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国策(一)(1/1)

……你那个社保许凡沉默片刻,又开口说道……,真打算一直搞下去?”郑宇和这位元帅平静地对视,缓缓点了点头。

“你可要想好现在你支付的社保金额低,首先是社保覆盖率不到一半,其次是社会人均收入比较低,政府只支付相当于工人税前收入5%的保险金,可以后工人的工资提升了………还有工商业发展,农业农场化,越来越多的劳动者会加入社保,覆盖率越来越高,政府的负担也自然会越来越重。”许凡顿了顿,越发严肃了起来“你可要明白,社保不是一个短期行为,他的影响是累积的……你的社保账户看起来越滚越大,可那是因为现在没什么偿付。一旦经济危机到来,全社会劳动者大面积失业,包括未来你想没想过,将来如果有这么一天你该怎么办?”郑宇心头一凛,知道对面这位老华终于说到了最尖锐的问题。

他之所以能迅速稳定住国家,掌握住权力,尤其是获得了广大中下阶层的普遍爱戴,乃至在国战中从劳动者到军人的各阶层普通民众都始终站在他的一边,坚定不移地支持国家打下去,一个重要原因就在手他推出了社保这个大杀器。

〖镇〗压穆铁兵变之后,郑宇一方面利用法庭审判的机会把矛头对准贪腐官僚,用一场自上而下的自我净化帮助民众发泄了郁积已久的怨愤,另一方面则高调承诺推出社会保障,并且在国家进入战时经济管制之后,在一切纳入管制的企业中强制推广,甚至利用国会闭会的机会,以战时立法强制颁布了《国家劳动保障条例》等一系列法规,并坚持在提升劳动者工资收入和企业能够获取基本利润的同时推行社保,让推行阻力降到最低,也让国民获得了实惠。

不过,前世的经验告诉他,福利体系是一柄双刃剑,既可以提高社会凝聚力,为社会发展创造有利的环境,另一方面也可能导致社会矛盾的潜藏和延迟。社保的危机,往往是在社保体系运转几十年,社会逐步进入老龄化和偿付高峰之后才会爆发。一旦国家经济发展出现问题,社保偿付力不足,建立在福利社会基础上的稳定机制失灵,国家就可能发生多种并发症。

更何况是〖中〗国这样一个人口众多,内部矛盾复杂的国家。

前世的某国,高福利制度维持到几十年后就面临崩溃,最终以“甩包袱”的形式把众多中老年甩向社会,造成了一系列的问题,也导致了令人措手不及的复杂演变。〖中〗国的劳动者们,今天可以被皇帝和政府的高福利承诺所吸引,可未来一旦偿付出了问题,又会如何面对这些上层建筑?

“老师,这个问题我很早就考虑过。”郑宇坦然说道“是,目前我们社保没什么偿付问题,而社会工资水平较低,国家财税力很强,依然支持得过来,未来的压力会更大……但我们现在不走这一步,以后走,反而会更难。”许凡静静地听着。

“目前国家普通鼻动力收入较低,出口旺盛,很多工商企业甚至农场获利异常丰厚。现在做改革,我们受到的阻力较小,对工商业发展的冲击也较小。”郑宇说道“战后大批军人要复原,虽然我们做了很多安排吸纳这部分劳动力,但现有的劳动力市场肯定会受到冲击,也就是说,基础劳动力的成本,尽管有社保立法的最低保障,总体水平几乎一定会下降,或者至少不会上升。这样一来,工商业受到的冲击就会小一些。”“另一方面,战时体制内,国家采购物资的价格被人为压低,只保证企业5的利润率。战后对外贸易恢复,俄国内战有战时需求,战后有重建需求,国家工业品总体会涨价,农产品需求也很旺,这样工商业也会乐于雇工,支付社保,因为他们能算得清楚账。”

“我定了这个比例不是心血来潮。我们去年的工资薪水总计差不多是六十七亿华元,五年后可能翻倍,即使全部纳入社保,五年后政府支付的部分大约就是六亿华元,完全可以承担。另外,社保未来也不会一直由中枢承担,未来我会推出所得税改革,税收分成向地方倾斜,以利于地方因地制宜采取灵活的税收政策。

地方的税收比例提升,自然也要把社保缴纳承担一部分,所以未来中枢的负担会逐渐降低。”“政府财税收入目前占到国内生产总值的11.5%,未来随着征税效率的提升,结构性减税并不会降低这一比例,更何况个人所得税会随着越来越多的国民收入达到征税水平而加速成长。随着国家生产力的发展,国家要逐步向福利社会倾斜,征税的税率自然也会逐步提升。”

