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并无反应,倒是神水被他身上的寒气冻成了一层冰,附在胸口。
叶云天笑了,手指微妙地扯动丝线,那些缠绕深入的天蚕丝及一片片的黒木寒铁一下子围着狼人回环收撤,如一片星光,收入了叶云天手中,成为亮晶晶的匕首。
“嗷——呜——”
“你在这里等我!”楚玉萱婀娜身影一展,便没入了林中。
但她总算是能时常微笑了,对着花草说说心事时,对着字画凝神半日时,都会不自主地笑。
叶云天不在乎。
他只知道,眼前疯狂放荡的女人,就是他最好的庆祝。
大鹏王的身子突然耸动了一下。
叶云天笑得惨然:“陆庄主可会欢迎天人不容的黑杀?”
“你不是,”江落妃双微笑着握住叶云天的手,“就算你是,你也还是我表弟。”
“你永远是我们的表少爷。”薛不凡衣装笔挺,标枪般立在江落妃双的身后,他的话似乎并不含任何表情一般,像只是呆板地顺从庄主的意思而已。
在玄冰寒气中,他能站着说话支持了这么久已是难能可贵。
——麻木岂非比痛苦更加悲哀?
叶云天又出去了,他必须要找到谢苍生,搞清楚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叶云天心道机会难得,须得乘热打铁,喘息方定就连忙道:“我是玉阳子派来的!”
“玉阳子!?”
胡说八道可是叶云天的强项,虽然此时脑子不是很清醒,但他近乎本能地开始编造故事:“姑娘家传的水灵珠虽然神异,但续命千年灵力也耗散的差不多了。此时若不施救,只怕姑娘就会真个香消玉殒了。”
他失血既然过多,又连受这许多肉体上的折磨,说上这一会儿话就已满头大汗,喘息不止。
浪子们到了家中或是类似家的地方,是否都会有这种局促和不安?
近乡情更怯,回归对于浪子们来说比离别更残忍。
人生有酒须当醉。奈老何、亲朋散落,孤饮无味。潦倒红尘天涯客,千古从来如是。正目断、江湖风起。天重云轻遥征路,越关山,薄暮茕岩立。藉慧剑,斩情丝。
终南仙山已是一片混沌,孤云原来所在之处激斗炸开的负面空间不断扩展,如一只乌黑的巨手,要捏碎整个天地。
无所逃乎天地之间!
黑夜拉下帷幕,连一颗星都没有。
纯粹的黑,吞噬天地。
“谢某说过的话从不收回,二位若要杀我就尽管来!”话声中谢苍生转过门口,绝尘而去。
叶云天对着画壁微一拱手,自语道:“怎么说我也算是半个铸剑师,也算是欧冶子先生的徒子徒孙了,虽然不肖得紧,但还望祖师爷保佑则个,混蛋这条小命还不想交待在这里!”说这些话之前叶云天一直有大祸临头的感觉,说完之后他就理所当然的将一切抛在了脑后。
他生怕被常二等人发现,声音压得极低,但那石壁中的欧冶子竟似听到了他的话一般,双目似有似无向叶云天扫了一眼。
叶云天暗道有鬼,揉了揉眼睛,却见壁上的欧冶子仍专注着手中的剑,似乎除了剑天底下已没有任何事物值得他看一眼。
“对了,地底深处的密地何以如此明亮?”叶云天抬眼向头顶望去,只见密地中央,悬着一面太阳也似光明璀璨纯白夺目的石头,照彻地如同白昼。
若是能有羽化境的眼力,差可看清明亮的白色光晕之下,石头的本体是黑黝黝的一块磁石,纵横各数丈,圆润无棱,光可鉴人。
火焰巨柱上面的火焰人影展露出慕容尘的本来面目,他的笑容有些阴冷,“龙羽啊龙羽,可笑啊可悲,我不杀你,只不过利用你引开在井口窥伺的那些人而已!”
