的是,肃王萧昱琛等会儿要把白虎猎回来,这样姨母就能相信自己说的话,她要好好想想,接下来的这几年都发生了什么大事,好让姨母提前做个准备,甚至有些朝堂上的大事,要是能想起来的话,她也可以给舅舅透个风。

她不想理会萧玉彤和韩从瑾,萧玉彤却偏偏想要刺她的心,骑马到了山脚,又和韩从瑾一起回来,专门到白苾棠眼前晃悠,“白姑娘,韩世子的骑术真是好呢,人又亲和又有耐心,不知道韩世子有没有教过白姑娘骑马?”

白苾棠对她这肆无忌惮的挑衅颇有些无语,“没有,我的骑术是三公主教的。”

“哎呀,怎么会?”萧玉彤故作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扭头看着韩从瑾,“难道我是韩世子教过的第一人?”

韩从瑾嘴角轻轻抿了一下,面无表情地答道:“在下才疏学浅,不敢指点别人。”

萧玉彤笑道:“韩世子不要妄自菲薄嘛,今天有了韩世子的指点,我可是获益匪浅呢。”

萧玉灵看得火大,一拉白苾棠,“棠棠,好像哥哥们都回来了,咱们过去看看,兴许他们猎到了什么稀罕的东西呢。”

白苾棠眼睛一亮,“好啊,走。”这下有了萧昱琛的白虎,姨母肯定会相信自己的。

两人打马而去,韩从瑾的眼中闪过一丝恨意,她果然和这些皇子们不清不楚,一听人家回来了,就迫不及待地赶了过去。

萧玉彤眼睛一转,“韩世子,咱们也过去看看。”

四个人前后脚到了林子这边,果然已经有好多人都出来了,白苾棠在人群中搜寻着萧昱琛的身影,找了半天也没看到,她眼巴巴地看着林子,兴许等会儿他就带着白虎出来了。

韩从瑾见她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期待地扫来扫去,那纤长的睫毛偶尔忽闪一下,在她白皙柔嫩的脸上留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他心中怒气更甚,她到底在找谁,看起来就像是翘首以盼地等待夫君归来的妇人一样!而自己就在她旁边,她却看都不看一眼!

白苾棠焦急地等着萧昱琛的出现,好容易看见他带着几个亲兵出现在林子边,同时出来的还有萧昱霖,可是无论她怎么看,也没有见到白虎。

怎么回事,难道是自己记错了日子,不会呀,她记得十分清楚,萧昱琛猎到白虎就是在自己出丑的第二天,当时可是解了自己难堪的处境,这件事于她有特别的意义,她怎么可能记错呢?

白苾棠的眉头皱了起来,也许两世并不是完全一样,在大的轨迹上会出现小小的偏差,像这一世她就没有被诬陷成窃贼,反而是萧玉娴比较倒霉,但是二公主丢失手串的事却没变。这么一想,她又安心了,估计萧昱琛会猎到白虎的,今天没有,明天后天也就有了,好在,她本来也没有跟姨母说确切的日子,只要再安心等两天就好了。

韩从瑾一直在暗中观察着白苾棠的神色,见萧昱琛和萧昱霖出来之后,她目露失望之色,他有些疑惑,按理说,四个皇子中这两个是最出色的,她就算要喜欢应该也是这两人中的一个,难道她喜欢二皇子庆王?不可能,二皇子喜欢吃喝玩乐,是个纨绔肥胖之人,她再怎么也不可能喜欢他。也许她喜欢的是四皇子?

这么一想,韩从瑾觉得很有可能。四皇子怀王和自己同龄,今年刚封的王,是四个皇子中年龄同她最接近的,应该平时和她走得最近吧?

韩从瑾暗中注意着白苾棠,萧玉彤却在悄悄地看他,看了一会儿,她突然发现韩从瑾和白苾棠虽然自幼定亲,但并不是她原来想的那样亲密无间,两人一点儿含情脉脉的意味都没有。她高兴地差点跳起来,要是这样的话,自己还有机会呀,一定要想办法把他们两个拆散才是!

白苾棠丝毫没有察觉到身边的风起云涌,她暗暗数着这次秋狩还剩多少天,期待着萧昱琛猎到白虎的那一刻。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直到秋狩结束,肃王萧昱琛每日猎回来的,都是些豺、豹之类常见的猎物,那传说中十分罕见的白虎,根本连个鬼影子都没见着。

“这手链怎么在你身上,不是应该在白——”萧玉彤及时住了嘴,可她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在场的贵女哪有一个傻子,都明白了今天这出戏是怎么回事,虽然不敢明着议论公主,彼此却交换着心领神会的眼神。

萧玉灵捏着那手串,看看萧玉娴,又看看萧玉彤,气哼哼地把手串塞到了萧玉彤的手里,回到白苾棠身边,握住了她的手。

白苾棠颇有些震惊,照着萧昱琛做事的习惯,那个撞了自己的宫女应该是大公主萧玉娴安排的人,可能这整件事就是萧玉娴策划的,她还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把大公主和二公主都给得罪了,让她们专门排了这么一出戏来对付自己。

整个花厅里一片死寂,萧玉娴的脸涨得通红,饶是她平时自诩心机深沉,比二公主那个蠢货和三公主那个傻子聪明了不知道多少倍,此时也傻了眼,她完全没搞明白,这手串什么时候又跑回到自己身上了?

“大公主贵人多忘事,估计事情一多,忙乱起来就忘了这手串的事了吧。”国子监祭酒家的嫡女乔慕柔轻声说道:“好在这手串终于找到了,二公主也不用着急了。”

萧玉娴悄悄深吸一口气,挤了个笑脸出来,“你看看我,真是糊涂了,这手串我是在马场那里捡到的,本想着回来还给二妹妹,结果去了趟父皇那里,回来又惦记着有没人狩猎受伤的,结果就把这件事给忘了,二妹妹,你不会怪我吧?”

“不怪不怪。”萧玉彤摇头,眼前发生的事已经让她糊涂了,明明说好了今天是要整白苾棠的,怎么最后变成萧玉娴出丑了?

二公主萧玉彤本想把这件事闹得越大越好,她亲自动手搜了贵女们的身,也是为了让白苾棠处境更加艰难,没想到最后是这样的结果,到了现在,这件事已经不可能遮掩的住了,很快,萧玉娴和萧玉彤就被皇帝叫了过去。

“父皇~”萧玉彤一看皇帝的脸色就知道他生气了,平时他可是极慈爱的,对他们这七个儿女很少板着脸,只要不是太荒唐的要求,他都会满足他们。

萧玉彤扑过去跪倒皇帝的膝前,扯着他的袖子,小声地说道:“父皇,儿臣知错了。”

萧玉娴有些做不来那个撒娇的样子,她也跪了下来,“父皇。”

皇帝面沉如水,他用食指在萧玉彤的额头上点了几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说说你们两个,你们是什么人,你们可是堂堂一国公主,这大齐朝的女子比你们尊贵的能有几个?你们想要什么没有,怎么就非要整这么上不得台面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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