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们么么哒! 方晨雨忙到外面把衣服收回来, 发愁地摸了摸还湿漉漉的衣物。
马上又是潮湿的回南天,衣服总是干不了,每到这个时候她都想把火炉烧起来烘衣服。杨铁头在梅雨天气到来时总是腰酸腿疼,要是穿了没干的衣服就更煎熬了。
方晨雨忙活完了, 抄起雨伞跑出门去找人。
杨铁头平时会去的地方不多,方晨雨一一找过去,居然没人。她呼了口气,刘海跟着她吹出来的气翘了翘。都不在的话,外公会去哪里呢?
方晨雨正琢磨着, 迎面碰上了老吴。她麻溜地跑上去问:“吴叔叔, 你有没有见到我外公啊?”
老吴可喜欢方晨雨这嘴甜的孩子。他说:“我刚看见他去张珍诊所那边了,他最近身体是不是不好啊?我看他好像跑两趟了。”
方晨雨吃了一惊,说:“外公没和我说。”
方晨雨心里着急,也顾不得和老吴多说,迈开脚步跑往诊所那边。镇上只有两个医生, 一个在卫生所,是个老中医,另一个就是张珍。张珍用药重, 大家见张珍这边见效快, 都喜欢去他这边看病。
方晨雨不太喜欢张珍。她小时候被外公带去张珍那边看病,开了老多药, 又苦又难吃, 她每次生病都快哭了。偏偏外公最听医生的话, 医生开了多少药就逼她吃多少, 直至有一次她吃得上吐下泻,外公才放过她。
上回她听人说,张珍曾经治死过三四个人,赔了钱私了了。一听老吴说杨铁头去了张珍那边,方晨雨心中发紧,脚步迈得更急。
外公为什么瞒着她来看病呢?
很严重的病吗?
方晨雨来到张珍诊所前,还没推开门就听到里面有人在打电话,是医生张珍焦急的声音:“来的时候没什么,打着打着真就昏过去了,师兄你赶紧给我支个招,要不然我可要赔死了。你不知道,他家里只有个外孙女,他要是出事了他外孙女可就没人管了。”
方晨雨猛地推开门走了进去,跑到张珍面前追问:“我外公怎么了!”
“哎,晨晨你来了,先别急,我在找我师兄支招,会有办法的。”张珍安抚了方晨雨两句,对电话那边说出杨铁头情况,“上次他过来,也没多特别的症状,就是老人家一般都会有的腰酸背痛,还有尿频、尿急、尿痛这些。我当时也没放在心上,觉得是普通的病症,给他开了两瓶药要他分两天过来打完。上次打是没事的,所以绝对不是过敏。”
张珍歪着脑袋夹住电话,走到病床前给杨铁头做检查:“对对,今天他过来说有尿血迹象。初步检查一下膀胱周围有没有肿块和有没有肾积水是吧?我这边没那么多仪器,可能不精确,我大致摸一摸。”张珍按照电话那边的指示在杨铁头肾脏和膀胱附近检查了好一会儿,面色有些沉重,“师兄,我摸到了肿块,不算太大,但确实有。”
张珍挂断电话,看了看早就拔了下来的输液管,再想想上次给杨铁头开的药,心情沉郁。他开药一向是往重里开,因为镇上的人大多没什么文化,总想一剂药下去就见效,你要是得治个两三天才治好他们可不会再买你的账。
吃过“循序渐进”的亏,张珍慢慢摸到了开药的门道,像杨铁头这些寻常病症开重点的药都没问题,见效快,又不是吃不消。
可这次不一样,杨铁头的膀胱好像出现了病变,他开的药吃进去完全是加重了杨铁头肾脏和膀胱的负担。
这不,这次输液输到一半就出事了。
张珍说:“晨晨,我们怀疑你外公膀胱里长了东西,我这里没设备,所以我建议你带你外公去省城看看。我师兄就在省城第一医院,我可以帮你提前预约挂号。”
方晨雨不知道张珍误诊和开重药的事,她坐在床边抓住杨铁头的手,开口喊:“外公……”
也不知是不是凑巧,杨铁头听到方晨雨的声音居然睁开了眼睛。杨铁头拧起眉头,坐起来说:“你怎么找过来了?”
“下雨了,我怕您没伞会淋湿。”方晨雨见杨铁头醒来了,有些高兴,又有些生气,“外公您生病了为什么不告诉我?您应该让我陪您来看病的!”
