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栗以不可辩驳的证据说明了严晓冬的死不是骗保****,由于警方了解到放火时间没有人到过现场,所以,林栗的推断引出了新的问题,为什么会查不到凶手?
严晓春坐在床上,努力想象着弟弟所说的第三个愿望可能指的是什么,一直苦苦想了半个小时,仍然没有一丝头绪。
弟弟在保险公司投了那么多的保险,然后纵火烧死自己,难道是为了完成他所说的第二个愿望吗?因为也只有这种方法,才能筹到一大笔钱。可是,天真的傻弟弟,他哪里知道,公安部门一旦查出真相,姐姐她将拿不到分文保险金。
要早看到弟弟写的这篇日记,她也就不会去明星司法鉴定中心请求司法帮助了。
严晓春心里极度失望,于是走到外面想散散心。刚刚走到福星路,迎面走来了许雅玲。
许雅玲穿一件白色的中长呢大衣。白色的衣服在周围灰蒙蒙的雨水世界映衬之下略显暗淡,但仍不失为纯洁的象征。许雅玲这样的打扮显得清秀可爱,再搭配俏皮的发型,让她整体看起来有种令人亲近的感觉。自从经历纵树坡的遭遇之后,她对许雅玲的印象改变了许多,她甚至有些后悔在峡谷庄对许雅玲采取的拒绝态度。
“许雅玲姐姐。”严晓春主动打了一个招呼。
“呵呵,是严晓春啊。”许雅玲小跑着过来,皮靴在积水的地面上发出吧嗒吧嗒的响声,“你不介意我请你喝杯热咖啡吧?”
严晓春的“嗯”字还没出口,就被许雅玲兴冲冲地拉进了附近一家咖啡店。
咖啡店进门处是一张成熟的麦穗图,沉甸甸金黄色的麦穗,让人想起秋日里的阳光,以及飘香万里的喜悦。
室内温暖如春。
两人靠在一张圆桌边坐下。旁边的翠绿盆栽山竹,将个儿不高的严晓春衬托得很娇美,投下的阴影也将她脸上那一层淡淡的哀伤掩饰住。
“你想喝什么?”许雅玲拿起桌上的饮料单。
“我想喝酒。”
“这儿没有酒。”
说罢,许雅玲点了两杯咖啡和三盘点心。
“许雅玲,很感谢你的咖啡。”严晓春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不知我今天能帮上你什么?”
“今天不谈工作。”许雅玲望了一眼脸色很差的严晓春,“请原谅我那天的鲁莽,其实我不应当在那时候打扰你。”
“没什么啦。”严晓春歉意地说道,“应当是我不应那样对待你才对。”
“你弟弟的事处理好了吗?”
“这件事多亏了刘伟的帮忙。要不然,我真不知如何处理。”
“刘伟是你男朋友吗?”
“是的。”
“你和他怎么认识的?”
“我们的认识很简单,交往也很单纯,没有什么曲折的过程。你想从我们之间挖掘罗曼蒂克的情史,恐怕会很失望。”
“你们快要结婚了吗?”
“嗯。”严晓春刚说出这个字,忽然觉得不对头,接着猛地摇了摇头。
“什么意思?”
“没什么啦。”严晓春淡然地回道。
“从刘伟的穿着来看,他的家境应该很富裕吧?”
“是的。”
“他爸爸叫什么?”
“刘洪天。”
“哦,柚木大名鼎鼎的首富。”许雅玲带着一种微微嘲弄的语气说道。
“我与刘伟交往,并不是因为他父亲是柚木的首富。”严晓春略略低着头,“其实,我是最近才知道他父亲是谁。也许,在别人眼中,我是个想攀结豪门的人。”
“你不要误会,我可没有这个意思。”许雅玲紧盯着严晓春的脸说道,“我好奇的是,12年前的一次大爆炸,你家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刘洪天却因此跃入富豪的队伍。”
严晓春的手抽搐了一下,紧接着,哗啦一声,手中的杯子落在桌面上,杯里的咖啡顿时泼了出来,溅落在桌面上,也溅落在许雅玲白色的衣服上。严晓春连忙从桌上抽出纸巾擦拭着桌面上的污渍。
许雅玲望着白色的衣服上几个刺眼的斑点,微微皱起眉头。
“对不起,许雅玲,我不是故意的。”严晓春说道,“我赔你衣服吧。”
“我的衣服可是很贵哟。”
“多少钱?”
“2800元。”
“什么?”严晓春脸上骤然失色。天哪,这么贵的衣服,她一个月的工资都没这么多呢。
许雅玲笑了,“不就泼了点汁吗?洗洗就好了。”
“对不起。”
“我猜想,你刚才的动作一定是因为心里紧张吧,能说说原因吗?”
“我和刘伟之间的关系终结了。”严晓春双眼泛红道。
“刘洪天干涉你们?”
