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结束后,齐天翔等人在冯俊才的陪同下直接就到了县宾馆,齐天翔依然被安排在了上次来住过的房间,推开窗就能看到挺拔的白杨和依依的垂柳,清风吹来,顿觉清新舒爽。
不但是齐天翔和徐方、吕山尊等人,刚才一起吃饭的地市领导们,也都被安排在了县宾馆住宿,一时将原本不大的宾馆,安顿的满满当当。其实这些都是事先做过预案的,不夸张的说,谁住在哪个房间,都是已经基本确定了的。
召开这样一个会议,最重要的住宿问题是不会有任何疏忽的,有多少人参加会议,多少人要安排住宿,都是经过详细计算的。即使不考虑清荷村的农家乐,县里边的宾馆饭店,也是完全可以安排妥当的,而且不会显得局促和混乱,这些基本的方面是不会出现任何问题的。
河阳县宾馆始建于二十多年前,尽管设施和格局都已经显得陈旧,但无论是位置,还是环境,都有着显著的特点,为陈旧的县宾馆增色不少,也多少弥补了宾馆设施的不足,而且因为是县里唯一一个上档次的宾馆,也还是可以满足会议接待要求的。
起码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也是冯俊才他们比较自信的,那就是齐天翔的态度。齐天翔已经在这个宾馆住宿过两次,不但没有提出任何的问题,而且对宾馆的环境赞不绝口。有了齐天翔的态度,相信也不会有人会提出什么问题来的。
结果也就像冯俊才预计的哪样,齐天翔走进房间,习惯性地推开窗户,尽管夜色中看不清树木的轮廓,可依然能感觉到绿色环绕下的清幽和雅致,不觉很是满意地望着冯俊才,表示着他的赞赏。
由于进行了分工,河阳县县委、县政府一班人,都有着各自的分工,冯俊才将齐天翔送到房间之后并没有离开,而是径直坐了下来,陪同齐天翔喝茶闲聊。徐方、吕山尊和周通都在各自的房间洗漱之后,来到了齐天翔的房间,随后梁冰玉也在姚玲的陪同下走了进来,使得不大的套间客厅里一时人满为患,也就注定了这种聊天只是礼貌的看望,不会持续很久的时间的,也更是不会谈及任何重要的问题的。
送走了徐方、吕山尊等人,房间里安静了下来,简单地洗漱之后,齐天翔让小张拿来了笔记本电脑,然后吩咐不要让人来打扰他,自己要写点东西。
看到小张点头并离开后,齐天翔才点着了一支烟,坐在了电脑前,开始了早就已经思考,却一直没有动笔的农村现阶段问题及对策研究的文章。
这已经成为近一个时期齐天翔写文章的常态,很多理论性文章,以及重要的会议讲话,都是利用出差在外的时间写出来的。随着入住省政府之后,事务性工作越来越多,长期坚持的按时下班的习惯,被越来越多的杂事干扰着,回家的时间也是越来越晚。压力和琐事使得齐天翔越发疲惫,思绪和情绪也变得紊乱,而为了不给闫丽造成过多的精神负担,除非是必须或紧手的稿子,齐天翔基本放弃了晚上看书和写文章的所有活动,尽可能多的陪同闫丽看电视、聊天,打发着晚间的时间,然后一起上床,看会闲书之后也就休息了。
每天早到办公室一小时的时间,基本上被批阅文件占据了,而且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齐天翔的这个习惯,这宝贵的时间也成了正式办公了,时常有这样哪样的事情干扰着早间的清静,只能是往晚间下班之后挤时间了,久而久之也就成了一种常态,无奈又无法改变。
可需要写的文章,却并没有随着走马上任省长而减少,反而比以前更多了。除了中央党校定期的理论学习文章之外,中央和省市媒体和权威杂志的约稿文章也是越来越多,而且很多还是专业领域的要求,既有正常渠道而来的,也有通过领导和朋友打招呼的,难以拒绝也不能拒绝。
齐天翔清楚,自己初任省政府省长,作为学而优则仕的学者型官员,全国不多的年轻有为的明星,齐天翔受到很多的关注,也有更多的人和部门关注着他的立场和观点,也有着更多的领域需要齐天翔明确的态度,这都使得他只能不断地阐述着自己的理论认识和素养,也只有这样才能满足各方的关注和质疑。
这些都是暂时的,也是阶段性忙碌,过了一定时期关注和兴趣就会减少,也会给他更多的时间和闲暇,可现阶段他也只能疲于奔命地应对,利用更多的文章诠释他的观点和认识,以回应众多的关心和关系。
也是得益于齐天翔这么多年养成的习惯,形成了不成文的规矩,晚饭后一概不应酬,不参与任何娱乐活动,甚至连房间里的闲聊都是短暂的。下来的时间,几乎接近齐天翔的人都知道,这是他看书和思考的时间,一般人是不敢打扰的,也是没有理由打扰的。
