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九卿眸子轻轻的眯了一下,将他从上到下扫了一遍,嫣红的唇瓣轻轻开启,吐出一句。
“你自己脱还是我帮你脱?”
“小白脸,你可知道爷是谁?”封玄凛趾高气扬的看着她,放眼整个皇城,还很少有人敢对他如此放肆。
听着‘小白脸’殷九卿微不可闻的哼了一声。
下一刻,她手中的利刃出鞘。
封玄凛只见寒光一闪,还来不及反应,身上的外袍便落在了地上,人群中发出一阵欢呼声。
立在一侧的人呆呆的看着这一幕,似是还没有从这其中的变故中反应过来。
封玄凛不可思议的朝着她看了过去,似是没想到,她竟然敢如此大胆。
他发出一声怒吼,刚准备动手,身上的中衣也被殷九卿给扯了下来,然后扔进了人群中。
重阳和珊瑚静静的望着她,并不打断。
“老子看你的活腻了!”封玄凛一脚将立在一侧的男人踢翻在地,接过侍卫递来的剑便朝着她砍了过来。
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男人,殷九卿眼底浮现出丝丝戾气。
‘铛’的一声,封玄凛手中的长剑与她的青冥短剑相碰,只听见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那剑便被生生的折断了。
瞧着地上的半截短剑,封玄凛有些愣怔,这柄宝剑是他花重金所得,竟被人如此轻而易举的便被斩断了。
愣怔过后,是不可压抑的愤怒。
瞧着他眉宇之间的戾气,她摁下剑柄,长鞭犹如蛟龙一般朝着封玄凛席卷而来。
她这人一向喜欢先下手为强!
“我让你不脱!让你横!”
她每一鞭毫不留情,鞭子落于地面,裂开了一条长长的裂痕。
封玄凛狼狈的躲避着,偏偏,不管他退到何处,那鞭子总是如影随形。
而此刻,已经有暗卫将这里发生的一切禀报了卫初。
卫初眉宇间浮现着丝丝复杂,转身入了御书房。
“主子,皇后娘娘现在在青楼,将丰大人的公子给打了。”
男人批阅奏折的手微微一顿,“怎么回事儿?”
卫初轻咳一声,有些不忍直视的道出了事实,“调戏不成,恼羞成怒。”
男人俊美的五官在瞬间便沉了下去,泛起阵阵寒气。
“活腻了,竟敢调戏我的女人!”
“???”卫初懵逼的看了他一眼,回想了一下方才自己话里的内容,莫非,是他不小心说错了。
于是,他又说道:“主子,或许是属下没有表达清楚,是皇后娘娘调戏……”
卫初话音未落,便见男人已经火急火燎的出了御书房。
他懵逼的眨了眨眼睛,也立即跟了上去。
……
青楼内,本是来看所谓的花魁,却被今日这一幕吸引了视线。
这封家的大公子向来仗势欺人,今儿,也算是踢到铁板上了。
封玄凛一张脸气的通红,奈何,根本不是人的对手。
此刻,他是上只有一条唯一的亵裤,他一手拽着裤腰带,防备的看着殷九卿。
后者却丝毫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嫣红的唇瓣不可违逆的吐出一个音节,“脱!”
“……你!”
“既然如此,那爷便帮帮你。”手中的利刃果决的朝着他的裤腰带割去,人群里,一阵沸腾。
就在她的短剑凑近之时,一只手突然握住了她的手。
她眸色微沉,扭头看去。
明亮的光晕之下,男人一袭白衣,墨发飘飘,看向她的眼神,溢满了难以言说的复杂。
她嘴角轻轻的抽搐了一下,“巧啊顾公子,你也来逛青楼?”
封玄凛却是双腿一软便跪了下去,战战兢兢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匍匐在地上,身子微微颤抖着,他怎么会知道堂堂的一国皇后居然会真的来逛青楼。
还要将他给扒光了。
男人只是凉凉的瞥了一眼地上的他,冷着声音低声吩咐道:“将封公子送回去,让封大人好好管教一下,竟敢调戏朕的女人。”
瞧着自家颠倒黑白的主子,卫初嘴角抽搐了一下,命人将人给带了下去。
男人寡淡的瞥了她一眼,而后便走上了阁楼。
重阳和珊瑚起身行了一礼,他仿佛未见一般,在桌边坐了下来,瞥了一眼台上的人,“将他送去公主府。”
卫黎应了一声,领命而去。
殷九卿走了上来,不解的问了一句,“为什么要送去公主府?”
