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后悔了,后悔不曾早些看懂自己的心意,如今懂了却要与她人世两隔。耳边响起簌簌的衣裙摩擦声,接着是女子低低吩咐的声音对听不清却知那一定是她。
脑海慢慢清明,心中苦笑,怎么可能是他的卿卿?当日是他亲自安排了让她远离京城皇宫,如今她怎可能为了一个伤她至深的男人赶回来?曾经是他过于自我了,他以为他能掌控一切,包括卿卿的一颗真心。却不想自己筹谋的一切,只会让卿卿猜测怀疑自己。想到那日,她说:皇上对妾,从来都是不在意的!
若此番劫难可过,他再也不会一次次将她置于那般境地,也不会再让她有机会迟疑猜测。
第一日,南宫神医诊脉,许久未言。终是看了一眼沈夕瑶,坐于桌案之前翻阅医术古卷。
接连几日,都是如此,期间安王和几位王爷也曾数次前来,似是蛮北之事陷入胶着。外面也因着皇上多日不上朝,有了许多猜测,联名上书要求立二皇子为储君的人越来越多。李氏与顾氏更是明目打压帝王属臣和清贵之臣。可皇上未醒,他们也不敢擅动李氏和顾氏。
“神医,可有法子了?”见原本渡步的南宫人和突然停下了脚步,沈夕瑶眸光一亮。
南宫人和眉头紧紧蹙起,敲击了几下殿内的书案,目光落在沈夕瑶身上,思量一会儿才道:“我师父是人称智仙的方外人,当年曾给两人批命结果极为准当,后因与皇上生母有缘,也曾批过一次命理,只留解命之法。”
“什么?”虽说不信,却不得不问,这个时候但凡有一点可能都不能放弃。
“似是而非,似非而是。”斜睇了一眼沈夕瑶,沉声说道,“嗜心蛊无解,但若有异世机缘许能引出此蛊。”
喃喃重复,看着殿内的盘龙柱和顺着窗缝里吹进的细风晃动的窗纱,浅淡一笑,原是这般。竟然未曾想到,自己白赚的这一生是为这个男人而活。
三日后,与行宫久病的嘉淑嫔突然回宫。同时,羲和宫的正殿,面色苍白一直昏迷的女子右手手臂裹着白布,指尖还发着青紫。她身侧是太后身边的宋嬷嬷和皇帝身边的大宫女碧荷。
御书房内,谨宣帝将手中的奏报递给传言中被软禁在府的沈侍郎和周槐等人。
“李相,呵......”低低一声,字字清晰,语音中隐隐含了畅快和得意。如今他不过是翁中之鳖,居然还妄想联合晋南王等人谋反。
不过一会儿,卫城上前,捧了一份蓝皮黑边的折子递上。谨宣帝目光扫过,虽是神色平平,但眸中光华乍现,几位心腹相视不语,隐隐的喜悦只在各人心中澎湃。
“果然!李相欲派门客与蛮北结盟。”这番卖国之举,当诛九族,只这一份证据,就能让大封人人唾弃李氏一族。
政事商议完毕,谨宣帝独独留下了沈侍郎。众人也有所猜测,定然是为了嘉淑嫔之事,遂极有眼色的退出了崇德殿。
“皇上。”
摆摆手,让人看了座,揉揉眉间,谨宣帝才道:“碍着规矩和忌讳,没法子让你们相见,何况如今这局势,但凡有一步走错,便是万劫不复。”
虽说帝王赐座,但沈侍郎也不敢真的坐实,堪堪挨住座椅,满含担忧却不得不说:“臣知道其中利害,只求嘉淑嫔性命无恙便好。”
点点头,二人又说了几句,再无交谈的兴致,谨宣帝便让李明德亲自带了人出宫。
灯火明亮的寝宫,淡淡的安神熏香,并不明显的草药味和那雕花大床上一直未醒的女子......
谨宣帝靠在床辕上瞌眼而眠,却不想脑中总出现的那抹黑红扰的他心绪难平,当日自己醒来见到的第一眼不就是嘉淑嫔挑眉的模样和她腕上已经泛黑的伤口。若非南宫神医刀快针准,只怕自己再无法见她。
叹息一声,心中百般滋味翻腾,一时间也不知倒是是个什么想法。
皇贵妃在得了自己的消息后,寻了可靠的太医一碗药小产,孩子已经成型,但依旧是浑身青紫之状。借此,她拉下了皇后,姨母也以太后之尊收了皇后的凤印,并将德妃禁足,同时将二皇子带至福寿宫暂住。皇贵妃因伤了身子,退出后宫众人的视线,于阮明宫静养。淑妃倒还没动作,不过,谨宣帝手下用力,楚家是个好的,但这淑妃却有些魔怔了,日后还得想个稳妥的法子。
手指划过沈夕瑶的发间,卿卿,待你醒来,朕就给你个繁华盛世,可好?
