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利刃出鞘神州动
一众官员缓缓尾随在后,豆蔻头前引路,一边指点地形,一边细数历史。
领着众人出山海关,过辽西走廊,经广宁右屯向东,下辽南,走辽右,观朝鲜,看铁山,上辽沈,入建州,最后停在瓦房店。
豆蔻神色肃然道:“适才奴婢介绍了辽东全景,还有各处的山川地理,以及自蒙元以来的辽东变迁,下面便细说辽东会战!”
经过多日的培训,又经过数次模拟,出身青楼的才女豆蔻并不怯场,大大方方为崇祯和百官讲起了辽东战纪。
豆蔻娓娓道来,言词清楚,语速和缓,既不偏颇,也不篡改。
准确的时间统计,精准的事件节点,详尽的山川地理,完整的人物言行,绝不增删改动,绝不先入为主,绝不因势利导,绝不点评批判。
唯有真实,只有真实,虽然让人羞惭,虽然叫人心痛,却经得住任何人的考证质疑。
万历四十六年的萨尔浒会战,从七大恨到抚顺,从四路反攻到一路敌兵,从血流成河的萨尔浒到困守辽沈的溃兵。
众人默默盯着堪舆上的瓦房店,仿佛奴酋仍然屹立在数万魂魄之中,猖狂地发出“任尔几路来我只一路去”的嘲讽。
大多数朝臣都经历了当年的辽沈会战,此时羞愧地听着自己当初可笑的言辞,不由皆低头无语。
唯有豆蔻最后一句轻轻飘来:“辽沈会战之后,我大明只有关宁防线,再无辽东。”
崇祯皇帝冷哼一声负手前行,领着无地自容的众臣走向辽西大地,一时间气氛沉重,寂静无声。
豆蔻偷偷瞥了一眼秦浩明,见他点头微笑,便继续细语轻声,接着讲起了辽东会战。
一个时辰的时间,崇祯和群臣随着豆蔻,踏遍千里大地,再历辽东硝烟,重温了将近十三年的风风雨雨。
豆蔻以时间为顺序,以堪舆为画板,以语言为墨笔,条理分明、客观公正、无可争辩、详尽真实地再现了辽东几次会战。
将满朝重臣一巴掌打翻在地,再无颜面。
豆蔻结束讲解的时候,众人不由随之再回山海关,豆蔻指着门庭内侧对联说道:“那是秦督手书的对联。
上联是:始于抚顺,终于山海,辽东不再,尽失辽东。下联是:庸臣误国,草民撑天,定南之后,谁可定边。
横批是:定南军威武!”
朝中百官愕然而视,崇祯微笑不语,而闽粤总督秦浩明傲然而立,冷然看着愤愤不平的诸臣,一副有本事咬我的嚣张神情。
秦浩明嘿嘿冷笑腹诽,老子不和你们吵,老子也不和你们争,老子就拿真实打你们的脸。
今天是当面扇你们的耳光,从明天开始老子就煽动民意,携万民之怒,堂而皇之地扇你们耳光。
你们又能把老子怎么样?
东林党人,从内阁以下,都不由脸色灰败,恨恨地瞪着秦浩明,若不是这个小人强军在手,说不定就要一哄而上,先咬死这个奸佞再说。
他们发现,从一开始,秦浩明便考虑得足够充分。
原本,早在豆蔻一开始讲解,诸臣就已经明白了秦浩明的手段。
他们一边悉心聆听,一边搜集秦浩明造谣诬陷或者谎报军功的把柄。
只要有一部分,哪怕只有一点点,东林都能操纵强大的舆论,将秦浩明的反击消灭于无形。
可是没有,没有污蔑,没有造谣,没有篡改,没有不实。
秦浩明居然完完全全,真真实实地将辽东决战的波澜壮阔、风起云涌,一点一滴地展现在众人面前。
从今天开始,内阁以下,衮衮诸公,东林君子,便皆是罪人。
而明天呢,想必从明天开始,就是他裹挟民意,大举反攻的开始。
东林大臣皆目视张四知,眼光中流露的意思似乎是,谁让你是帝师呢?
张四知苦笑一声,出前对崇祯皇帝拱手说道:“皇上,观此辽东堪舆,再听辽东决战,诸臣皆有自省,终体会得皇上苦心矣。
秦督大才,此堪舆实乃国之重器也,老臣自然极其佩服。
只是微臣担心,将此堪舆公示于众,若让建奴细作得之,岂不有资敌之嫌?”
崇祯皇帝听见张四知如此说,心里冷然一笑,回头答道:“爱卿岂不知,建奴吞并全辽,山川地形皆在其心,又岂在乎一堪舆?”
张四知立即无言,回头对诸臣苦笑摇头。
是啊,辽东都在人家手里,想知道什么不会自己去看,还需要千辛万苦,费尽心力偷你一副堪舆吗?
钱谦益见张四知无功而返,便上前拱手说道:
“皇上,朝廷定策辽东,虽有若干疏漏,可若白于天下,天子中枢,六部九卿自此威信扫地,朝廷体统何在?”
崇祯浩然之气十足,对群臣大义凛然道:“君子自省,事无不可对人言!”
彼其娘之!
崇祯若不是顾忌自己身份,早就破口大骂。
你们要脸面,朕就不要脸面?
但有天灾人祸或是天相异端,朝臣总是逼着他下罪己诏。仿佛是他得罪上天,让国民受此无妄之灾。
现在,也该你们尝尝此中滋味。
群臣闻听,一个个想吐,这么耳熟的借口,他们用了无数次,皆无往而不利。
想不到今日竟从皇上口中说出来,还说得如此义正言辞。让他们无以反驳。
陈新甲眼见同僚束手,不由苦笑一声。上前劝道:“皇上,臣以为朝廷机密,不可轻示与众,百姓惶恐,若再起民变,反而不美。”
崇祯闻听,立即浑身散发着圣人的光环,对陈新甲高声斥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你可是想愚民不成?”
陈新甲面红耳赤退下,群臣晕头转向地看着崇祯皇上,仿佛不在认识他一般。
过去的崇祯皇帝,非常好脸面,万事讲究朝廷法度。为此,群臣没少在此事做文章,无往而不利。
现在,崇祯皇帝的改变如此大。这让许多文臣心里有些酸涩。
崇祯皇帝,似乎不太好糊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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