男人目光清寂的瞧着前方,直接将她漠视成了空气。
殷九卿:“……”
见此,即将离去的卫黎解释道:“那位是池映寒,是公主从东临国带回来的。”
殷九卿了悟的点了点头,“重阳,人是顾青阳的,你没希望了。”
她话音落下,顾青禹便凉凉的瞥了一眼重阳。
后者默默的站在一侧,不吭声。
公子这是在卖他啊,这样一来皇上就知道公子是因何来的青楼了。
见他不理会自己,殷九卿也便没有再理会。
垂眸,看着桌上剥好的瓜子,她眨了眨眼睛。
珊瑚眉心一挑,心里划过一抹不好的预感。
果然,就见她面色无愧的将她重新剥好的瓜子米个吃了。
珊瑚:“……”
她今晚剥了三次,一次都没吃到啊。
沉寂中,男人寡淡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殷姑娘,是不是朕没有满足你?”
听着这突如其来又极度露骨的话,殷九卿差点被瓜子给卡到了。
重阳和珊瑚对视一眼,默默的后退了几步。
他们的谈话耻度有点大,他们还是离远一点的好。
她默默的看了他一眼,唇瓣轻轻勾了一下。
男人安静的坐在一侧,留给她一个清绝的侧颜,一眼看去,全身上下透着意思禁欲的诱惑。
她身子往他这便倾斜了几分,红唇在他耳侧呼出一口热气。
男人身子顿时一僵,耳尖慢慢的泛起一丝红晕。
“顾公子,你是在吃醋么?”
他面上闪过一抹细微的尴尬,“没有。”
把他那别扭的模样看在眼里,殷九卿低笑一声,“放心,我只对你的肉体感兴趣。”
“……”男人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仿佛正经的不得了,只是那双深邃黝黑的眸子却暴露了一切。
下一刻,他突然牵起她的手大步走出了青楼。
珊瑚和重阳对视一眼,也默默的跟了上去。
……
殷九卿回到未央宫,还没坐下,安宁宫的嬷嬷便来传唤,说是太后有请。
换上皇后的宫装,她怀着日了狗的心情,虎着一张脸去往了安宁宫。
此刻,太后的脸色极度的难看,那双看向她的眼睛禽满了所有的不满。
在殷九卿的目光之下,她沉沉的吐出两个字,“跪下。”
“……”殷九卿眸色渐渐的冷了下来,她一语不发,便这样淡淡的凝望着她。
“殷九卿,哀家知道你不是一般的女子,但你如今是皇上的皇后,便得有德性,身为一国之后,却毫无廉耻,居然带着属下逛青楼。”
听着耳边厉声的咒骂,她想说什么,最终却又忍了下来。
她好歹是顾公子的母亲,为了他受了许许多多的苦楚,不管怎么说,都是长辈。
于是,她便吐出一句,“以后不会了。”
太后看向她的目光依旧没有好转,她理想中的皇后应当贤良端庄,知书达理,而殷九卿,显然不符合这其中的任何一点。
若不是青禹执意要娶,若不是因为她是燕京朝的长公主,她绝对不会允许这样一个女人成为皇后。
即便是妃子也不可能。
这样的人,简直辱没了皇家,更配不上青禹。
“这是哀家最后一次警告你,否则,你便让贤。”她语气严肃,透着一股忽视不掉的威胁。
殷九卿一语不发。
“还有,你身边那个叫重阳的侍卫不能再留,你如今是皇后,还将一个男人留在宫里是何道理,传出去,你将皇家的颜面置于何地!”
殷九卿突然就笑了,她当庭而立,在琉璃灯火的点缀下,黑瞳似是生了蛊惑,让人不由自主沉溺在一揭一笑的风姿之中,颤栗,沉沦。
太后却是不悦的皱起了眉头,“你是皇后,不是妖妃,笑得如此魅惑不成规矩。”
“太后觉得,本宫的侍卫应当如何安置?”