几日只能进些流食,沈夕瑶的身体迅速消瘦。若非有御医给调养着,只怕等不到人醒就得饿死。
夜阴沉的可怕,乾正殿谨宣帝赐宴,酒席未开,歌舞未停,突见顾家嫡长子一身铠甲而来,身后是原本遣给他带去平定南疆的军士,说起来也是顾家军。李相此时也不犹豫,起身而立,只待双方兵戈对峙。
谨宣帝身在高位,身边自是围了许多侍卫。长剑与剑鞘摩擦,嗡嗡而响,谨宣帝着了帝王华服迎着众人而立,衣角翻动,镶金的黑边显得格外肃杀。
赵淑媛等人面色难看,手上捧着茶盏却哆哆作响,温热的茶水带给她们的依旧是嗜人的寒。目光掠过在坐的几位妃子,凡是有些头脑的也都猜出了其中关联。再看眼前场景,可不就说明皇上早早就知道了家里的计划?心头的不安和恐惧压的人无法喘息,只盼顾家一直握在手里的顾家军真如顾家所说忠心不二。
谨宣帝双眸微眯,神色晦暗,右手轻击案几,嗤笑一声道:“顾将军不在南疆平叛,怎得未的宣召就带兵入宫?”
来人并未搭话,倒是一旁的顾老大人没有惧意的起身,声音浑厚有力,义正言辞道:“如今天子失德,废发妻而宠罪妃,此乃一罪。怪罪老臣而是朝政不稳,我顾氏有意匡扶奈何天子视股肱功臣于无物,枉自包庇叛国之罪人,此为二罪。皇嗣不丰,为不孝祖宗,且有子不立储君视为动摇国祚而不思悔。例例而数,是在是不忠不义之昏君。”
此番话说完,以李相为首的许多声音便要顾大人取而代之,这反倒遭到拒绝。顾大人只言皇上有二皇子,另外怜容姬也已有了皇室血脉,所谓祖宗传承不可乱,当扶持皇子上位。这倒是冠冕堂皇,这李顾两家不就是打着扶持傀儡上台,两家好把持文武朝政。
定南将军顾家嫡长子言:“父亲辅佐先帝和当今几十年,恪尽职守,且对大封边疆稳定有功,我家妹妹身为皇贵妃,为当今料理后宫亦是有功,如今凡是落的个不如沈家罪妃的地步,当真是让人寒心。”
外头整齐的脚步声响起,顾将军嘴角含了得意的笑,想来是自己的兵马已经到位。抬手击掌,一对兵马突然上前,唇边挂上一个诡异的笑,似是强忍着的野心猛然实现,让他又惊又喜。
“这么说李相与顾老大人是有了默契?果真要反?”
被点名的李相语中带了稳操胜券的自信,道:“并非是臣要谋反,只是皇上不仁怎还想臣有义?”
“皇上不必再做困兽之斗,如今这般,不如直接退位,省得再动干戈。”顾将军皱着眉,似是十分不满谨宣帝的淡定和漠然。
谨宣帝得了想要的答案,凸自的笑了两手,手上的酒杯落地,吭腔之声倒惊了众人一下。接着外面突然传来了打斗之声,谨宣帝眉目带了厉色,眼眸中透出不明的意味,低声道:“希望今日之后,你们不会后悔。”
说罢右手微抬,只一个手势,便有许多弓弩箭矢自高梁四周和角落对着下边为首的人射去。箭箭精准,并不是全然致命,却也让人顾忌不敢上前一步。
又是一个手势,身前的侍卫主动下了高台率先出刀。这些侍卫都是禁卫府以一当百的好手,自是不会让那些寻常士兵突破防线。顾将军一边应付着箭矢,一边喊道让外面的兵马进殿,却不想巨大的开门声响之后,一声是血满目坚定的将军踏血而入,手中的兵器还淌了血。
那将军步伐沉稳走进,肃杀之气未落,抬头间只听谨宣帝大笑出声。原是卫家嫡女卫锦屏,堪称大封第一女将军的人物。她身旁是一身戎装,脸色苍白的安王。
看了一眼围住殿内叛军的卫府与安王府亲信和兵马,顾将军依旧在做最后的挣扎,“我已与南疆国达成协议,并派了亲信拿了定南将军的印玺去传话给守军让他们退守,只怕如今南疆战事正是如火如荼啊。”
卫锦屏睇了一眼顾将军,不吭不卑的行礼朗声道:“臣卫锦屏不负使命,一两个月的时间平定南疆之乱,并借势诛杀南蛮国皇廷,灭了南蛮国。”
谨宣帝眉心一松,起身下了台阶,亲自扶起卫锦屏和安王,笑道:“爱卿有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