“我并不担心几十年后我们这个社会会被福利负担压垮,主要是我在设计制度的时候已经考虑得比较全面。”郑宇说道……,首先。我们的体制从理念上综合了德国的俾斯麦模式和英国的“济贫模式”国家强制的社会保障只保证失业者的基本生活所需,不会保证他们过上优越的生活,也不会等于工作所获的报酬。在强制保障之后,由社会化的保险体系提供额外保障,满足各种不同的灵活需求。”

“其次,我们已经掌握住了整个东亚,未来还会进一步扩张控制力。

凡是纳入我们体系之内的经济体,从贸易到工商业政策都要一致。

换句话说,这些国家也要采取福利体系,有最低工资,失业保障,这就扼杀了这些国家人为压低工资来吸引资本提升生产力的捷径,迫使他们从属于我国的经济体系。而偏偏这些福利保障措施一定会受到这些国家的强烈欢迎。通过在这些卫星国建设〖民〗主宪政体制,他们的领导者不得不倾听民意,顺应民情,无法再通过铁腕强权牺牲几代人迅速完成工业积累,利用血汗工厂实现制造业转移。这对帝国有利对卫星国的国民们也是有利的。这是双赢。”“再次,社保本身不是存在银行的死钱。我们的社保,目前一半以上购买公债或存放央行,其余购买公司债,投资于分红稳定的国有银行和大企业集团未来开了股市,大规模发展公司债和金融债交易,社保也会是主要投资者之一,分享到国家快速发展的收益。”“最后,通货膨胀从长期来看是无法被消除的。”郑宇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们的社保会有一个通胀挂钩机制,但实际上通胀的实际作用永远要大于表面上的统计数字……还是那句话,社保只是保障最低需求,目的是为国民经济的长期稳定发展提供保障而不是为了满足国民好逸恶劳的需求。”“当然了,这里还有很多技术性问题。比如目前按照较低工资缴纳了社保金,但未来生活成本提升,保障程度提高,要偿付的时候可能保障的金额已经提升了,就难免会出现一些问题……但这些问题都是技术性的,充其量是精算问题,并不阻碍社保体系本身的存废。这方面俾斯麦是个好例子:他规定的退休金是七十岁之后领取,但问题是德国到底有多少工人能活到八九十岁?”许凡看着这人一脸诚恳,有些怅然地叹了口气:“你这是…”

“我们当然不会像俾斯麦一样公开耍无赖,但余地是一定要打出来的。另外,通胀必须可控,福利程度的提升也要有保障,绝不能放任自流。”郑宇表情严肃地说道“另外,福利体制必须与适当的社会制度相结合,才能更好地促进而不是阻碍社会发展。从罗马共和国的历史来看,高福利社会的崩溃往往会和〖民〗主制的畸形发展有关。如果〖民〗主过于媚俗,政府就会沦入惯于取悦民众,用短期利益收买民众的政客之手,最后把社会推向无节制的高福利低税收,然后越来越难以为继……………”“而在我规划…的蓝图平,帝国不会重蹈希腊罗马的覆辙,不会再走这样一条注定通往死亡的路径。”郑宇一边说一边注意着许凡的神色,见这人脸上依然平静,心中也笃定了下来“无论我们承认与否,人总是有着自身难以克服的弊病,而作为一个群体的民众,在某些力量的鼓动之下也会更容易出现集体性的偏执。无论〖民〗主化进程到了什么程度,在法律,〖道〗德之外都需要一种对社会整体负责的力量来制约这种群体性的偏执。这个力量也许是政府,也许是教会,也许是某种文化传统。”

“在目前,我和政府就会承担起这个责任来。而在可见的将来我都要努力培养这样一股力量,他必须尊重宪法和法律的精神能够站在社会整体长远发展的角度来看待问题,他们在制约人民,逐步影响和教育人民,却也受到人民的监督。而人民自身,也会在这个过程中不断成长,不断提升认识力,逐步建立起正确的价值观和世界观,懂得什么才是真正的平等。”“小宇,你这话说起来不能说没有道理。”许凡沉默良久,叹了口气“可你要知道,如何处理效率和公平的关系,从来不是说的那么简单。至于人自身的缺陷,几千年来很多人都尝试了各种办法。从宗教到法治,从〖道〗德到强制,目前依然在摸索之中。你一方面要逐步推进〖民〗主,一方面要用政府去制约国民的欲望,你要知道这有多复杂,多困难……………”“困难也要做。”郑宇坚定地说道“您和父亲都知道,如果按照老路走下去,无论是东边的太阳还是西边的月亮,最后的结局并不会有本质的差别。一味的专制集权与一味的〖自〗由放任都会导致社会崩溃,而〖民〗主化并不等同于从专制的一端一直向着〖自〗由的另一段走下去。一切的一切,归根到底落实在发展上。这种发展要服从于人的利益,但不等于服从于人的某一种欲望。”

