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驶进贵水县政府大院的时候,还没有下车,齐天翔就看到了房建设站立在门廊下的身影,当然还有代行县委书记职务的柳如卫,以及记过留任的县长王同军。? ? .?ranen`
中型客车缓缓地在门廊下停稳,陶然和毛志刚赶忙率先下车,并伫立在车门处迎候,似乎是经过了长期的训练,可又更像是特意做出来的姿态,显示着对齐天翔和各位领导的尊重。
齐天翔尽管很看不惯这些程式化的礼节,对领导的尊重不在乎为领导开车门,或者是提前下车恭候这些俗礼,可也还是任由这些事情存在着。毕竟这久已形成的仪程,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有着深厚的存在基础,不可能短期内改变,也不是他此刻需要关注的问题,更不愿意在这些事情上耗费精力。
等这一切都顺理成章地完成之后,齐天翔才缓步下车,径直前行了几步,走到了房建设面前,伸出手来与房建设的大手握在了一起,关切地问道:“这才多长时间没有见面,你怎么就瘦成了这样?”
齐天翔的话没有任何的夸张成分,房建设此刻给他的直观印象就是“黑”和“瘦”两个字可以概况,而在齐天翔的印象中,房建设的形象可以用器宇轩昂来形容。高大的身躯,雄浑的体魄,国字型方正的脸庞,不威自严的浓眉大眼,以及不苛言笑的严峻神情,都将一位干练自信,威风凛凛的市长形象诠释的淋漓尽致。可现在看到的房建设,却更像一个山野的村夫,除了国字型脸庞和浓眉大眼依旧之外,一点也没有了往昔的霸气和威严,有的只是黑黢黢泛着古铜色的脸色,以及瘦的只剩下皮肉的脸庞。由此也显得眉眼更加的突出和醒目,也就是眼睛中的神情透着精神,否则还真像是换了一个人。
“不是都说有钱难买老来瘦吗?我这变化也是在机关求都求不来的啊!”从齐天翔径直走来就没有变换的眼神,到紧紧握住的手,以及看似平淡的问话,房建设分明感受到了齐天翔深深的关心,内心也是瞬间感动了,可当着众多注视的眼神,也不好过多的流露,只好轻描淡写地笑着说:“其实也没有什么变化,就是黑了点,这形象回家怕老伴不让进门了。”
尽管是轻松幽默的调侃,可却是谁也笑不出来,齐天翔也只是用力地握紧了房建设的手,以此传递着他内心的情感。作完了这一切,随即才是转过身去与身边的柳如卫握了下手,当与王同军的手相握时,感觉像是握住了一张砂纸一般,粗糙的感觉让齐天翔感到触动,没有说什么,可却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后是不动声色地接着与所有迎接的官员礼貌地握着手,眼睛却在有意地寻找着什么。
“没有到市里面迎接齐省长,请不要怪罪。”柳如卫看到齐天翔四下张望的眼神,知道齐天翔在找寻什么人,就赶忙笑着补充道:“接到通知的时间比较晚,虽然随即就通知了下去,可有些偏远乡镇的同志还在路上,估计很快也就会到了。”
“接不接有什么关系?不接我们不也过来了。”齐天翔收回了目光,温和地笑着对柳如卫说着:“只要你们做好了自己的事情,不用你们迎送,我过来看望你们都行。”
齐天翔说着话,在陶然和柳如卫的引领下走进了大厅。这个既是宾馆,又是办公楼的地方,给齐天翔的印象很是不好,可却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满情绪来。
这是当年中港兴业有限公司投资的巨大成果,也是当时广为传播的一段佳话,贵水县委、县政府为了营造招商引资的良好环境,甘愿让出了位于县城中心黄金地段的政府办公楼,将宝贵的地皮腾出来给外商使用,为百姓谋福祉。这是当时轰动全国的一个新闻事件,源于中央媒体的宣传和渲染,成为了家喻户晓的美谈,热闹了很长一段时间。
可结果却是,几年后的某一天,在县委、县政府原址上耸立起了一栋豪华大酒店,而且是五星级标准,这是连山阴市都没有的最高等级的大酒店,成为了这个深藏在山区里小县的骄傲。可事实上却是新落成的县委、县政府办公楼,只是以酒店名义存在就是了。二十余层高的酒店,包括大堂在内的四层以下,都被县委、县政府各个部门占用着,只有四层以上才是真正意义的酒店,可使用的进出通道却只能是在楼后的后门。