“呵!你如今已是皇后,谁还能要了你的命不成,自然不再需要侍卫,给点钱,打发出宫就是了。”
“哀家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在哀家跟前,你得自称臣妾,谁允许你自称本宫了?你父母便是如此教导你的?”
隔着一段短短的距离,她似笑非笑的看着太后。
在她的目光中,缓缓抬起手,将头顶上的凤冠拿了下来。
而后,重重的一扔。
那凤冠落于太后的脚跟前,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太后瞳孔不可置信的缩了一下,似是没想到,她竟敢如此放肆,简直反了。
她猛地站了起来,“哀家今日便替你父母管教一下你,来人!”
转眼之间,安宁宫的侍卫蜂拥而入。
“将皇后给哀家拿下!”
侍卫面面相觑,有些不敢动,谁都知道眼前的人是皇上放在心尖上的,谁敢得罪。
殷九卿冷笑铮铮,一番话犹如电闪雷鸣般一字不顿,“本宫的侍卫如何安置还轮不到你来置喙,本宫的家教如何更是与你无关。”
偌大的安宁过此刻寂静无声,素来听闻皇后嚣张,却不知道,竟能嚣张到如此地步。
连太后也不放在眼里。
“人贵有自知之明,就凭你,一个国家都被人给端了的亡国公主?”
“国家被抢,皇族被灭,却还为窃国仇人生儿育女,本宫若是你,早就寻一个没人的地方一头撞死算了,怎还有颜面在这里言之凿凿的说要管教别人?”
她低笑一声,那声音里,不知道沉淀了多少的讥讽,“本宫堂堂摄政长公主,轮得到你这无能之人管教,说出去,不怕被人笑话?”
她一字一句,犹如猝了毒的利刃,直往太后心上扎。
太后眼前一阵发晕,身子摇摇欲坠,一口鲜血终究还是没忍住的给吐了出来。
这些事儿,是横在她心底一辈子也不可能抹去的耻辱和伤痛。
而此刻,却被人在这种场合,以这种语气给说了出来。
偏偏,这人还是皇后,这让她如何能忍。
“……你!你……”
太后指着她,半天没法吐出一个字,因为愤怒,她那张风韵犹存的脸微微扭曲了起来。
“哀家要让皇上废了你!”
殷九卿漠然的看着她,一步一步的逼近,没有就此罢手的意思。
“连祭司都有骨气,宁肯颠沛流离也绝不委身与仇人,而你,当真是恬不知耻,还贪生怕死!”
“皇后!”顾青禹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带着些许的低沉,似有警告。
他大步走了进来,目光凉凉的从她身上扫过,不含半分暖意。
“传御医。”
太后仿佛看到救命稻草一般,双手紧紧的抓着男人,“废了她,废了她!”
男人眉头轻轻皱了一下:“母后……”
殷九卿上前两步,垂眸看着他,“顾公子,你要废了我么?”
太后挣扎的抬起头,眼神冷厉的落在她的身上,“今儿,有她便没哀家!”
男人突然就沉默了下来,他静静的看着太后,不曾拒绝,也不曾应下。
沉寂中,他突然道:“母后不是一直想要封家的二小姐伺候么,儿臣明日便将她诏进宫来。”
他一直不愿册立后妃,偌大的后宫只有殷九卿一人。
太后知道,此刻,他是以此为交换,让她不再与殷九卿计较。
她终究还是妥协了,疲惫的点了点头,“如此,也好。”
殷九卿突然就笑了起来,一笑之后,她垂下了眼帘,遮挡住了里面的情绪。
下一刻,她却将身上那属于皇后的宫装随手一扯便仍在了他的脸上。
“爷还不伺候了,就让你们母子待在自己的象牙塔里做春秋大梦吧!”
“珊瑚,走!”吐出一句,在众人震惊,崇拜的,不可思议的目光之下,带着珊瑚走出了这安宁宫。
卫初硬着头皮将那仍在他头顶的外袍拿了下来。
气氛有些沉闷。
太后此刻更是崩溃,“你看看你娶的是什么女人?她对你都如此放肆,更别说对哀家了!”
她叹息一声,无力的开口,“你便当真非她不行么?”
迎着太后的视线,他冰薄的唇瓣寡淡的吐出一句,“她是我的命,母后觉得呢?”