严晓春点了点头。
“刘伟真心爱你吗?”
“嗯。”
“你了解刘伟的为人吗?”
“他对我很好。”
“那你呢?你对他呢?”
“我也喜欢他。”
许雅玲迟疑了一会儿,说道:“只要你们彼此相爱,这就足够了。我相信没有人能够阻挡你们的爱情。”
“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严晓春叹了一口气道。
“为什么?”
“听说有位副市长的千金看上刘伟。我一个又穷又无地位的大学生,凭什么高攀这样的人家?”
“刘洪天不就是有钱吗?12年前,别说副市长的千金,就是村长的女儿可能也看不上他家。所以,你不要太灰心,父母的干涉,不一定会影响你们的爱情。”
趁着严晓春低头不语的时候,许雅玲又问道:“你认识朱樱梅吗?”
严晓春点了点头,“认识,她家就住在朝阳庄,父母是护林员,在山上守林场。你想知道什么呢?”
“朱樱梅生前和刘洪天见过两次面,行动很诡秘。但是,见面两次后,朱樱梅就发生意外死了。”
“你怀疑朱樱梅的死与刘洪天有关吗?”
“不知道。”许雅玲说道,“我采访他时他拒绝谈论朱樱梅的事情,而且神情看上去很悲伤。”
“悲伤?他为什么要对一个毫不相关的女子的死感到悲伤?”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猜测他脸上的悲伤可能与朱樱梅的死有关。但是,我觉得朱樱梅与他见面不太寻常。”
“你想知道什么呢?”
“你要知道,我是靠挖新闻吃饭的,说不定这里面有重大秘密呢。”许雅玲神秘地说道。
“你想要我帮你打听一些信息吗?”
“如果你愿意的话。”
“但是打听人家的私事违背了我做人的原则。”
“我可以帮你完成你的愿望。”
“什么愿望?”
“和刘伟先生结婚。”
“你在和我做交易?”严晓春感到有点失望,许雅玲在她心目中的美好形象顿时破灭。
“我只想知道刘洪天为什么要和朱樱梅偷偷摸摸见面而已。”
“你作为记者无法打听的话,那我更不可能把此事打听清楚。”
“不,你不一样。”
“为什么?”
“或许刘伟会知道某种原因。”
“如果是刘洪天****呢?现在很多有钱的人******。”
“这件事与******扯不上边。另外,朱樱梅在死前和你弟弟通过一次电话,而你弟弟最恨的人是谁你知道吗?”
“是刘洪天吗?”
“对。所以,我才觉得朱樱梅的死不是一氧化碳中毒这么简单。”
“好吧,我试试看吧。”
严晓春收到平安保险公司寄来的通知单,内容大致是关于滨海公安刑警大队对墉湖镇火灾一事的立案,上面写着:经调查表明,事件性质属于死者人为纵火骗取保险金,按照《中华人民共和国保险法》第xx条规定,由保险公司做出核定后,不属于保险责任范围,故不能给予受益人相应赔偿金。并从即日起,原保险合同作废。
虽然有这方面的心理准备,但严晓春还是被这条消息震住了。可怜的弟弟,为了实现他的愿望,丢了自己的生命,却没有达成愿望。
不过,严晓春转念一想,明星司法鉴定中心的鉴定结果还没有出来,这意味着仍有希望。严晓春等不及了,决心先去明星司法鉴定中心找林栗了解大概情况再作进一步的打算。如果明星司法鉴定中心的鉴定结论和市公安法医的鉴定结论相同,她只能放弃向保险公司索要保险金的要求。
明星司法鉴定中心位于柳湾区一个繁华的地段,临街的铺面为客户接待办公室,接受委托检验书、收取标本、标本拍照、办理客户登记委托手续,以及最终为客户出具鉴定结果的司法证明等,均在这里完成。
严晓春找到林栗时,林栗正在物证室工作。物证室内窗明几净,纤尘不染。出入的大门由两块能推动的厚重玻璃组成。进入里面,不但要更换拖鞋,而且要戴手套。房间散发出一股很重的消毒水味,像在医院里经常闻到的那种气味。一排排玻璃橱窗摆放着各种各样从现场收集来的检材,如残肢、碎骨、玻璃、塑料、木头片、毛毯块,甚至一根毛发、微小的皮屑等,分门别类,封存在标有日期和编号的塑料袋内。
严晓春在门外站了十六七分钟,穿着工作服的林栗这才注意到她。
“你来得正好,我正想找你呢。”林栗走出房间。
“因为我弟弟的案子吗?”
