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日,湛尧果真带着湛超上门了,不仅如此,他们还带来了自家的农具。想来也是,林家只有林父留下的一套农具,犁、耙、耱(mo,读第四声)、镰刀,这些可都不便宜。金贵的铁器对于家境贫困的林家来说显然是负担不起的,更何况,在只有林瀚一个勉强算得上是劳力的情况下,林家压根儿也不需要。
农具用久了都会有一种洗不掉的土色,尤其是这些将农具代代相传的人家,而湛尧他们带来的犁和耙还泛着暗暗的金属光泽,不用说,一定是分家后湛尧自己掏钱买的。
湛尧两兄弟和林瀚林淮扛着锄头和犁去了荒地,他们需要做的是松土和施肥,让这片荒地更适合种植庄稼;而林澜和林渊就留在了家中照看鸡鸭、菜地和准备伙食,只等着晌午之前给这几个年轻的汉子送去果腹的饭食和解渴的清水。
这天气虽然已经没有盛夏的酷热,但九月的阳光也不是那么地令人舒适,尤其是在田地里劳作的时候。四个年轻的汉子在田地里挥汗如雨,远处的小道上出现了两个带着草帽、挎着小竹篮的娃子。
远处的身影越来越清晰,细密的汗珠从他们的额前滴落。
林渊和林澜走到一颗大树下,林渊将手中的竹篮交给林澜,抬脚向田地里走去。
“大哥、三哥、湛大哥、湛二哥,我和二哥送饭来了,你们先歇会儿吧。”
四人松土的动作顿了顿,林瀚回身看着林渊喘气的模样,有点心疼,“好了,大哥知道了,你快到树下和你二哥一起歇歇吧,我们待会儿就过去。”
林渊还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这日头已经很大了,自己和二哥从家中走到这儿都这么累了,更何况在田地里辛苦了半天的哥哥们?林渊的神色微微地绷紧,很是不情愿。
看着小孩儿心疼他们样子,四人都感到格外的窝心。
“你先过去吧,我们把这里弄完就过去,也不差这么一会儿。”最后还是湛尧走出来,摸了摸林渊的后脑勺儿。
看着把他当小孩子哄的湛尧,林渊有几分不好意思,自己怎么越来越孩子气了呢?“那你们可得快点!”林渊的脸终于柔和下来,等到四人都点头应了才小跑到树下。
想着等在树下的林渊和林澜,四人加了一把劲,很快就收拾完了这一小片地,四人朝着林渊林澜所在的大树下走去。
“我们先休息会儿,待会儿再吃饭。”四人各自找了块空地,不拘小节地躺下了。
林澜从自己的篮子中拿出小陶罐递给大汗淋漓的汉子,林渊也拿了一罐送给躺得稍远的湛尧。
“可真舒服!”湛尧接过陶罐就灌了一大口,突出的喉结随着他吞咽的动作愈发地明显,在日光的照耀下汗水滑过喉结显得格外的性感。
林渊暗自吞了吞口水。
湛尧将手中的陶罐递回给林渊,面前的娃子却低着头并不直视他,湛尧有些疑惑。
湛尧将陶罐换到左手,伸出右手捏了捏林渊的下巴,他稍稍施了点力,林渊的脸出现在眼前,只是眼眸依旧朝下,并不看他。
“抬头。”得不到回应的湛尧声音冷硬硬的。
林渊不由得感到一阵心悸,这是生气了?林渊赶紧抬起头来,神色有些慌张。
而得偿所愿的湛尧瞬间就变得柔和了,他伸手揽住林渊,放缓了声音问道:“怎么了?”
林渊被湛尧突如其来的转变弄得不明所以,他只能茫然地望着湛尧。
这副呆呆的模样取悦了湛尧,他摸了摸林渊的耳垂,再一次问道:“刚才在想什么?”