太后突然就沉默了下来。
她叹息一声,“好了,哀家乏了,你下去吧。”
他点了点头,起身走出了大殿。
太后躺在榻上,看着他的身影渐渐的消失在眼底,她突然觉得很孤独。
她用尽一切护着的儿子,心心念念的,只有自己的皇后了。
到了此刻,她突然觉得,她这个母亲,于他而言是可有可无的。
她这一生,家国被灭,在佛寺中度过了清苦的一生,如今,虽为太后,身处偌大的安宁宫,却清冷的可怕。
原本与她亲近的女儿也因那个男人与她疏远,如今,儿子也如此。
直到此刻,她依旧没有想通,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她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为了他们好。
她沉沉的吐出一声叹息,落寞的闭上眼睛,眼角缓缓流下一行清泪。
……
这象征着天家权势的宫闱灯火通明,而未央宫却异常的冷情,只因,那人已不在其中。
他沉沉的吐出一口浊气,“来人,立刻封锁皇城,掘地三尺也要将她找出来。”
卫黎面色复杂的走了进来,“主子,方才守卫来报,皇后娘娘已经出城门,往……西南朝的方向去了。”
顾青禹突然就沉默了下来,他双目仿若没有焦距的看着别出。
南烨背叛过她,于她而言,她是断然不会再回去。
所以,她去了西南朝。
因为,那里的君主是她的故交好友,她相信他胜过了南烨。
他垂在身侧的手紧紧的捏了起来,她终究还是抛弃了他,那个没良心的东西。
卫黎犹豫了片刻,还是说道:“主子,或许,她真的不适合这皇宫,她是自由散漫的人,心中有雄心万丈,屈于后宫被众多规矩束缚,自然会生反骨。”
“禁锢她的,是朕。”
一句话,蕴含了许许多多的无奈和悲凉。
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想放开她。
这里依旧灯火辉煌,可是此刻,他却生出了一种孤独来,那种孤独,深入骨髓,难以剔除。
他孤身立于未央宫内,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透过摇曳的烛火飘忽而来。
“传朕旨意,有贼人行刺未果躲进了丞相府,三日后,连同宅子一并烧了。”
“……”卫黎抿了抿唇瓣。
主子这是在威胁皇后娘娘回来,苏若华自上次来到青北朝后身子一直不适,便住在了丞相府内,还有锦瑟。
殷九卿那人虽然没心没肺,苏若华对她也许严肃,但却也是真的疼爱她。
她严厉的管教让她感受到了久违的亲情,那也是为什么每次苏若华厉声惩罚她时,她明明有能力,却不反抗。
因为,那是家的感觉。
此刻,主子若以此要挟,她必然会出现。
……
殷九卿狠狠的将珊瑚递过来的告示揉成团,砸到了地面,又踩了几脚。
她面色阴沉,却至始至终一语未发。
重阳看了看地上那被揉成团的告示,眼底露出一抹别样的神情。
片刻之后,他突然就笑了起来,“公子,属下真的很感动,没想到在皇上与属下之间,你竟然选择了属下。”
殷九卿:“……”
这话听着怎么觉得怪怪的。
珊瑚也莫名的看了他一眼,无语的摇了摇头,这才问道,“公子,我们要回去么?”
她摇了摇头,“他不会放火的。”
珊瑚了然的点了点头,如若他心底有公子,便不会真的放火,因为一放火,俩人便再也不可能了。
“那么我们还去不去西南朝?”
“去。”她果断的吐出一个字,“去看看那里的生意怎么样了,我终究是要掌管殷家的,那么大的家业,总不能在我的手上给败了。”
重阳看了她一眼,将一个东西递了过来,“公子,送你的。”
殷九卿挑眉看了他一眼,记忆中,重阳可从没送过她什么东西。
就连生辰也没送过,此次居然会送东西了。
怀着不信任的心情,她伸手接了了过来。
打开盒子,里面赫然呈现的是一柄精致的匕首,刀鞘形似手枚,中藏利刀,合之为杖,二人分夺时,则刀离鞘可作防身之用。
如镜般的刀身冷气森森,刃口上高高的烧刃中间凝结着一点寒光仿佛不停的流动,更增加了锋利的凉意。
剑柄之上有一个熟悉的图腾。
她皱了一下眉头,将自己的青冥软剑拿了出来,却见上面的图腾与之一模一样。
珊瑚不可思议的看向他,“这便是你前些日子用玄铁打造的?”