“小病而已,哪用人陪着。”杨铁头说。他还不知道膀胱肿块的事,张珍说到了他这个年纪总会有这些毛病,杨铁头对此深信不疑。
方晨雨看向张珍。
张珍只能硬着头皮把诊断结果告诉杨铁头。
这也怪他前面没仔细检查,先入为主地觉得人上了年纪都有这些小毛病,开点药压下去就好。没想到平时没太大害处的药,这会儿倒出了问题!
杨铁头听完张珍的话,眉头皱了又皱。过了好一会儿,杨铁头起身穿鞋,不容置疑地对方晨雨说:“走,回家了。”
“不,外公,张医生说可以帮我们预约他的师兄。他师兄在省城第一医院,我知道这个医院,可厉害了!”方晨雨拉住杨铁头,“外公,我们让张医生帮忙约好时间就去省城做检查!”
方晨雨心里很慌。
一般小孩子可能什么都不懂,但方晨雨经常曾老师们的杂志看,对一些病也有所了解。要是身体里出现肿块的话,有可能会是肿瘤,肿瘤特别可怕,一开始可能只有一丁点,后面就越长越大越长越多,人的身体会被它拖垮!
杨铁头摇头说:“不去,看什么病,我没病。”他也隐约感到自己身体不对劲,尤其是上厕所时看见自己尿出血来,杨铁头更是有种不祥的预感。张珍说没事,很正常,杨铁头也安慰自己说没事,很正常。现在张珍说他诊断出了错,要去省城做检查,杨铁头不想去。
杨铁头不想花这个钱。身体里长肿块的事他也听说过,镇上一个村子就有好几个人长过,后来早早就死了。有个有钱的不甘心,花光积蓄去治病,还是没活多久。
这阎王爷要把你的命收了去,哪由得了你说不要?
不治,怎么着都不治,他可不想白花冤枉钱。他外孙女是有出息的,他得把钱留着给她念大学,镇上这么多年都没出几个大学生,方晨雨肯定能考上的,到时他就算不在了也开心得很。
治什么病?
反正治不好!
不治!
杨铁头的想法直接摆在脸上,方晨雨一眼就看了出来。方晨雨眼里蓄了泪:“您要是不去省城治病,我就不考高中了!”
“瞎说什么胡话!”杨铁头被方晨雨气到了,“你可是要考大学的!”
“您不治病,我就不考!”方晨雨说,“就算您押我去考场,我也可以一个字都不写,交白卷!”
眼看杨铁头和方晨雨要吵起来,张珍忙说:“杨叔,您先别急,现在还不确定。您总得去检查检查,万一我弄错了,晨晨不就能安心了?现在这样的话,晨晨肯定没法安心参加中考的。而且病向浅中医,很多病都是从小病拖成大病的,要是能早早接受治疗,说不定很快就能好起来。”
杨铁头嘴唇动了动,想说点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好死不如赖着活,谁不想活得长长久久?可要去治病的话,检查要钱,住院要钱,吃药要钱,什么都要钱。
哪来那么多钱?向别人借?要是他没治好,欠下的债岂不是得方晨雨去还?
还不如死了算了。
对上方晨雨红通通的眼睛,杨铁头妥协了。他说:“好,张医生帮我约好时间我去检查。”
“我也一起去!”方晨雨抓紧杨铁头的手,不让杨铁头把这事儿糊弄过去。
“你不用上课吗?”杨铁头说。
“我都学完了。”方晨雨说,“一两天不上课我照样能考第一的!”
杨铁头没办法,只得答应。方晨雨掏出小本子,向张珍问了第一医院的地址和张珍师兄的电话,又问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
张珍心里有些愧疚,说得格外仔细,还低价卖给方晨雨一些应急药。他说:“我先帮你们约好时间,要是这几天有什么事你就立刻来通知我。”
“好!”方晨雨答应下来,和杨铁头一路沉默着回家。
杨铁头见方晨雨耷拉着脑袋,心里一阵难受。哪怕他再灰心再绝望,也不该摆在脸上。杨铁头只恨这病来得太早,方晨雨还这么小,留她一个人他怎么放心?要是通知方晨雨父亲把她接过去,他也不放心。方晨雨父亲已经有了新家庭,有继子和小女儿,工作又那么忙,哪有心思照顾方晨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