火焰之柱知他心意,指使如臂,将他托向了地面。
那双眼的碧光幽幽,一般人只能从中读出冷森,不能了解那幽邃的孤独,或是一种孤傲。
除了围捕大型猎物,狼很少成群出动。
它们相互傲视,它们以至尊的孤独渺视一切。
天地间唯一的变化,便是终南七子和重阳子不知所踪。
鬼圣自然不是浪得虚名之辈,在最短的时间组织了最有效的反攻。
在第三体暗物质的作用内,他们只能如寻常武人般打斗。
饶是如此,仅凭肉身,他们也有龙象之力,镇狱之劲。
开了锁,坐在潮湿的枯草之上,半点院长的架子也没有。
叶云天也不起身,懒懒道:“老头子来给我送行?”
“你看我是谁?”
听者歆羡之色更加明显。
“推演之术?想必比天机子老道强多了,我可以设法向仙子探寻侍剑的下落了,”叶云天听得心中很是异想天开,上一刻还念着正事,下一刻思绪就变得老不正经了,“有求必应,嘿嘿,有求必应……就算娶你你也非得答应不可了!难道仙子想来一个问答招亲?以拔剑斩天诀作为彩礼未免太重了些……不过,我喜欢!”
间关莺语般的声音继续道:“胸中有答案者,可登上阁楼与小女子一叙。昔日剑圣留下的问题就是——如果你得到拔剑斩天诀,你将怎么做?”
话声未尘埃落定,一群天修已蜂拥着驾驭法宝而起。
二话不说就在空中相互斩杀,为的是争夺第一个回答的机会!
登时,场面大乱,不受控制,而且看来鼎寒城主也不想控制。
血雨纷飞。
卧云阁下,尸横遍地。
慕容尘神念一动,硕大的帝王鼎忽然缩小,变为拇指指甲大小,映入了他的眉心,消失不见。
井眼处,上官烈、李云、左丰与金指老人皆目不转睛地关注着井口,“饶你得了神器,变得如何了得,也未必能敌过我等联手!”
天地异象已经消失,这四人为天威所震动,此刻竟似团结了起来,各自所带的人马,分别守在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准备首领一声令下,便要群起而攻!
这个月刚过一半,初来的新奇已消失,往后的瞻望还远得很,正是最难熬的时间。
天弃不仁,以苍生为刍狗。
朱天大德跳将起来,指手画脚:“浑小子说不出个缘由老子现在就活剐了你!”
叶云天道:“因为在讲武堂中分胜负,胜负之数实不足为外人道也!”
南放奇道:“此话怎样?”
他恋恋不舍地再望向江落妃双一眼,脚步一展便要开溜。
而干将莫邪,心有灵犀,配合得天衣无缝,攻势越来越狠。
他的手环抱在盈盈一握的柳腰间,传递着令人窒息的热力。
叶云天的神情就如一匹狼,孤独流浪,濒临绝境却又愤恨无比的狼!狼一般的眼神刺得谢苍生心中一颤:“最好收回你刚才说的话,再给你一次机会,说,你是谁?”
谢苍生依旧不肯相信比铁还硬的事实,道:“我是谢苍生,现在该你告诉我你是谁了?”
“君不息!”声音愤怒无比,伴随剑尖再次深入骨肉数寸。谢苍生脸上神情痛楚,他的信心终于动摇,眼前的叶云天恐怕早已不是原来的叶云天了。
叶云天忽然测了侧身子,好让白狐看不见自己的眼睛,然后对着谢苍生耸了耸眉,神情古怪,正是他的一贯作风。
身负巨山而能身轻如燕,走路竟不压塌地面,坐普通椅子时也不将之压得毁坏,这种本领实在是不可思议。
他完全是靠着本身的潜能,凡人的肉体,没有任何修为,却能做到如此地步。
有一位圣人说过:“有事君人者,事是君则为容悦者也;有安社稷者,以安社稷为悦者也;有天民者,达可行于天下而后行之者也;有大人者,正己而物正者也。”
叶云天没有觉得对不起这群乞丐。他们有手有脚,年轻力壮,既然要做乞丐,就得接受并习惯乞丐的命。
第一重,黄冥境,只是奠定基础的过程,无非在身体本身基础之上多一些强化,收效不十分明显。
第二重,玄清境,肉身就会有质的飞跃,身体隐约能沟通万物的灵气,每一次呼吸都洗涤一次身体,排除一切的杂质,爆发强大的潜力,力大如牛,生裂虎豹不在话下,敏捷如猴,攀援绝壁亦是寻常……总之,这一境界沟通自然,身体将集中自然界各种生物的长处。这种躯体,才真正不愧于万物灵长之称。
第三重,地尘境,就是淬炼身体的抗力与恢复机制了,此境界的,便能免疫绝大部分的真气袭击,沛然如羽化境的掌力真气袭击在身上也能毫无损伤,即便被刀枪伤到内腑或被真气震伤筋脉,其恢复之速也会异常迅速,比常人快了不止十倍。
影叶云天点头道:“不过要由我来抛。”叶云天道:“随便。”
“了然!如此说来,这个组织隐秘之极,只有你老人家有全员名单,对之洞若观火……不过,要是两个组织中的人执行任务时有了冲突,至死也不吐露隶属于影,那怎么办?”
