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岳母张婉芬的召唤,一家人就都集中到了小餐厅的餐桌旁,形成了一个以闫博年为中心的家庭聚会。除了远在北京上大学的亮亮,全家人也都算到齐了。
这样的场景逢年过节经常遇到,平常时日也会有,只是不是缺少了这一家,就是少了哪一个,总是难得有整齐划一的时候。尤其是闫勇和齐天翔,作为家中两个比较忙碌的男人,很多时候都是电话多,能坐在老人身边吃顿饭的时候很少,两个人同时有时间陪老人吃饭的时间更是少,常常是李红霞和闫丽来的多一些,陪伴老人的时间也更多一些。闫晓蓓和刘鹏就更不用说了,工作、交际、学习占据了大多数的时间,有一点空闲还想着聚在一起,享受两人世界的甜蜜,来的更少一些。
大多的时候,闫博年和张婉芬都是两个人相依相伴,由于远离市区,过去的一些老同事、老朋友,见面交往的也很少,即使有些交往,也很是短暂,只有省里安排的两个工作人员和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多一些。
这也是老干局硬性安排下来的,按照闫博年的性格,退下来了就是颐养天年,安静地休养,平静地生活,不麻烦别人,也最好不要有人打扰他们两人的生活。
初期几年就是这样,老两口互相照顾,互相扶持,相对平静地生活着,后来随着闫博年身体状况变得不是很好,尤其是张婉芬年龄大了以后,照料闫博年的日常生活感到有些吃力,省老干局才坚持安排了两个工作人员,料理他们的日常生活。
秘书、警卫、保健、家政、护理,以及日常生活,一男一女两个工作人员都尽力承担了下来,的确也让张婉芬轻省了不少。可对于工作人员的工作时间,老两口却坚决不肯通融,更不同意二十四小时都在这里,老干局终于还是拗不过两位固执的老人,只好安排两个工作人员早来晚走,而张婉芬索性连晚饭也不用他们照顾,也就形成了现在这样的情况,白天工作人员照料闫博年和张婉芬,下午就只有老两口自己照顾自己了。
尽管也还是不尽如人意,可闫博年能够妥协到这种程度,也是不容易的事情,对于子女来说也有了一些安心,晚上老人没有陪伴还是不太放心,可闫博年和张婉芬两个人的身体状况还不错,日常生活也能自理,暂时也不愿过于强求他们。
只是子女多回来看看,多抽时间陪陪他们,这些也都是红霞嫂子和闫丽做的多一些,齐天翔和闫勇偶尔能抽时间过来,也不过是吃顿饭,陪老人说说话,仅此而已。
看到大家都坐齐了,闫博年慈祥的目光扫视着家人,清了清嗓子缓慢地说:“今天难得全家人能够坐在一起,更难得的是小贝和小鹏也抽时间过来看看我们,老太婆忙前忙后地准备了这么一大桌子菜,大家放开肚皮吃,吃得越多老太婆越高兴。”
闫博年显然很高兴,脸上满意欢欣的神色也难以掩饰的住,看着大家都专注地望着他,就端起桌上的酒杯,乐呵呵地说:“今天高兴,咱们随意喝酒,来干一杯!”
看着老头子高兴的神色,张婉芬更是开心,可看着闫博年就要仰脖喝酒的架势,就不满地拦着他说:“又是让孩子们多吃菜,又是让孩子们多喝酒,这让他们怎么应对,我看你就是想借着这个场合多喝酒,忘了医生是怎么跟你说的了,少喝酒,不吸烟,你就是记不住。”
“你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今天不是高兴吗?你啰嗦起来没完,净扫大家的兴。”闫博年被老伴当众数落,脸上有些挂不住,重重地将酒杯墩在了桌子上,瞪了张婉芬一眼,不无好气地说:“光听医生的话,年都过错了,医生还让我少吃面食,少吃水果,听他的我不都饿死了。”
张婉芬听着闫博年蛮不讲理的狡辩,真是又气又急,看着大家不满地说:“你们听听他说的话,是不是一点也不讲理,是不是老糊涂了。”
“妈,妈,妈,您消消气,消消气,您说得完全在理,我们也完全支持您,站在您这一边绝不动摇。”闫勇看闫博年和张婉芬就要呛起来了,赶忙站起身满脸堆笑地活着稀泥,“我爸今天不也是高兴嘛!平时被您管的一点酒都不让喝,今天情况特殊,喝上一杯也没关系。”
闫勇说着话,看了一眼对面坐着的齐天翔,挤了一下眼睛后端起酒杯对闫博年说:“今天高兴,我和天翔敬您一杯,但高兴也要适度,就只能喝三杯,多了不行!”
