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调查骷髅头的黑色和白色物质来源,林栗再次来到墉湖镇。与此同时,严晓春为了查明到底是什么人谋害了弟弟,也来到墉湖镇。
“沈梅姐姐去墉湖镇了,您知道吗?”
“知道,她去墉湖镇后和我通了一次电话,第二天就出事了。”沈老师说道。
“到那里后,她没和您说过什么吗?”
“工作上的事她很少与我谈,即使工作中遇到什么困难也不会告诉我。我知道她的性格和脾气,碰到困难她宁愿自己一个人面对,也不让父母担心。她在电话中仅仅说了几句让我们宽心的话,说她在墉湖镇一切很好。她去了墉湖镇的那天,我心里感觉很不踏实,后来发生的事证实了我当时的预感。发生这件事后,她爸爸一病不起。沈梅是她爸爸的掌上明珠,是我们唯一的女儿,失去了女儿,对他的身心简直是一场灾难性的打击。”
“她去那儿做了什么您也不知道吗?”
沈老师摇了摇头,“她是接到一个叫朱樱梅的女子的电话后才匆忙赶去墉湖镇的,走的时候神色匆忙。后来,我了解到,她到柚木后先和朱樱梅见了面,又去找刘洪天,得知刘洪天去了墉湖镇的别墅,才决定去墉湖镇。”
朱樱梅?刘洪天?这两个人物使她想起许雅玲对她说过的话,朱樱梅临死前和弟弟通过电话,和刘洪天见过面。看来,刘洪天不但和朱樱梅的死有着某种联系,和沈梅的死可能也有着某种联系。
“在沈梅姐姐发生车祸后,你后来找过这两人了解情况吗?”
沈老师点了点头,用纸巾擦了擦眼角,“朱樱梅承认打过电话给我女儿,说刘洪天要找她,可刘洪天是个很狡猾的人,他怎么会说出沈梅急急忙忙去墉湖镇的原因呢?”
沈老师从里面的房间找出一个相册,指着其中一张相片说道:“这是她去柚木之前和她爸爸拍的合影。我总觉得她要去那儿办一件很大的事似的,从来没有见到她神色这样凝重。后来,我们在她房间整理遗物时,发现她收集了许多关于墉湖镇乌山岭煤矿的资料,以及关于12年前乌山岭那场爆炸的资料。我因此猜想,她去那儿会不会与那件爆炸案有关呢?”
“爆炸案?”严晓春心里一跳,“难道说那次爆炸案有问题吗?”
“其实我也不清楚。现有的资料说明不了什么。但是她把这些资料放在电脑里一个重要的文件夹里。那次事件新闻报道只是语意模糊提到了爆炸,没有提到死了人,但我女儿从别的地方收集到的资料证实那次爆炸案死了5个人。你想想看,朱樱梅是墉湖镇那边的人,我女儿是接到朱樱梅的电话才去的。所以,我怀疑我女儿去那儿多半是与调查12年前的爆炸案有关。”
“我听说沈梅姐姐是个很有名的记者,被读者称为沈辣椒,她敢于大胆揭露社会的阴暗面。”
“对,她从小就想当一名记者,想当一名出色的记者。她抨击现实中人们对待环保的消极态度,批评无度无序开发矿藏的现象,因此得罪了个别人。作为父母,我们是支持她的正义之举的。但沈梅出事后,她爸爸就在自责,说是他的支持把女儿的生命断送了,因而积忧成疾。”
“沈老师,您应当为有这样的女儿而感到自豪。”严晓春动情地说道。
“是的。”沈老师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了,“可是,谁能还我女儿一个公道呢?”
“沈老师,林法医出生在柚木,那儿有很多同学和朋友,我想,他一定能帮您这个忙。”
“时间过去这么久了,这件事要查清楚恐怕有相当大的难度。”
“但无论如何您应当让他试一试。”
“可是……”
“您不必担心太多,我找机会和他说。”
“还是不要再提了吧。我担心他卷入到危险的事件中。处理这件事面对的不是一两个人,而是有共同利益的几个人。我不想自己的学生再步女儿的后尘,那样的话,我将追悔莫及。只要他们平平安安,我就心满意足了。”
严晓春没再说什么。但是,她很希望林栗能查清这件事的真相,不单是为了给墉湖镇的人们一个交代,也可以了却沈老师多年来的心结,更重要的是,这里面涉及她的父母和弟弟。
“林法医在吗?”严晓春问道。
“在实验室忙着呢,等会儿古树青会来找他,要他帮忙鉴定在纵树坡山洞内发现的骷髅头骨。我想,为了查证骷髅头骨的来源,过2天他还得去墉湖镇。”沈老师握着严晓春的手,意味深长地说道,“林法医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年轻人,你可以与他多交往。”
严晓春脸一红,“沈老师,我今后会经常来看您。今天从您这儿感受到一种久违的亲情,令我非常感动。我想,我要是没来看您,将会是一生中的巨大遗憾。”
严晓春的话令沈老师很高兴。两人又谈了很久,严晓春这才依依不舍地与沈老师告别。
严晓春出来之后,径直来到明星司法鉴定中心的物证实验室前。
听到敲门声,林栗打开门,之后便愣住了,“是你?”