“小友多虑了,组织中人虽互相不知,但我们有一套公用的暗号!”萧凡右手中指点中叶云天眉心,一股精神烙印传至了叶云天脑中。
“你记住了?”
叶云天:“勉勉强强,八九不离十。”
萧凡的语气变得十分严肃:“记不住被组织中的其他好手干掉,到时候可别怨我!”
叶云天:“组织中还有什么条条框框快快说来,我的耐性并不是很好!”
漫天紫气漩涡似乎将每一分空气都切割开来,强大的气场将虚空变得比钢铁更加坚硬。巨大的压力从四面向内挤压,粉碎一切。就算是玄悲一般的高手,在这种情况也无绝无半点还手之力,直接被压迫成酱。
震天价响令叶云天又是一阵哆嗦,似乎苍天在警告叶云天刚才的行为。
叶云天当然不是被雷电吓到发抖的,他现在才觉得白玉瓶中那只冰冷的东西竟是如此阴毒。
这正是叶云天自创的神功,三年磨砺而出的快剑!
谢苍生并不像阿飞,因为他从头到尾都只是在利用他人,而阿飞只不过一直被人利用而已。
双方都倒下了无数的尸体。
“不能!远远不能!”天道子向来心高气傲,此刻却显得很是服气。
“大哥,我……”
苦还能以甜调和,麻木了,却是永远难以复原。
影叶云天终于发现自己确实已不了解自己的正身。不过他还是微笑着问:“你握住我的剑,感觉到了什么?”
曲长老微微对白长老点了点头,他又咳嗽了两声:“还是……不够啊……”以手捂嘴,黑血从指缝中溢出。
咳嗽声似乎成为了天地间唯一的声音。
白长老与宇长老四目相对,仿佛两头为争夺母狮而角斗的雄狮。
两只身影仍隔着十步,无声对峙着。
这样,追踪剑气起码要追踪个一年半载,才能走完老根一瞬的位移。
顾仁风平日里只是一个茶棚的老板,形迹隐匿在市井小民之间。
这是天地间头等的劫数,也是无量劫子不得不面对的残酷悲剧。
眼前云海流云浮动,伴随着啸声变换流形。好像啸声本来来自云海,而非出自玉阳子。
叶云天笑嘻嘻地搓着手,走近了长春子。他笑吟吟地道:“长春师兄,得罪了!”接着伸手便去拉长春子的腰带。
他们被冰雹打中,偶或几粒冰晶带着湿漉之感沾上了仙子的身躯。
仙子比寒冰更冷,她不怕冰雹。
“罢斗!”
一声呵斥,天威皇皇,那九条火龙听了慕容尘的命令,一头接一头扎回了帝王鼎中,熔炼进滚滚火海。
龙羽也收回了火凤真元,却展开一对火焰羽翼,对着火柱叫道:“你是何人?”
“哼!”慕容尘的不屑之意毕露无疑,“本座乃是帝王鼎的主人!量你年纪轻轻有此成就极为不易,本座就饶你一命,去罢!”
“老道,我们不用再玩儿下去了。你召唤再多的虾兵蟹将也是无济于事,嘿嘿,还是现出本体,亲自与我一战吧!爷爷可没有闲工夫陪你玩了!”
“二弟!”谢苍生抢步而上,叶云天向后摆手,示意他止步。谢苍生便没有再向前,他再一次发现,这个二弟实在是任何人都难以了解的,至少他绝不是一个混蛋或是一个英雄如此简单。
坐在上面,似乎就掌握者一州的命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