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飞机直接就到了我这里,难道没有其他事情需要做了吗?”看到齐天翔快步走进办公室,林东生既感意外,又略显欣慰地笑着,慢慢地站起身来,与走近的齐天翔握了下手,一边示意他到会客区坐,一边说道:“原本以为你下午才回来,要到明天早上才能过来的,你要再晚来一会,我就准备下班回家了。?”
“第一时间向班长报告,这是一个有组织的队伍里的每一个人必须做到的,我虽然没有经过军事化训练,可这些基本素质也还是应该有的。”齐天翔自觉闪身在一旁,耐心地等待林东生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随同他慢慢走到会客区的沙前,等到林东生坐下后,才坐了下来,开着玩笑对林东生戏谑地说:“飞机上的茶水真难下咽,所以一下飞机我就跟杨主任说,要到您这里讨杯茶喝,原本想着他会跟我一起过来的,可他却要回去喝老伴熬的小米粥,说这小半个月想的就是这一口。”
“老杨说的是真心话,而你天翔说的就要打个折扣喽!”林东生微微笑着看着齐天翔,伸手指了指茶几上的烟盒,让他自己拿着抽,然后才是调侃地说道:“堂堂一省之长,在京城不算什么,也不敢过于恣意妄为,可回到河海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那还不是如鱼得水、龙游深海,别说是一杯茶,就是再稀罕的东西还不是伸手就来。”
齐天翔知道林东生的话里有话,就没有接他的话茬,而是自顾自拿起茶几上的烟盒,抽出一支烟来点上,大口抽了一口之后才慢条斯理地说:“好茶到处有,滋味各不同,哪里的茶喝起来都没有您这里的茶有味,而且不仅是有滋有味,还更有意味。”
齐天翔拖着长腔悠悠地说着,并且还是意味深长地看着林东生,心里知道林东生明白自己话里的含义,而且不仅是林东生,还有很多人也都明白齐天翔第一时间到林东生办公室来的用意。此举不仅仅是一种表示,更表明了河海党政一把手之间的同气相连,作用和效果是不言而喻的。
一支烟抽完,秘书小李也端来了茶水,随后快步退了出去并轻轻地关上了门,办公室里只剩下了林东生和齐天翔两个人,安静平和。简单地寒暄过后,似乎也应该进入到正式谈话的时间了,齐天翔是这么认为,林东生也是这么一种意思。
看到林东生始终微笑不语,而且望向自己的眼神平和亲切,齐天翔短暂地迟疑了一下,认真而坦诚地对林东生说:“汇报工作之前,先我得向您道歉,因为不得已的原因,我假借您的指示,改变了在京活动的内容,事先没有请示,希望您批评。”
“批评什么?批评你们在京城的活动大获成功?批评你天翔同志灵活把控形势的能力?还是批评这次述职工作的顺利?”林东生一连串地反问着,可语气和神情却并那么严肃,甚至有些戏谑的成分在里面,随即依旧是口气轻松地说道:“我都不知道你是出于什么原因作出的这种调整,拿来的批评?不过现在看来却效果不错,起码老干部们的反映还是很不错的。”
听着林东生大度到了有些玩笑的话语,齐天翔尽管有所准备,可还是觉得有些意外。来之前就想好了要开宗明义解释这件事,并且要取得林东生的理解或谅解,这是谈话的基础,不能有丝毫的含糊。
当决定以林东生的名义改变行程的时候,齐天翔就想过了可能产生的后果,毕竟此举有阳奉阴违的意图,可当时的情形下,没有更好的措辞缓冲,也不好直接说出郑明的建议,而改变原定的行程,解释和理由是比不可少,唯一有说服力的托词,也只能来自林东生的权威和影响。这之后的几天,齐天翔虽然也几次与林东生通电话,可却始终没有提起这件事,一则是电话里说不清楚,再则也是不到解释的时候,毕竟约谈还没有进行,一切还不到盖棺论定的时候,只能是回到河海,再详细解释了。