齐天翔也赶忙站起身来,先欠起身端起闫博年的酒杯,递到他的面前,低声笑着说:“妈妈说的在理,我哥说的也很关键,适度就好,只三杯,说到做到。”
闫博年接过齐天翔手中的酒杯,狠狠地瞪了张婉芬一眼,然后轻轻地与齐天翔和闫勇碰了下杯,仰脖将一杯酒倒入口中,闭着眼美美地品着滋味,许久才睁开眼睛,满足地长长地哈了一口气,望着张婉芬得意地笑着。
看着闫博年陶醉的神色,以及故意气她的表情,张婉芬不由摇摇头无奈地笑了,也知道这样的场合不能真跟老头子生气,就对大家笑着说:“都吃菜啊!多吃点。”
一场可能爆发的风波闫勇被巧妙的化解了,看到他若无其事的大口地吃着菜,齐天翔暗暗佩服起闫勇的应变能力了。作为家中的长子,他承担着很大的精神压力,尤其是两位老人年纪和身体渐渐衰老之后,照顾老人的责任就逐渐成为了他的使命和义务,可面对倔强和不服老的老人,他还不能表现的过于殷勤和明显,只是通过行为表示自己的关心,而且常常还是和稀泥的时候居多,可即便是这样,也还是费尽了不少心机。
齐天翔不愿想到未来和如果,可却也被这些时时困扰着,面前的两位老人,远在中原小城的自己的父母,都已经到了风烛残年的时日,可尽孝却是很难实现的奢望。不但远在他乡的父母,就是身边的两位老人,自己能够时时侍奉的时候又有多少,不仅没有办法与闫勇相比,就是嫂子李红霞,自己所做的也是很不到位的。
尤其是自己职位不断上升之后,以往还可以做的事情,简单的一些家务活,都毫无例外地被岳父、岳母剥夺了。原本就是女婿的身份,很多事情还是客套大于亲情的,作了市委书记,当了省长之后,更是有了很多明显的变化,岳父不再过多地过问自己的工作,岳母也不再唠叨家里的琐事,变得更加的客气,更加的小心翼翼,使得齐天翔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好了。
由此,使齐天翔对闫勇凭生了几分羡慕,甚至有些妒忌了,在亲生父母身边,不管做什么说什么,都可以自由自在率性而为,没有交流上的障碍,也不存在心理上的防范,这不仅仅是血缘纽带的关系,还来自于天然的亲情和包容。
就像今天晚上的家庭聚会,尽管都没有说到明处,可包括齐天翔在内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就是为齐天翔接风洗尘的宴席,表示的也还是家的关爱。岳母的准备和操持,嫂子李红霞的忙碌,闫勇的电话,就包括闫晓蓓和刘鹏,都是专程为了他而回来的。闫博年尽管没有过分亲昵的表示,可小菜园的等待,刚才席间的表述和兴奋的神情,都表明了他的心情和关切,这在以往的很少有的,而且这也是对待齐天翔,如果对待闫勇,是根本不需要这样大张旗鼓的。
这也只是自己离开省城半个多月时间的变化,如果自己再离开的久一些,或者未来自己离开河海省到外地工作,再有时间坐在一起,两位老人会有什么变化,齐天翔真是难以推测。况且自己现在还只是省长,如果一旦职务发生更大的变化,自己在这个家中的地位,也会相应发生变化吗?
齐天翔不敢再想下去了,心中也升起了一丝悲凉,很想再回到挂职省纪委时的哪段美好时光,闫丽不在身边,岳母张婉芬就像母亲一样的嘘寒问暖,晚上下班前就会打电话,不是问晚上回不回去吃饭,就是问晚上想吃点什么,虽然有些不胜其烦,可心中却始终充溢着浓浓的暖意,还有就是深深的幸福感。
仅仅是因为自己的职位变化吗?还是自己什么地方做的不够到位,齐天翔在反思,可却没有答案,唯一能够明确的,还是自己在这个家变得金贵了。
想到了这里,齐天翔拿起桌上的酒瓶,欠起身来给闫博年的杯子里斟满酒,然后又拿起红酒瓶子,给岳母的杯子里倒了一些酒,温情地看着身边的闫丽,柔声说:“难得今天爸爸妈妈高兴,咱们两个敬爸妈一杯酒吧?”
齐天翔表情瞬间的变化,没有逃过一直默默关注着他的闫丽的眼睛,尽管不可能完全知道齐天翔的全部心思,可还是能想到齐天翔此举的用意,就双手端起张婉芬面前的酒杯,看着闫博年和张婉芬笑着说:“爸爸、妈妈,天翔和我敬您二老一杯!”
闫博年接过齐天翔端来的酒杯,看了老伴一眼,然后对齐天翔说:“站着干什么,快坐下,都是自己家人,这么客气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