不管住在哪里,也不管是不是喝了酒,晚饭后齐天翔这个习惯都是雷打不动的,而且齐天翔还有着与众不同的特点。别人酒后嗜睡或者兴奋,基本上思维都是处在混乱状态,齐天翔却是不同,酒后不但思维清晰,而且还是更加的敏捷,甚至有时候觉得状态不好,还要专门准备一些酒,用以调动思绪。
晚宴齐天翔的酒喝得恰到好处,也就没有这样的准备,而是直接坐到写字台前,集中精神开始了文章的写作。也就是将这一个时期,尤其是今天的所见所想,特别是座谈会和晚宴时的讲话,结合着自己的思考记录下来。
农业和农村问题,是齐天翔长期以来就关注的问题,早就有心在这个方面将自己的思考和认识付诸笔端,可由于所处的位置,还有一些不很成熟的想法,始终没有落笔。这次的现场会给齐天翔的触动很大,尽管一些材料和情况自己都基本了解,可集体经济和发挥基层党组织在农村稳定中的作用,却是在清荷村的见闻才最终坚定了下来。
这也是他一直在思考的问题,农村稳定和发展,究竟需要采取什么样的组织形式,并以什么样的面貌展示出来,清荷村的集体经济发展模式,新村建设的规划和布局,以及明天将要参观的郭村林果经济,东河沿村的蔬菜种植,都佐证着齐天翔的思考,也产生着探索和剖析的兴趣。
其实这篇文章的思路和思考,很久以前在北京党校时,就与郑明谈起过,也引起了郑明很大的兴趣,但集体经济的提法和具体实践,郑明还是表现出谨慎的鼓励。因为这些作法与现阶段中央力推的集约农业模式,有着显著的不同,而且内部的争论也很多,郑明作为接近决策层的角度,不可能不清楚矛盾的缘由和状况,只是建议文章可以先放一放再写,而且成稿之后可以送他看看。
也不知是哪个渠道传出的消息,国务院农业研究中心,农业部研究所,以及几个权威理论杂志,都在等待着齐天翔的这篇稿子,也想看看来自经济大省的省长的观点和思考。
由于有着清晰的脉络和思路,加之夜晚安静的环境,齐天翔的文思很流畅,观点的提出,论据的展开,具体的典型例证,反映出来矛盾和问题,以及采取的手段和对策。特别是列举了清荷村、郭村和东河沿村的例子,并通过三个村庄现状的对比,引出了农村集体经济的话题。
在详述东河沿村的例子时,齐天翔的心就在隐隐作痛,政府的胡作为,资本集团对农村资源的欺骗,打着高科技旗号的所谓高科技种植业,以及含恨自杀的农民,还有就是直到现在都深藏难消的阴影。整个事件的善后处理,齐天翔作为省纪委书记都亲身经历了,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齐天翔对农村现状开始关注起来,并渐渐认识到单一农民致富模式的弊端,以及提高经济效益的局限,特别是抗风险能力的薄弱,对集体经济模式的整齐划一和计划性、整体性优势清晰了起来,并逐渐明确了方向。
文章很快就写完了,齐天翔仔细地审阅着稿件,对观点和论据再次进行着梳理,认为从文章的立意和脉络看,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也是体现了作为学者省长的理论素养和认识高度的,但隐忧也随着文章立意的清晰,变得强烈。郑明的提示,与中央政策相悖的言论,都让齐天翔觉得沉重,自己前一个时期提出的大力强化和壮大国有经济,做大做强河海省的国有工业企业,就与中央国退民进的提法相悖,北京方面传来了很多不利的反馈信息,也带来了一些议论。尽管林东生的态度一贯坚定,使得议论渐渐平息,可工业振兴的步伐却受到了一些影响。
想到了林东生,齐天翔不仅头脑里一阵灵光闪现,决定还是将这篇稿子送林东生先过过目,然后再决定是不是发表。这倒不是齐天翔的胆怯,也不是顾虑自身的安危,而是想更多地取得林东生的共识,将这些问题形成省委意志,这样进程也会顺畅很多。
这样想着,齐天翔没有丝毫的迟疑,将文章编辑了一下,形成电子邮件发到了林东生的邮箱里。另外也给吕山尊和猴子,还有省报的秦阳总编的邮箱各发了一份,也是想听听他们几位的意见,并且特意给猴子提示不要扩散,却没有给吕山尊和秦阳这样的提示,一则没有必要,二则也不担心他们的觉悟。
作为了这一切,齐天翔觉得心神松弛,也像是一块石头落了地,可以放心地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