林栗换好衣服,“不是。”
“哦?”严晓春奇怪地瞅了一眼林栗。
严晓春这一瞅使林栗脸红了。他有个小小的特点,遇到喜欢的女孩子会害羞,一害羞就会脸红。此时,他站在严晓春面前,连耳根都红了。
“我……”林栗抓耳挠腮,一时不知怎么向她说才好。
严晓春第一次看到一个大男人在她面前脸红,神态拘束,憨态可掬,心里不由得暗暗发笑。她轻声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尽管严晓春衣着朴素,但她那比例恰到好处的身材却令男性着迷。围在脖子上的那条红丝巾成了点睛之笔,化朴素为高雅。她的眼睛不大,却很有光彩;一头乌黑的长发,显示出一种独特的气质。她走路的姿势,给人超凡脱俗的感觉。与许雅玲张扬的个性相比,严晓春则显得较老实内向。
林栗挠着头憨厚地笑了笑,“没别的意思,想求你一件事。”
“求我?”严晓春愣住了。
“没错。”林栗说道,“去年,沈老师的爱人因癌症去世,她变得很孤独,有时特别思念她曾资助的那个女大学生,因为那个女大学生也失去了双亲。当她听到那个女大学生2年前因交了一个有钱的男朋友没有再要她资助时,你可以想象,她心里是多么的失望。”
“是的,在她心目中,我一直是那个女大学生。”
“要是她知道你从来没收过她一分钱,我想老师会更失望,因为你才是她想要资助的对象。当她询问你是否过得好,以及你毕业后工作如何,简直就像母亲关心女儿那样关心你。我在她面前撒了一个谎,说你过得很好,过一段时间你会去看她,沈老师居然像小孩子般相信了。真是对不起,把你扯进来。可我在那种情况下真的不知说什么才好。”
“我明白你的意思。如果见到沈老师,我愿意扮做沈老师曾资助的女大学生角色。事实上,她资助的钱都寄到我的名下,必要的话,我去看她一次也可以。”
“谢谢你了,真是太谢谢你了。”林栗激动得不断搓着自己的双手。
林栗高兴的神情感染了严晓春,她看到了林栗身上闪耀出来的人性光辉,像这样关心沈老师的真情请求,她没有理由不答应。
“不过,要是沈老师知道真相,我们岂不是欺骗了她?”严晓春又说道。
“嗯,你说得对。”林栗说道,“这只是权宜之计,我们得想法找到那个真正接受沈老师资助的女大学生。”
“有必要这样做吗?”
“这是我的想法。因为沈老师要资助的人是你而不是别人,既然你拒绝了沈老师的资助,那么到底是什么人拿了沈老师的资助金呢?”
“我想应当也是像我一样家境贫困的女学生吧。”
“如果不是呢?”
“什么?”严晓春惊讶地说道,“难道你怀疑有人冒充贫困学生领走了这笔钱吗?”
“不管怎么说,沈老师的钱是用来资助真正贫困的学生的,弄清楚这笔钱是不是到了贫困的学生手里,岂不是更好?”
“是的,你说的有道理。”
“你来找我是想了解你弟弟的案情吗?”
“是的,”严晓春说道,“我想了解,我弟弟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情况很复杂,我脑子里目前一片混乱,目前也没有理出头绪来。”
“会不会是纵火自杀?”
“根据现有的物证来看,尚不足以支持这种说法。”
严晓春心里一亮,“可是,市公安法医已经做出鉴定,说这是一次****骗保的行为,保险公司也做出拒绝赔偿保险金的决定。”
“如果这样的话,你可以起诉保险公司。”
“这样做行吗?”
“行。我可以帮你。”
“可是……”严晓春想起弟弟写的第二个愿望,有些犹豫地说道,“林法医,会不会是你搞错了呀?”
“虽然我第一次处理这样的案子,没有经验,但不管怎么说,最基本的取证和分析常识不会弄错。这个案子有些复杂,我和沈老师反复研究过了,仍然难以弄清你弟弟是怎么被烧死的。”
“如果无法确定是否故意自杀,保险公司会不会进行赔偿呢?”
“只要证明不是故意自杀,不管是意外还是他杀都应在赔偿范围之内。”林栗回道。
“可是,人家那是市公安法医出具的证明,你们斗得过他们吗?”
“这不是斗得过斗不过的问题,法律得讲究证据,只要有让对方无法辩驳的证据,就可以击倒他们。”林栗接着说道,“我有与他们较量的信心。”
由于滨海市公安刑警经过分析得出结论,墉湖镇火灾事故是一次为骗取巨额保险金的故意纵火自杀行为,所以,保险公司决定不给受益人严晓春分文赔偿。鉴于此,严晓春咨询了律师的意见后,决定起诉保险公司,并请求明星司法鉴定中心的林栗给予物证支持。
出庭作证对于林栗来说,并不在于要挑战公安法医的权威,而是他相信在这次事故中严晓冬并没有纵火****。作为法医,只有通过物证如实说出当时发生的过程,才能最大程度地减少偏离客观事实的推论或避免错误的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