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白轻候这个时候才像是突然从睡梦中惊醒似的,弓着身子半坐在那里,冲着他笑了笑,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淡淡地道:其实,出口就在这里,我在十五年前,就已经从这里走了出去。
白轻衣像是没有听明白他这话什么意思似的,赶紧站了起来,在他的身后的那面石壁上这边摸了摸,那边又抠了抠。
他一边摸还一边喃喃地道:在哪里?在哪里呀?我怎么还是找不到出口呀?
白轻候脸上的表情虽然轻松自然,可是,口气中却又充满着严肃和静穆。
他只是忽然转过身去,拉住了白轻衣正在四处摸索着的手,缓缓地道:二弟,别找了,像你这样,根本就找不到的。
白轻衣的脸上忽然显现出一丝莫名的光,可是,一双手却还在不停地摸索着,道:哥哥,那该怎么找?
白轻候在周围慢慢地摸索了一下,双手支撑着地面用以移动身体,然后,冲着刚刚摸索到的一块岩石指了指,淡淡地道:
二弟,你先在这里坐下来,然后,闭上眼睛,什么也不要去想,什么也不要去看,就像是和尚们坐禅那样,心无杂念,用不了多久,你就可以找到了。
白轻衣虽然还有点儿不大明白他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可是,当他看到哥哥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所显现出的那些平静的表情,还是在那块石头上坐了下来。
可是,他却无法让自己的心静下来,仍然四处寻找着什么,却又偏偏什么也没有找到,这才道:
哥哥,刚才我已经把整个岩洞里的石头几乎都翻遍了,都没有找到,现在,坐下来一不动不动的,只用脑子去想,那不就更找不到了吗?
白轻候忽然笑了笑,笑得就像是和蔼可亲的弥勒佛爷,然后,对着白轻衣,慢慢的,一字一顿地道:
二弟,其实,你误会我的意思了,因为我刚才所说的这个出口并不是用手能找到的,而是要用心,用脑子去找到的。
现在,只要你能够学着我现在的样子让自己冷静下来,我相信,以你的悟性,用不了多久也可以找到的。
说到这里,他再次用那干枯而萎靡的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淡淡地道:因为那个出口不在是岩洞里,而在我们的心里。
白轻衣也不知道是仍然没有听懂他的话,还是觉得他的话有点儿不可思议,听到这话之后眉头忍不住皱了一下,道:什么?在心里?
白轻候的脸上没有一点儿要开玩笑的意思,甚至还很郑重其是地点了点头,道:没错,在心里,这座地藏的出口就在你我的心里。
听到这话,白轻衣的心里不免有一丝丝的失望,忍不住叹了口气,然后,颓然一声坐在那块岩石上,再也不想动弹。
白轻候像是已经猜透了他的心里在想什么似的,伸手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拍,微微笑了一下,淡淡地道:
二弟,你是不是听不懂我所说的话,甚至觉得我所说的这些话有点儿不可思议呀,我这话虽然有点儿不可思议,可是,事实却确实是如此的,其实,我也是找到了很久,才找到这个出口的。
这个时候,白轻衣似乎是在极力遮掩着自己内心的那种失落和惆怅,不让他们尽量地表现出来。
其实,即使表现出来白轻侯恐怕也看不见的。
他只是用另外一只手在哥哥拍着自己肩膀的那只手上轻轻地拍了一下,然后,露出一丝淡淡的笑,道:
哦,哥哥,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不是想告诉我说,洞中无路,心中有路,只要我们静下心来尽量不去想那个走出这甬道出口的事,那么,所有的出口就会在某一天突然在我们的心里敞开?
话虽然这么说,可是,我还是不大明白,我们就算是在心里找到一百一千个出口,那又有什么用呢?
白轻候微微摇了摇头,甚至还笑了一下,笑容中却带着几丝无奈和一种深不可测的表情,缓缓地道:
二弟,你还是没有明白,其实,我刚才所说的那个出口并不是在眼前,也不是在脚下,更没有在这个洞穴里,而是在我们的心里。
听到这话,白轻衣似乎是有点儿泄气,又有点儿不明所以,他坐起来四处走动着看了看,沉声道:
什么?心里?我们的心里怎么可能有出口呢,即使心里有出口,那又该怎么走呢?我真的不大明白。
白轻候动了动,似乎是想站起来,可是,脸色又微微地变了一下,又坐了下来。
他伸手在旁边的那些乱石堆上胡乱地摸了一下,就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似的,然后,从中捡起一块毫不起眼的石头朝着不远处的那方水潭随手扔了过去,溅起很大的一串水花,忽然叹了口气,道:
其实,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的路都是被别人踩过的,你走,我走,谁都可以走,根本就不属于任何人。
说到这里,他又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一脸的感慨,接着道:只有藏在我们心里的这条路,才是真正属于我们自己的。
平日里,我们虽然看不见它,也摸不着它,但是,等到你真正需要它的时候,却又可以感觉得到它的存在。
对我们而言,它就像是一扇尘封着的门,只有当你用心的时候,才可以发现它的存在,才可以从这扇门里走出去。
作为掷金山庄的二公子,作为江湖中继剑三十之后新一代的剑神,白轻衣虽然没有白轻候那么博学多才,可是,却也算得上一个明白事理的人。
但是,现在,白轻候的这番话却还是让他听得不明不白的,有时候像是听懂了,可有时候却又觉得什么也没有懂。
白轻衣转过身来,仔细地看着此刻坐在他面前的这个干枯,坚硬,萎靡,甚至像是僵尸一般的哥哥,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感觉,这种感觉怎么说呢——
他总觉得,一个人总是会变的,年纪越大,变化得也就越快,但对他来说,哥哥的变化未免也太大了一些。
在他的记忆中,哥哥并不是那种迂腐的人,说话最喜欢直来直去,最讨厌别人转弯抹角,尖酸迂腐了。
可是,现在他自己?
想到这里,白轻衣忍不住叹了口气,然后,看了看白轻候,暗忖道:大概是因为哥哥被关在这里太久的缘故吧,所以,才这些让人不明所以的话来的吧,要不然就是——要不然就是他的脑袋被关坏了。
这就是当时他心里真实的想法。
但是,他并没有把这种想法说出来。
他只是微微地叹息了一下,然后,走到白轻候的面前,淡淡地道:哥哥,虽然我不太明白你的话,可是,我却知道你是想安慰我。
可是,你也知道我的个性的,既然我们还没有死,那么,就一定可以找出一个走出这地藏的出口的,不管怎么样,我一定要带你走出这个见鬼的地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