“唔,没有……没什么……”林渊支支吾吾地说,目光闪躲。林渊当然不会告诉湛尧他在想什么,这种事情能说吗?倒是以后如果真的能在一起……
湛尧又重重地捏了捏他的耳垂,便不再追问了。
耳垂处传来一阵酥麻的痛感,林渊对这么亲密的碰触感到不知所措,但却掩盖不了他心底埋藏的喜悦。
湛尧揽过林渊的身子让他坐在自己的身侧。
不远处的湛超有些诧异自家大哥居然还有这样的一面。自从大哥服兵役回来后,自己可没见过大哥除了板着脸之外的其他表情,不过这家人确实挺不错的,这样也好……
“四娃对湛尧还挺亲近的。”大哥林瀚酸溜溜地吐槽着。不过到底是欢喜林渊变得越来越活泼开朗了,和林澜林淮一起笑着看不远处和湛尧十分亲密的林渊。
休息了还一会儿,几人终于结束了这顿午饭。四个汉子继续他们的耕地大业,林渊和林澜则收拾收拾回家去了。不过五六日的功夫,四人就把三亩地翻完了,并着自家用鸡粪和剩饭剩菜发酵的肥料撒了一遍。当然,这些肥料远远不够,但也只能以后再来解决了。因为,秋收的日子到了。
大概是因为淳朴的景色和愉悦的心情,秋季的村庄格外的美。开阔平坦的田埂中是一望无际的金黄色,颗粒饱满的庄稼和挂着沉甸甸的果实,无一不提醒着村民们收获的时节到了!
这是农户们最兴奋的时节,一年的辛苦终于有了收获,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了下了,感谢又一年的风调雨顺;村民们终于可以放开肚皮吃饭,不必算计着家中还剩下多少余粮;也终于可以不必顾及地买些荤腥来来改善伙食;更可以悠闲地过一段小日子。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湛家兄弟依旧带着他们的农具到了林家来帮忙,倒是让林瀚很是不好意思,只能想着快点把自家的几亩地收拾收拾,好去小禹村处理湛家的田地。
林瀚种了两亩玉米和一亩小麦,这时候的粮食亩产不过两三百斤,而这个产量对于林家不甚肥沃的土地来说依旧是一个巨大的挑战。得到的粮食要缴纳赋税,还要卖掉一部分换些银钱留作急用,土地不丰,这是林家贫困的源泉。只有三亩荒地,没有长辈扶持,还要养育三个年幼弟弟的林瀚其实得到了村里许多长辈的赞赏,这才是真汉子!小小年纪就能当得起一家之主,是个能干的。只是到底还是太贫困,家中还又有弟弟拖累,也就没有人家想要把娃子说给林瀚,毕竟林家可以说得上是新叶村最穷的那一拨儿了。
村里的人家大多会有一两亩的水田,种植稻米,留下少少的一部分,剩下的可以到粮店换上不少铜板。这些铜板足以应对一户人家一年所需的油盐酱醋、碗盘瓦罐了,甚至隔上两年还能能给家中添上几件新衣或者是一床棉被,而四五亩田地的产量也足以支撑一年所需的粮食。农闲时,当家的汉子会到镇上或城里寻份短工,夫郎会接些绣活儿,这些攒下的银钱就是留着日后成亲用的;富裕些的人家分家时还能给自家的汉子留下一部分起新屋的钱。因此,只要愿意下力气干活,不碰上旱灾、水灾、虫灾之类的,寻常的农户也可以过上不错的日子了。毕竟,能够遮风挡雨、满足温饱算得上是农户最大的追求了。
可惜,这些和林家都没有干系。
先天条件不如意只能后天来补,林渊在心中想着,难怪自家大哥整天累死累活的!可惜这感觉就像是小老百姓尽心尽力地工作,却怎么也赶不上整日无所事事、只等着收房租的“富二代”,比如曾经的他。这感觉可真令人挫败!
可是能怎么办呢?还是踏踏实实干活儿,然后让自己变成那些令人向往的“富二代”吧!想着如今有收入的林家,林渊心里曾经冒起的做生意的小算盘又开始拨拉拨拉地响了。
“四娃,到这边来掰玉米棒儿。”林澜看着站在田边发呆的林渊喊道。
“诶。”林渊瞬间就淹没在了不知道比他高了多少的玉米地里。
林澜看着“小不点儿”似得林渊有些无言,过了好一阵才说道:“你就掰这下边的玉米棒儿,我掰上面的。”这身高可比和林渊一样大的娃子矮了不少,还是得给林渊补补,灶房里的鸡蛋还是不要卖了。林澜在心中暗暗的想,手上的动作确实一点儿也不含糊,不一会儿就掰下了一小堆儿的玉米棒子。
林渊看着眼前的玉米发懵,他可不会掰玉米棒啊!林渊睁大了眼睛瞪着眼前的玉米秆,过了好久终于明白不动手是学不会的,他开始观察而二哥林澜的动作,看起来似乎很简单?