“一个国家,从实证的角度来衡量,采取什么样的统治方式根本上是由资源供需来决定的。”郑宇说道“我们是一个人口大国,这个事实永远也改变不了。从根本上来说,我们不可能靠压榨其他民族来长期繁荣下去,不可能和罗马,雅典一样,在奴役其他多数人群的基础上建立少数公民的〖民〗主政治。我们人口众多,资源有限,几乎永远不可能有太多的资源浪费在无休止的非生产性和非必须性消耗之中。我们的国家太大,地区差异过大,信息传递的成本过高,在决策上天然地不可能面面俱到。地区和地区之间,人群和人群之间,如果单纯地依赖〖民〗主制度来解决利益冲突,最终的结果就是低效,扯皮,乃至大规模的直接冲突,分裂和敌对。”“所以说,我们的现实局限了我们的选择,而我们的选择只能在现实的基础上起作用。”郑宇说道“无论是经济还是政治,我们不可能背离人类社会发展总趋势,开历史的倒车,不可能再把农业社会中的父权体制搬出来用于现代工商业文明,不能用专制集权来压制社会的多元化发展,不可能用强权去压制人性。但另一方面,我们也必须以理性来决策,绝不能落入浪漫主义的窠臼,一厢情愿地把〖民〗主体制看作解决一切问题的灵丹妙药,以为一切问题坐下来就可以好好谈,就能够谈出好的结果。”“我们的社保体系,也就是基于这样一个有放有收,互相制衡的体系之内。”郑宇说道“这个体系的目的是保障发展,而不是阻碍发展。它服务于劳动者,而不是服务于有劳动能力而拒绝劳动者。它并不保障一切午体的任何需要,而只保障一定范围内的整体需要。它建立在我们特殊性的政治体制和经济体制之内,而不会成为政客媚俗的牺牲品,也不会成为助长民众好逸恶劳的工具。”

许凡的神色有些微微的惊愕,又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玩味,看着郑宇,沉默不言。

郑宇只是坦然地与他对视着。

许久之后,许凡苦笑着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两人默默地垂钓。

“你那个五年发展纲要我看了。”不知过了多久,许凡又开口说道“宏大是足够宏大了,不过有个很关键的问题。”

“并先是你的经济发展策略。

”许凡说道“你的规划倒是很详尽,可就是因为太面面俱到,所以我不清楚你这五年到底要侧重哪一方面。你要知道,我们的资源是有限的……………”

“我的想法很简单:转变发展策略,补欠账,夯实国家发展的长期基础。”郑宇深吸一口气,平静地说道“前十年,国家采取了高税收,集中力量建设基础设施,发展战略性行业上,资本方面主要依靠皇室,各级政府和财阙,依托金融杠杆,集中力量发展重化工业,发展军工,再就是大规模建设交通网络。轻工业方面,实事求是地说,主要依托市场力量,资金和劳动力成本都被畸形发展的重工业抬升了,自身潜力还没有充分发挥。”

“下一步,我要做的就是把前十年超前发展的交通基础设施建设速度降下来。前十年发展这个,首先是为了更有效地控制住整个国家,提高中枢控制力,并且提升国防力量的机动性和补给力,更多是服从政治和国防需要。其次,那个时候有三百万旗人和汉奸在劳动营里免费劳动,现在这些人劳役期满转成管制劳动,却要付工资,虽说只有一半,成本可就提上去了。缺了这些免费劳力,再继续搞那么大规模的路网基建是有困难的。”

“不过这个降并不是绝对额的降。国家工业这几年发展太快,尤其是最近四年,整个国家的工业物资力,工程机械的制造力,乃至工程的效率都已经不可同日而语。这个降低只是总投资中比例的下降。毕竟除了西伯利亚和中亚铁路的修复,扩建复线,新建铁路和公路支线外,本部的港口建设,物流枢纽建设,水道疏浚,江桥建设等规划也很大,绝对额依然要超过之前。”

“另外,前些年全国四成的投资砸到工业,下一步这个比例要降下来。国战告罄,短期内国家没有直接的外部战争危险,这些年集中建设的重工业要消化。虽然还有几大工业区的扩建,东北开发,有造船业汽车业飞机制造无线电这些产业的发展,但大体上,工业投资占总投资比率应该比目前的投资份额下降五到十个点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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