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甜愣了一秒钟,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在一不小心的情况下,就把不应该说出的话给说出来了。
她挣扎了一下,咬了咬牙,撒谎道:“我什么都没说啊,什么我说什么?”
不过,面对着林行远,她撒谎的功力倒是不怎么样。一句话说完,荣甜的脸色已经透着不正常的红晕来,明显是一副没有说真话的样子。
他笑了笑,想也不想地戳穿她:“论起撒谎,你是真的比傅锦凉差远了。说吧,你刚才说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她的公司都是空壳子,你是不是听到什么传闻了?”
依照林行远所想的,荣甜应该也不会无缘无故地说出那样的话来,想必,是她听到了什么,又或者是知道了什么。
犹豫了片刻,荣甜还是把从荣珂那里听来的消息,转述给了林行远。
末了,她不忘补充上一句:“不过,我必须提醒你,荣珂这个人的心性不怎么样,我一向都不信任他。他当时和我说了这些,我完全是当笑话来听的,也不打算相信。还有,虽然我现在把这件事告诉给你了,可我真的对它的真实性不负一点点责任。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你自己去判断吧。总之,我还是那句话,我不信荣珂。”
荣甜已经在荣珂的身上吃过一次苦头,也上过一次当了。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哪怕这一次是真的,她也不打算傻乎乎地相信他了。
至于傅锦凉的公司是不是空壳公司,是不是存在洗黑钱和其他非法交易,她暂时不想去调查,因为实在没有那个精力。
“你好像对荣珂的意见很大。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反感一个人。”
听完了荣甜的话,林行远先是思考了两秒钟,然后发表着自己的看法。
她重重地哼了一声,有些生气似的说道:“我的确对他很有意见。这话如果是别人跟我说的,我或许有八分相信,可因为是他说的,所以我只有一分相信!”
林行远不禁笑了:“但你想过没有,他明知道你讨厌他,也不信任他,却还是执意把这个消息告诉给你,会不会也是一种主动示好呢?你刚才也说了,他父亲的秘书已经怀孕了,如果生下来男孩,将来会动摇他的地位。所以,在他的眼中,假如你和宠天戈能帮他一把,他以后的日子就等于是多了个靠山。如果我是他的话,我不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再一次得罪你,自己也没有好处。”
他的分析,听起来也很有道理。
荣甜愣了一愣,也觉得林行远的话不是完全在胡说八道。而且,她回想起来荣珂当时的样子,的确有几分落魄,可他毕竟也有些少爷架子,求人的时候做不到太卑躬屈膝,所以才把傅锦凉的事情当成一个筹码,来找自己帮忙。
可惜,她还不相信他的话,根本就当耳旁风,听过就算。
“就算是真的,我也不会因为听到了这个消息,就去调查她的公司到底有没有问题。”
她有些赌气地喝了一口饮料,心头像是压着一块沉重的大石头。傅锦凉这个女人的存在就像是一条毒蛇,时不时地吐出蛇信,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就会忽然咬上一口。
“那的确不是你应该做的。”
林行远不再讨论这个话题,而是展开餐巾,准备用餐。
荣甜有些瞠目地看着他,没想到他还真的打算在这里吃午饭。
“怎么了?还没冷掉,趁热吃吧,味道还不错。”
他吃了两口,见她一脸惊诧地看着自己,很自然地说道,然后继续低头吃东西。
“……好吧。”
她抱着浪费粮食可耻的心态,也只好开始吃起来。
吃到一半的时候,林行远忽然抬起头,若有所思地说道:“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想过,过了这么多年,我还能和你面对面地坐着,吃一顿饭。对我来说,只要能有这么一个机会,吃什么不重要,在哪里吃也不重要。”
这算是什么,剖白心迹吗?