湛尧在另一边收割着小麦,只是心中怎么也不放心,他和林瀚交代了一声就往玉米地这边来了。湛尧身材高大,他在玉米地里搜寻着林渊的身影。
林渊终于决定对着眼前的玉米下手了,他伸手掰着玉米棒子,用力、用力、再用力,玉米棒子还在秆上。林渊决定双手一起上,他两只手握住玉米棒,猛地一个用力,终于掰下来了!可惜林渊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唰,有锋齿的玉米叶划在了他的脸上,好疼!林渊的眼眶不自禁地湿润了。
湛尧找到林渊的时候正好看见这一幕,他大步向前,一把抱起林渊到一旁空旷些的位置。
“没事吧?还疼吗?”湛尧仔细地看了看林渊脸上泛红的伤口,心中不太舒服。
林渊对自己掰不成玉米反而受伤的状况有些羞赧,脸上又疼又痒的触感让他不太舒服,他在湛尧的怀里挣了挣,却被湛尧一巴掌排在屁股上,混合着之前摔在地上的麻麻的感觉,这滋味有些微妙,林渊一下子怔住了。
湛尧又安慰似得抚了抚林渊的背,“没事儿,一会儿就不疼了。”
终于发现林渊不见了身影的林澜终于找了过来,湛尧松开了抱着林渊的手。“他脸上被玉米叶划伤了,你来照顾他吧,这些玉米交给我好了。”
“我自己在这儿呆着就行了,不用照顾了,我没事儿。”林渊反驳道。
“我在这儿照看一下四娃,等会儿再接着掰,不是什么大问题,辛苦湛大哥了。”二哥无视了林渊的话。
湛尧转身去了玉米地里奋战,林澜有些责备地问:“你可是越来越能干了,掰个棒子也能让自己受伤!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语气中难掩心疼。
林澜陪着林渊坐了一会儿,“你继续在这坐着,别乱跑知道吗?我去田地里帮忙,可不能让湛大哥包了咱家的活儿,多不好意思!”
林渊乖乖地点头。
湛尧掰了一节玉米秆来到林渊休息的空地,“要吃吗?”
林渊接过玉米秆,据说玉米秆可以和甘蔗一样吃,他还是挺好奇的。林渊一口咬下,嗯,还挺甜的,看来是真的。在很少能见到糖果的农村里,这玉米秆的滋味可真是难得!别说,就连他自己也忍不住想多吃些!
林渊吃得正开心的时候才想起来杵在身前的湛尧,吃独食是不是不太好?好歹也是人家带来的!于是林渊干了一件傻兮兮的事,他举着已经被他啃了大半的玉米秆,对着高大的湛尧问道:“你要吃吗?”回答他的是湛尧一口咬在他啃过的玉米棒儿上,林渊呆了。
有了湛尧和湛超的帮助,再加上湛尧是个这个种田多年和体力超强的人,三亩地不过是两、日的功夫就收拾完了,林瀚向人借了独轮车将这些粮食拉回家。林渊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剥玉米皮。林澜林淮和林渊在家继续倒腾粮食,等着晒干了收起来,而林瀚则是每日扛着锄头去湛家,几日后,林淮林澜和林渊也踏上了相同的步伐。
“要不这几日你们就在我家住下吧,反正还有空着的房间,省得你们每日里跑来跑去。”湛尧这样提议。
“不用了,你们之前不也是这样跑了跑去?没那么金贵!”林瀚想也不想的拒绝了 。
“你当然是无所谓,可你们家还有两个娃子呢!整日地来回跑难道不累?”
林瀚倏地顿住了,要不让二娃和四娃不要来了?
似是猜到林瀚的想法,想留住林渊的湛尧立马开口:“你会做饭?”
林瀚沉默无言,这件事情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定下了,在当事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是不是该感慨一句没有人权?
得知了这个消息的林渊只有欣喜,他又可以和湛尧多相处些日子了!至于人权神马的,林渊表示:那是什么?
林渊开始了他在湛家大屋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