一个山区县城,拥有了一家超豪华的五星级酒店,而且还专修了数套总统套间,天知道会有什么人来居住和消费。对于来自各方的质疑和非议,时任县委书记的韩自在一脸的无辜,称因为让出了县委、县政府的地皮,一时难以找到合适的办公场所,使得县委、县政府至今都不能建起足以栖身的办公楼,只好暂时借用外商的办公场地。
这样的解释,就如同好事者对总统套间何人使用的质疑一样,除了增加一些茶后饭余的笑料,也就是叶公好龙般的自欺欺人了。所谓的借用也就被很多人所接受和认可了,而且还有租用合同和每年几百万的支出,就可以成为有力的证明。直到韩自在因贪腐东窗事发,才明白这一切都是韩自在自导自演的把戏,酒店一至四层是中港兴业公司为回报韩自在给予的帮助,以租用的名义提供给县委、县政府使用的,可租金却是经县财政账户汇到中港兴业公司账户,转了一圈又到了韩自在设在香港的银行账户里,成为了韩自在的实际利益,也成为了韩自在包庇中港兴业公司非法开采稀有金属众多利益输送中的一项。
韩自在事发后,追回的非法所得作为中港兴业公司的租金收入,应该全额退回中港公司的,可由于中港公司已经实际处于无主、无经营状态,只能暂存在县纪委的账户上,等待形势进一步明朗之后,再做处理。
这些事情的前因后果,齐天翔都通过山阴市纪委书记陆敏,有了详细的了解,愤恨的同时也知道这件事情的善后,已经不是他能够干预和插手处理的。按照管理权限,应该由山阴市纪委最终拿出处理意见,即使权限上交,也是省纪委和洪虎拍板解决的事情。此刻齐天翔想到的,还是县委、县政府长期使用酒店办公所产生的费用,以及影响问题。
这样想着,齐天翔在众人的陪同下,从大厅乘坐电动扶梯上到了二楼,进入到了居于二楼走廊正中的大会议室,被请到了迎门一面中间的位置坐定,所有陪同的省市官员,按照顺序各自入座,贵水县的相关负责人坐在了对面。
位置和几个月前一样,面对的人员也基本相同,所不同的是时间和场景却有了显著的变化。几个月前的齐天翔是临危受命,是来处理严重环境污染事故的,而现在却是来回访,或者说是来验收的,心境和感觉已然是完全不同了。
“您看咱们是现在开始,还是等一下还在路上没有到的乡镇同志?”正当齐天翔还沉浸在几个月前的情境之中时,坐在身侧的陶然轻声征求着他的意见,慢声细语地低声说:“按照时间推算,应该也是快到了,要不然咱们先休息一下,等一会在开始?”
“还是不要等了吧!”齐天翔听着陶然的问话,明白陶然此刻的用意,就与坐在另一侧的孙萍芳交换了一个会心的微笑,随即望着陶然淡淡地说:“我们先说着吧!本身也就是与大家的见面会,边听汇报边等,我看也挺好。”
虽然内心里是希望再等一会的,可自从下车到进入大厅,然后是被迎到会议室里坐定,期间没有任何时间的缓冲,可见陶然在会议时间的安排上,是没有等待这道程序的。现在一切都全部就绪了,却说要等待,整个会议室几十个人省、市、县大小干部,就为了等待几个乡镇干部的到来。此举即使没有什么不良的动机,也会引起众人心中的不满,也就无形中将随后到来的柳能富等人,放到了众人的怒火中灼烤。这样的结果不能说是陶然有意的设计,可却是有意放任结果发生的,不说有什么险恶用心,起码还是没有完全平等地看待基层的同志,或者是没有将基层同志放在心上。
齐天翔不可能任由这样的结果发生,作为这次过来的主要目的,齐天翔是明确的,除了表面上对事故处理的回访,其实也还是要解决基层工作遇到的难题,简单地说就是柳能富等几个相关乡镇,遇到的与县里,乃至市政府关系沟通和协调的问题。即使不能过于明显的偏袒,可也不能因为时间的问题,给基层同志带来更多的问题。
想到这里,齐天翔脑海里攸然闪过了时间差的问题,柳如卫接到通知晚了的辩解,似乎不仅仅只是一种说辞,那么是在哪个环节出现了问题,因为什么原因会出现这样的问题。这些都在齐天翔脑子划了一个大大的问号,也给了他进一步求证的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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