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守信、孟浪和明辉,也早就偷偷地溜到一边了。
闻停远摸着脖子里的那道疤痕,用一种谁也说不出的语气道:“走吧走吧,都走吧。你们几个小兔崽子,把我存的酒喝了个精光,害得我这大半夜得还得亲自出去找酒喝,真是岂有你们的此理。”
说着,背起竹筐,就往外走。
也不知道是因为宿醉未醒的缘故,还是真的被这四个小兔崽子给气昏了头,他总觉得今天处处不对劲。
这天不对劲,这地不对劲,这四个小兔崽子不对劲。
甚至连这处栖身的神庙也跟着不对劲起来。
明明是一座兔子屎般大小的神庙,此刻却突然变成了……变得远不可及。
平日里只需五六部就可以跨出的神庙大门,此刻自己走了二三四五六七八十步还未跨出门槛。
怎么回事?
一定是没酒喝,产生了幻觉。
他使劲揉了揉眼睛,想让自己变得更加清醒一些。
神庙依然空旷。
放眼望去,简直看不到头。
如黑夜之中置身于旷野,茫茫然不知东西南北中。
这种感觉,他曾经在哪里见过的。
对……是在天一堂的那座迷宫里。
那个关押着号称是来自圣域蓝撒的监狱。
可是,为什么那种感觉此刻会重新出现在这座破庙里?
他猜不明白。
只好继续前行。
但就在这个时候,他感觉背后突然传来一股……杀气!
对,是杀气!
好浓重的杀气!
这是座不知道已经破败了多久的神庙。
在他们还没有在这里落脚之前,已经成了野狐和兔子的栖息之地。
但狐狸和兔子是不会有杀气的。
能给人以杀气的,只有人。
现在,神庙里的人除了闻停远之外,只剩下宁守信、孟浪和明辉。
后者虽然对他恨之入骨,可是,却无法凝聚出如此凝重的杀气。
那么……
当闻停远转过身来的时候,却怔住了。
因为他清晰地感觉到的杀气,居然来自被他搬到门后的神像。
神像原本在神案上。
但闻停远觉得神案的长短正适合睡觉,所以,早就指挥四小强将其搬到了门后。
头顶三尺有神灵。
现在,神,果然怒了!
那泥塑的神像居然活了过来。
它慢慢地睁开眼睛,从地上站起来,轰隆隆地走着。
朝着闻停远走来。
它的手,突然高高举起。
如果不是闻停远感觉到杀气及时转身的话,恐怕那神像高高举起的拳头就砸在了他的脑袋上。
那神像仿佛有了人的思维,一击不中,居然趁机改变招式,开始第二波攻击。
闻停远不知道怎么回事。
即使知道怎么回事,也不可能跟一尊神像打架。
所以,只有继续闪、腾、挪、跳。
屋子里很狭窄,腾挪不开。
如果跳到外面,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逃,想必神像也拿他没辙。
可是,原本狭窄的神庙却突然变得空旷,让他根本就不知道该往哪里躲,又该往哪里逃?
这一切,就像是落在了别人早已设置好的棋盘上。
此刻,他就是在一双无形的大手之下,下着一盘早就已经设置好结局的棋。
这……怎么回事?
那个泥塑的神像突然停下所有的动作,用一种庄严沉重的口气开口道:“神怒!这就是神怒!”
闻停远向来是不信鬼神之说的。
在原来的那个世界,他所受的又是一些纯正的中国式马列主义的教育。
当初上学的时候,思想进步得差点儿被系里的党支部书记给收纳进党里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终生。
虽然课余时间他恐怖片也乱七八糟地看了一些,但鬼神之说向来只是一笑了之的。
可是,现在发生在自己面前的这个恐怖而又充满惊诧意味儿的场景,偏偏又只能用鬼神之说来进行解释才说得过去。
要不然的话,这泥塑的神像,怎么会动起来?
没有生命的神像,怎么会突然出手攻击自己?
甚至是,突然……开口说话。
太匪夷所思了吧。
闻停远的心思也就跟着有些动摇,有些后退。
虽然在一年前他初入江湖便击败了那位传说中的武林盟主——断魂枪仇万千,成为新一代的武林神话,成为人人敬仰的偶像,可是,对于这种深不可测类似于鬼神的传说,他还是决定能不惹就尽量不惹。
虽然对方此刻已经主动惹上了自己。
所以,他目前唯一要做的就是,逃!!!
这种情况下,不逃的才是笨蛋。
他像是天黑迷路找不到家的小孩子一般,在恐惧而未知的迷茫中,不顾一切地逃窜。
背着竹筐,提着铁剑。
能逃多远是多远!
好像已经跑了很远,五里,十里……
或许有二十里了吧。
光……
终于看到了光。
有光的地方,是神庙的门。
可是,不对劲。
因为他无论他怎么跑,怎么用力,那道光都没有丝毫的变化。
虽然看起来就近在眼前,可是,无论他怎么跑,都无法靠近一步。
无论他怎么用力,都无法走到那位于光影尽头的神庙大门口。
他的整个人就像是在一座交织着光与影的空城里无助地奔跑着,看不到方向……
或者说,看得见方向,却怎么也无法到达想象中的终点。
更可怕的是,那座神像仍然像个执拗的顽敌那样,在身后一步不落地紧紧跟着。
以同一个节奏,同一个步子,不急不缓的,充满杀气地跟着。
无论闻停远跑多快,都能与之保持一样的距离。
这种感觉让闻停远有种悲哀的绝望感。
但谢天谢地,他终于还是跑到了神庙门口。
看到神庙门口,就像是一个被噎到的人突然看见了一杯水。
他浑身猛然放松。
脚,便从神庙门口的门槛上跨了过去。
只要逃离了这里,逃离出这个神庙,一切恐惧和压抑,都解脱了。
想到了这里,他笑了一下。
笑容中再也没了揶揄和不屑。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笑。
可是,他长喘的一口气还未能完全吐出来,又猛然把剩下的半口气吞回了肚子里,差点儿噎到,因为……
他在跨出神庙门槛的一刹那发现,神庙的门外,居然还是一座神庙。
一座同样空旷到无边无际的神庙。
一样看不到远方,看不到未来。
唯一不同的是……
这座神庙里,有……声音。
是……脚步声!
呃?!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