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嗯。”
殷九卿盯着上面的图腾,渐渐的陷入了沉思。
这个图腾,她总觉得在哪本书上看过,却一时想不起来了。
她复杂的看了一眼重阳,“你什么时候有这技能了?”
“属下会的有很多,只是公子不知道。”顿了顿,他突然就收起了脸上的玩笑。
他说,“这个就当做是给公子的临别礼。”
殷九卿瞳孔轻轻缩了一下,“我想起来,这是碧落庄独有的图腾,碧落庄以铸剑而闻名天下,却在十七年前惨遭灭门,无一生还!”
重阳眼底掠过一抹淡淡的哀思,却是转瞬即逝,“公子手中的青冥软剑,便是属下的父亲所铸,一惊出世,天下哗然。”
殷九卿诧异的看向他,“你……”
他叹息一声,脸上似有释怀。
“对不起,欺瞒了公子许久。”
殷九卿不语,便这样静静的看着他,似是等待着他的后文。
“世人都知道碧落庄被灭,却不知,是被罗决所灭,父亲与亡故的殷家少主是好友,那一场混乱中我与重雲逃了出来,是他将我们收在府邸,我们的身份,也只有他知晓。”
“所以,你是为了伺机复仇,又阴差阳错的知晓了我的身份,知晓我与罗决有灭门之恨,你与重雲这才辅佐我,任由我差遣?”
他点了点头,并未多说什么。
刚开始的目的便是这样的不错,可是他们一路同生共死,跌跌撞撞,化险为夷。
她的睿智,她的杀伐决断,她深埋的脆弱,所有的一切,都让他生出了想要追随一生的想法。
可是现在,他的存在,却让她有了不便,毕竟,他们都不再是从前的自己。
如今的公子,是青北朝的皇后,谁能容许她的宫里住着别的男人。
她与他而言,是恩人,是好友,是……
他仰起头,低低的叹息了一声,“公子,属下肩上还背负着重建碧落庄的重任,不能再跟在你身边了。”
殷九卿垂下眼帘,掩去了眼底其他的情绪。
再一次抬起头之时,她已是笑靥如花。
她在他肩膀上重重的拍了拍,“你终于有点出息了,拿着。”
说着,她将一块方形的东西塞进他的手里,重阳知道,这是殷家的,拿着,便可到任何钱庄提钱。
只是……
似是看出了重阳眼底的拒绝,她不悦的皱了一下眉头,“你想要重振碧落庄,没钱怎么行,以后是要还我的。”
重阳没有再说话,只是淡淡的看着她,脸上露出一抹温和而平静的笑。
“公子,后会有期,还有……谢谢……”
“后会有期。”殷九卿云淡风轻的吐出四个字,却饱含了许多的感情。
夕阳西下,他们是伴随了许久的伙伴,却在中途分道扬镳。
或许,这便是人生。
天下,从无不散之筵席。
每个人生下来都有自己的使命,谁也不可能陪伴谁一生。
她看着重阳骑马渐渐的消失在了眼底,沉入了昏暗的夕阳底下。
瞧着她有些伤感的脸,珊瑚安慰道:“奴婢会陪伴公子一生的。”
她扭头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那凌阳怎么办?”