荣甜立即放下筷子,擦了擦嘴,有些尴尬地说道:“是吗?我吃好了,你慢慢吃。”
他看了看她,微微一笑。
“我最近这一两个月,总是梦到安安。她和你不一样,她的吃相不太好,以前还总是拖着我去吃火锅,辣得一头是汗,连吐舌头带哈气的。其实我不爱吃火锅,但是为了陪着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去吃,吃一次就要闹两天的肚子,肠胃药必须常备在身边。”
为了讨好夜澜安,林行远当年也是吃了不少苦头的。偏偏,她一向以自我为中心惯了,吃了好多次火锅,都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每次她一提议去吃,他就一口答应,搞得夜澜安还以为他像自己一样爱吃火锅。
“梦见安安……看来,你对她的死,还是很放不下啊……”
荣甜略带忧心地看向林行远,十分感慨地说道。
这世上的姐妹,应该有很多都像夜婴宁和夜澜安一样吧,小的时候非常亲密,在同一个被窝里说着悄悄话,互相给对方涂指甲油,甚至恨不得连漂亮衣服都换着穿。然而长大了,就渐渐地不那么要好,慢慢地开始生疏,以至于连生活中的方方面面都要拿来做一番对比。
夜澜安活泼贪玩,一向令父母头疼,而夜婴宁年纪轻轻就崭露头角,自然就成了家中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说得多了,夜澜安自然心生反感,无法再像小时候那样依赖这个堂姐,更不愿意再和她同进同出,反而避免一起出现在大家的面前。
作为她的丈夫,林行远对于她内心中的很多想法,还是很了解的。
他一直以为,他们之间没有爱,或者说,只有夜澜安对自己的单方面的爱。
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他越来越发现,原来在他的内心深处,其实是有一块专门为她留的地方的,只是他以前从来都没有发现罢了。
“所以,我不想看着害死她的人还能那么逍遥快活地活在人世上。安安的确有错,就好像唐渺一样有错,但她们的错误还远没有大到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林行远擦了擦嘴,看了一眼时间。
“我得回去了。你能答应见我,我真的很开心。要知道,这样的机会……真的不多。”
他的声音低下去,带着一丝伤感。
林行远比谁都明白,他们回不去了。原来这世上最残忍的一句话,不是我忘记你了,也不是我不爱你了,而是我们回不去了。
就算有不舍,有后悔,那也没有用,一切都回不去,时光易逝,覆水难收。
“可我还是想提醒你一句,傅锦凉并不好对付,你看看卫然的现状就知道了。她心狠手辣,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更何况还多了个傅老三,更是如虎添翼。你现在在蒋先生的手下做事,万事多小心,总是没错的。”
就连宠天戈都没有贸然对她下手,还在暗暗地寻找机会,更何况别人。
“我知道。”
林行远点点头,自从傅锦凉找上他,他就体会到了,这女人很危险。最近几次和她周旋,他都是使出全身气力,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不过,现在有一个好处,就是她觉得我是敌人的敌人,对我还算客气。我猜她一定是觉得我恨透了宠天戈和你,迫不及待地想要和她联手,所以她才三番五次地来找我。”
因为这一点,林行远在面对傅锦凉的时候,就有了一张底牌,而她也不敢对他太不客气。
“总之,你多小心。”
见实在劝不了他,荣甜也只好闭嘴。
她承认,如果自己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扳倒傅锦凉,那她宁可先蛰伏着,就像是那句话说的,等着老天收她。
只不过,这种几率比较渺茫罢了。相反,傅锦凉现在春风得意,成了中海无人不知的女强人,据说就连她的婆家人都不得不对她刮目相看。
林行远走了,荣甜没有急着离开,她坐在原位上,又点了一杯咖啡,慢慢地喝着。
大概十几分钟以后,面前有人走过来。
她有些困倦,用手支着额头在打盹,还以为是林行远落了什么东西,返回来拿。
“你忘记什么了?”
荣甜半阖着双眼,打了个哈欠,抬起头来。
她一惊,来人不是林行远,而是无比危险的人物——安德烈·诺维奇!
荣甜一下子坐直身体,左右四顾。
她不确定他是一个人来的,还是带着若干手下,但哪怕只有他一个人,也足够危险了。关于他的身手,荣甜比谁都清楚,不需要再亲身领教。
“你居然瞒着你老公,跑来和别的男人吃饭,真是过分……啧啧……”
安德烈·诺维奇在荣甜的对面大喇喇地坐下来,出声讥讽着,显然是把林行远当成了她的秘密情人之类的,以为他们在私下约会。
“注意你的言辞,我没有你想得那么不堪。这里是餐厅,你以为我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么?”
荣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先让自己冷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