严晓春那身很有气质和特色的打扮使得她有种与众不同的美。
“记得我上次对你的承诺吗?”严晓春说道。
“你是为了请我吃饭来的?”
“对啊。”严晓春见林栗误会了她的来意,也不想多作解释,便顺水推舟地说道,“难道不行吗?”
“我们喝杯茶吧。”林栗说道。
严晓春同意了。两人走出校园,来到附近一家叫月儿弯的茶店坐下。
“我刚才去了沈老师家。”
“太好了。如果你不去,我还担心到时不知如何向沈老师交差呢。”
“沈老师是个心地善良的老师,很疼爱年轻人,和她见面之后,我才明白你为什么那么尊敬她。”
“是啊,她平时对我们要求很严格,不但关心我们的学习,也关心我们的生活,更关心我们能否健康地成长。”
“沈老师很不幸,2年前失去了女儿,如今想起来还泪水涟涟,看着令人心情难受,我想帮她什么,可是我却什么也帮不上。”
“我认为,你经常来看她的话,沈老师一定会很高兴。”
“嗯……我会来看她的。”严晓春解释道,“可是,我说的不是这样的意思。”
“哦?”
“你知道沈老师最大的心结是什么吗?”过了一会儿,严晓春开始引入话题。
“不知道。”林栗摇了摇头。
“她女儿的死因。”
“什么?难道她怀疑沈梅的死不正常吗?”
“你知道沈梅为什么去墉湖镇吗?”
“不就是因为采访煤窑透水的事故吗?”
“不是,她是因为接到了朱樱梅的电话才决定去的,而且在去之前,沈梅姐姐到柚木市找过刘洪天。”
“她发觉什么问题了吗?”
“据沈老师说,她去墉湖镇多半与12年前的爆炸案有关。”
林栗想,这可与许雅玲说的一致。
“还有,沈老师女儿死后生前最珍贵的采访资料不见了。”
“你的意思是,沈老师不太相信她女儿发生的是一次单纯的车祸?”
“是的,她认为这是一次人为的事故。”
“可是,沈老师从没有向我们提起这事。”
“她担心你们冒失地插手,会导致你们的处境不利。你要知道,沈老师是那种时时刻刻为他人着想的人。”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严晓春,这件事我会暗地里进行调查。”林栗说道,“其实,我第一次去墉湖镇时,许雅玲带我看了沈梅发生车祸的现场。她似乎也在关注着这件事。”
“她大概是为了收集写作的素材吧?”
“后来,她又带我到了五命坑,她说到那儿寻找当年爆炸的真相。”
“她为什么要拉你去呢?”
“一个女孩子独自去那种地方可能有点害怕吧。”
“她去墉湖镇到底是因为写作的需要还是有别的原因?”
“不清楚。许雅玲做事一向我行我素,行踪飘忽不定。”林栗想起许雅玲和他去五命坑时,行为显得神神秘秘,原本开车走公路就可以到达目的地的,可她偏偏选走一条不为人注意的羊肠小道,并告诉他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们的行动。
之后,两人陆陆续续地谈了一些各自工作上的问题。严晓春说她打算回柚木,不想待在滨海这个城市,她说柚木有很多她中学时代的同学,在那儿或许有更好的发展自己事业的机会,却没有提及她和刘伟之间产生的问题。
林栗心里感到一丝遗憾,毕竟严晓春离开这座城市,以后和严晓春见面的机会将大大减少。同时,他推测着严晓春和刘伟之间的感情可能出现了一些问题,心里又浮起某种希望。
严晓春走后,古树青提着一只黑色塑料袋来明星司法鉴定中心找他。
“我们在纵树坡一个山谷里找到了一只骷髅头骨,头骨被摔成了几块,我们花了很长时间才把碎骨收集全。”古树青边说着,边从塑料袋中取出拼好后的骷髅头骨摆放在林栗的面前。
“仅仅只找到头骨吗?”
“是的,在纵树坡我们只搜到了头骨。”古树青说道,“我们很困惑,与头骨相连的其他体骨不知要到什么地方搜寻。不过,或许头骨上的泥土及各色物质能说明什么,所以,我就把它们提过来了。”
林栗在骷髅头骨上闻了闻,又仔细看了看头骨,“你要知道,对于骨胳的鉴定并不是我的专业特长。”
“头骨已经我们公安法医鉴定过,头骨为男性,年龄不会超过30岁。而且,头骨虽然是在山谷发现,但是一定来自别的地方。”
“哦,那有什么问题需要我帮忙呢?”