提起凌阳,珊瑚眼底有一瞬间的恍惚,她随即摇了摇头,“属下对他无那方面的好感。”
殷九卿也不拆穿她的言不由衷,翻身上马朝着西南朝的方向走去。
她此去西南朝,除了殷家的生意,最大的目的,便是为珊瑚找一个好归宿。
她看得出她对凌阳的情谊。
而他,也是可以托付一生的人。
她不想让珊瑚一人孤孤单单的,独活一世。
……
转眼之间,三月便已经过去了。
青北皇宫内,封家的二小姐也在宫中服侍了太后整整三个月。
与顾青禹所说的一模一样,当真是来伺候太后的,没有封号,没有宫殿,什么都没有,如奴婢一般的待遇。
当接到圣旨之时,谁都以为是要入宫为妃,只是换了个说法。
直到现在,众人才恍悟了过来,真的只是单纯的来伺候太后。
封家二小姐规规矩矩的伺候着太后,心底却是满满的不情愿。
她好歹也是家中嫡女,如今,却入宫来做着奴婢的事儿,与奴婢住在一起,这要她如何能忍。
太后这也才反应了过来,她叹息一声,命人将封家二小姐给送了回去,顺便赏赐了一些东西。
殷九卿不在宫内,这里似乎安静了很多,就连顾青禹也越发的沉默了。
他除了上朝便是批阅奏折。
太后知道他这是因为殷九卿离开了才想麻痹自己,身为一国之君,怎可为了一个女人如此。
于是,她下了旨意,不论出生,不论容貌,宫女也好,小姐也罢,只要能爬上龙床,皆可为妃,赏金千两。
宫里一时之间便躁动了起来。
然而,第一夜,意图引诱的宫女便被腰斩了。
此后,再无人觊觎。
就连朝中大臣也不敢将自家女儿往里送。
青北朝帝王的床榻,成了比敌营更难攻克之地。
……
此刻,殷九卿正翘着二郎腿,兴致勃勃的听着凌越读账本,嘴角的弧度越发的扩大了几分。
凌越读的嗓子都有些沙哑了,也不敢停下来,怕打扰了她的兴致。
她身边的侍卫,死的死,入朝为官的为官了,余下的俩人,一人去重振家族。
一人……
则与凌阳在筹备大婚,忙得不可开交。
而他,便理所当然的成了她差遣的侍从。
这些日子以来,凌越才真真的感受到了什么叫累到绝望。
以往,跟着主子就算是出生入死也不如这般折磨。
殷九卿,是他见过屁事最多,最能折腾人的。
也不知道她的那些侍卫已经是怎么过来的。
他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脸,他如今真的是憔悴到不行了,人也在她的折磨下消瘦了。
而她,丝毫没有自觉,也没有要将他还给主子的意思。
差遣起人来,那叫一个理所当然。
殷九卿静静的听着账本,突然睁开了眼睛,指了指不远处的桃子。
凌越几乎是条件反射的便拿起桃子来削,反应过来后,恨不得刺自己几刀。
后者看着他,“读啊!”
“我在削桃子,你没有看到?”凌越没好气的吐出一句。
后者满眼的嫌弃,“你削桃子用手又不用嘴。”
凌越:“……”
他便是这样被逼疯的。
于是,他将账本放在跟前,一边读,一边削。
他一个大男人,竟然在这里做着婢女才会做的事儿,若是传出去,岂不被人笑死。
好不容易将削好的桃子给她递了过来,本以为可以安心读账本,她却皱了一下眉头。
“帮我把桃核取出来,并将桃子切成块,你能不能别那么拉低我的档次,不知道我吃东西是很讲究的么?”
凌越:“……”
他不想多说,真的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怀着哔了狗的心情,他默默的将桃核给取了出来,这些日子,他别的本事没学到。
这手倒是巧了不少,说出来还有点不好意思。
殷九卿眯着眼睛吃着桃子,惬意倒不行。
半晌之后,她似是想到什么,吩咐了一句,“你早晨起的早么?”
凌越警惕的看了她一眼,怕她借机为难他,于是果断的点了点头,“我起的很早,天不亮就起来了。”
闻言,她嫣红的唇瓣轻轻勾了一下,似是十分满意,“那就好,我想喝点露水烹的茶,你采集点来试试。”
“……”凌越脸上的表情瞬间便僵住了。
短暂的愣神之后,他道:“其实,我最近有点累,很晚才起来的。”
她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难怪最近我几次找你没找到,原来是睡懒觉,我要告诉苏沉央,你怠慢我。”
凌越:“……”
这特么!
还能不能好好的相处了?
他硬着头皮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其实,我是开玩笑的,朝露烹茶是吧,我明日给你去弄。”
“我这人从不开玩笑。”她望着他,嫣红的唇瓣轻飘飘的吐出一句。
可凌越却在其中看到了威胁。
于是,他又怂了。
当初主子便让她住在长乐宫,她偏要住在宫外,现在好了,为难的还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