因此一下飞机,齐天翔就与杨群山提出要到林东生的办公室喝茶,明面的理由是第一时间要向林书记汇报进京的情况,另一个意图就是要当众告诉大家,所有生的一切事情,都是在林东生的掌控之中,而与林东生通气也是齐天翔最迫切要做的事情。这其中除了工作,还有一些私密的信息需要交流。
“述职之后的当天下午,我就去郑明同志党校的办公室拜望,在听了述职工作的情况之后,郑明同志善意地建议我,在敏感的时期,敏感的地点,还是不要过多地抛头露面为好,以免带来不必要的影响。”齐天翔没有丝毫犹豫,迎着林东生温和的眼神,坦率地说道:“由于郑明同志的建议只是一种提示,是一种善意的忠告,既不能以此影响我们的正常行程,也是不好摆到桌面上的,不得已只好借道而行了。”
齐天翔虽然是微笑着在说,而且也尽可能说的平缓,可言语里的真诚和急切,林东生还是明确感觉到的,不仅长长地暗舒了一口气,这么些天林东生等的就是齐天翔的解释,而且想听听他的理由,现在听他这么说,心里顿觉宽慰了许多,心里对齐天翔的喜欢又增进了一层。
其实当天晚上与杨群山的通话中,林东生就听杨群山说起了这件事,略感意外的同时,也含混地应承了下来,可心里却在琢磨齐天翔此举的真实用意,直到下来与郑明电话交流时,才真正了解了事情的原委,也不仅为郑明的老到感叹。同时也为齐天翔的应变能力感到高兴,毕竟审时度势是一个高级领导干部基本的素质,齐天翔每一步的成熟,都预示着他的成长和稳健,这是可喜的变化,可林东生却不动声色地等着齐天翔的解释和理由。
现在能听到齐天翔不加掩饰地说法,林东生感到高兴,这说明齐天翔的心境是纯净的,态度也是磊落的。林东生清楚,随着时间的推移,权力将逐渐移交给齐天翔,这是大势所趋不可逆转。尽管权力移交是不可避免的,交权之后齐天翔的态度却至关重要,不能期待着齐天翔仍然像现在一样毕恭毕敬,可必要的真诚和坦率,也还是需要的,甚至在某种意义上更为重要。
林东生已经有相应的计划,离休之后不久居北京,而河海将是他好老伴长期养老的地方,实现这个目标并不容易,可林东生却愿意努力去试一试,也希望能够得到齐天翔的助力。一般来讲,中管干部离开现职之后,原则上要进京卸任,而且在短暂过渡后留在京城,这既是这些干部必要的退休途径,不希望前任继续控制局面,产生不必要的掣肘,也是担心后任领导不能放手开展工作,产生新的矛盾和问题。
听着齐天翔的解释,以及诚恳的态度,林东生表情和缓地说道:“这你不用解释,更不要有任何内疚,只要是有利于全局性工作,只要是实际需要,或者只要你觉得有必要,你完全可以打着我的旗号,或者以我的名义行事。毕竟我们是一个整体,我是这个整体的领头羊,需要承担的更多,也需要挥更大的作用。”
看到齐天翔微微涩的表情,以及想要声辩的意图,林东生轻轻抬起手来摆了摆,语调凝重地说:“这样说没有其他别的意思,你也别有什么想法,我说的是特殊情况下的特殊处理方式,这就包括在北京的情况。你处理的很好,轻重缓急拿捏的恰到好处,烧冷香抱冷灶,这就是一种智慧,达到的效果是很多类似拜望所起不到的。这点用不着你去宣扬,有人替你广而告之。”
“毕竟这是你第一次代替省委述职,当然此后的行程也是代表省委的,我这个书记不在现场,改变原有计划不得由书记来建议吗?”林东生似乎心情很好,看向齐天翔的目光也柔和了许多,而且是欣赏多于肯定,接着说:“到了省政府这个层面,你完全没有这种担心和考虑,这一年来你的担当和勇气,就是很好的证明,很多人都看在了眼里,而我也看的清清楚楚,这一点从省政府的工作成绩上表现的很充分。况且你也用不着利用任何人的名义,你的工作方法和个人魅力,已经完全可以掌控省政府的全局,这方面我也是充满了信心的。”
似乎是为了加重自己话语的意义,林东生破例伸手拿起茶几上的香烟,掏出一支递给齐天翔,然后自己也拿出一支,让齐天翔给点着了,深吸了一口,美美地品着滋味,感慨地说:“这烟还真不是想戒就能戒的,决心好下,坚持不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