“因为上次你对一氧化碳中毒案的分析,大家觉得你化学方面的知识特别丰富,因此,他们又给你提出了一个新的难题。”
林栗瞧了一眼骷髅头骨,“我明白了,主要是鉴定骷髅头骨上的黑色物质和白色物质成分,是吧?”
“是的。骷髅头骨被发现的地方应当不具备产生黑色和白色物质的条件。”古树青说道,“这只骷髅颅骨底侧有灼伤的痕迹,骨头是干燥的,颅骨上面附着的皮肉可能腐烂,还散发着某种气味,你刚才也许闻到了。而且,从表面看,颅骨底下的骨头有很多的扭曲、变形、格子纹路以及很有特点的骨折,说明是骨头包在身体内烧过后造成的。法医说了,如果是没有附着肌肉的骨头被烧,不会是这种特征。颅骨顶上的骨头变化很少,这说明头骨上的皮肉没有遭到焚烧,是自然腐烂的。公安法医想知道里面除了炭黑之外,是否还含着从其他土壤带来的信息成分。”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要求吗?”林栗问道。
“从沾着的湿润的泥土来看,头骨似乎是从某块土里挖出来的,然而颅骨渗透着的白色的物质却不知是什么,又是怎样形成的。既然有骷髅头骨出现,就应追查它的来源。是从坟墓里弄出来的,还是从别的什么地方弄来的?又是什么样的人弄到山谷来的?为什么要这样做?看来这头骨的来源又为我们警方出了一系列难题。只有先确定头骨从什么地方来的,我们才可以采取下一步的行动。”
“我试试吧。不过,我有一个要求。”林栗说道。
“什么要求,你说。”
“我想插手调查沈梅的事件。”
“沈梅不是出车祸死了吗?”
“我认为她不是死于意外车祸那么简单。”
“你找到沈梅被害的证据了吗?”
“没有。”
“既然没有,你凭什么断定沈梅的事件是有人加害的呢?作为一个法医,你要知道,要依靠证据说话。如果你和社会上的那些人一样,人云亦云,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呢?”
一番话说得林栗低下了头。说实在的,他不得不承认,古树青说的很有道理。
“我把你当做朋友,所以,心里有什么话都可以不假思索地说了出来。没想到……哼!”
“林法医,不管怎样,你拿到什么证据再找我吧。今天,我没有心思听你啰唆。”
“哼!我一定会找到证据的。”林栗冲着古树青离去的背影说道。
朝阳庄位于乌山以北,属墉湖镇乌头村管豁范围。原来只有10来户人家,峡谷庄的村民搬去以后,镇政府派一个工程队在山脚下挖了一口水井,将山头摧毁,平整出一片宅基地,按人均一百平方米分给峡谷庄每户村民。除此之外,每户还能得到从其他村子调剂过来的荒山和荒地以供开垦种植庄稼,以及大约2万元的经济补助,峡谷庄的村民们因此得以在这里安居。
严晓春到朝阳庄的时候,恰好是中午时分,除了外出下井上班的,村民几乎都在家。听说严晓春来了,在家的村民全拥了过来,围着她问长问短。
严开顺凝视严晓春很久,颤声说道:“晓春,墉湖镇总共只出了一个北大的高才生,你给我们镇的人长脸了。只因我们村太穷,在你读书最困难的时候没给过什么帮助,你不会怨乡亲们吧?”
听见这话,严晓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流了出来。
“村长,我要感谢您和村民才对,那次爆炸死了那么多人,给乡亲们造成了巨大的伤害,却没有一家找我和晓冬索要分文赔偿。如果要赔偿,我和晓冬一辈子做牛做马也还不起,你们这样做,已经算是对我的大恩大德,我已感激不尽,怎还敢奢望大家的帮助呢?”
严开顺跟着流出了眼泪,将严晓春扶着从地上拉了起来。
“傻孩子,你爸爸生前为峡谷庄的村民做了那么多善事,修路开田挖土,植树造林护坡,就是他开矿也是为了峡谷庄的村民共同致富。他以个人的名义从银行贷款开矿,说赚钱作为福利将用于所有峡谷庄的村民身上。村民自告奋勇地跟着你爸爸下井开矿,从来没问过你爸爸要分文工钱,把峡谷庄建设好,也是峡谷庄村民的一个共同心愿。后来出现爆炸这件事,不是你爸爸的错,更何况你爸爸妈妈都在这次事故中丧生,你弟弟也毁了容,要说苦难,你家的苦难最重。平时谁好谁不好大家都心知肚明。至于赔偿,政府提供给峡谷庄的村民不少资助。所以,我们从来没有记恨你爸爸,也从来没有埋怨你爸爸,要怪就怪我们大家的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