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权同样出身世家,有忠义之心,但是同样的,也把家族看得比自己性命重要,如果是不忠导致族灭,那没什么话说。
可是对于皇权这种事,没有道理可讲,黄权觉得好像自己在等着家族被灭一样。
特别是现在满朝一片祥和,自己找不到任何人商议,这种苦闷,让黄权分外难受。
……
入夜,刘璋找来三个人进入小亭,三人正是白天受封的法正,张任和折兰英。
小亭中间摆着一张圆形餐桌,摆着酒菜。
法正和折兰英都没什么顾忌,各自找位置随便坐了,只有张任为人古板一些,觉得刘璋现在是皇帝了,就算是坐下也坐的端端正正的。
“之前也说过了,叫你们三人来,你们也知道什么意思。”刘璋开口说道。
张任立即道:“陛下放心,张任愿第一个提出请求递减爵位。”
刘璋摆摆手:“还是让月英提出来吧,朕知道张将军忠心耿耿,但是你为人不太懂得转弯,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件事做下,就得罪了满朝文武。
而且朕预料,明日只要提出递减爵位,会有大风波,并不能一锤定音,到时候为了让朕放弃递减爵位,他们当然不敢对朕怎么样,必定对你下手,只要将你陷害了,这递减爵位就了一半。
所以,第一个出头的,必须要能顶得住这些人压力,张将军到时候只要在月英提出之后附和就好了。”
刘璋明白递减爵位的压力,要知道古代的人都是在意一个封妻荫子的。
自己麾下文武不是圣人,不是自己制造的机器人,他们不要命的跟随自己。谁不是为了一个功名大业。
在古代人来说,功名大业可不止是自己得了大官,还要惠及子孙才算功名大业,而很明显,爵位是最能封妻荫子的,这也是他们最在意的事情,相对来说官职倒没那么重要。
现在实行递减爵位,刘璋完全能感受到那种压力,要不然以刘璋性格。根本不会这么转弯。
黄月英坐在刘璋旁边撇撇嘴,对刘璋十分不满,张任就舍不得用,偏让自己出头,明枪暗箭的。黄月英倒不太在乎,以后自己肯定被满朝文武骂,心里总有些不舒服。
聪明如黄月英,现在突然觉得,恐怕刘璋不止是要她吸引满朝文武的火力,这件事后,自己在朝中当官就难了。看来到时候为了平息满朝文武怨气,自己的官职都得被下了。
黄月英知道这是迟早的事,只要嫁给了刘璋,后宫是不能干政的。自己这官职估摸着是保不住,可是自己下和被迫下是两码事,黄月英现在是怎么看刘璋怎么觉得不顺眼,这个人是整天削尖脑袋害别人吗?
“其实我可以打头的。”法正笑笑道。法正最开始跟随刘璋的原因,仅仅就是让以前从扶风过的老乡看看。自己是很能干的,让曾经那些瞧不起他的同乡人,都知道自己的能力。
后来江州屠杀开始,法正只是为了和刘璋一起完成新政。
现在不管是新政,还是在同乡面前证明自己的能力都办到了,法正已经没什么遗憾,到时候被满朝文武记恨,那就记恨吧。
法正说完,刘璋见折兰英也要说话,立即打住道:“朕找你们来,不是让你们谁来打头的,月英在川军中威望最高,应变能力也强,什么明枪暗箭都不怕。
而且月英马上就要成为我的妻子……恩,虽然折兰也是,但是折兰统领异族军,身份敏感,月英是最合适的人选,你们也不必争了。
叫你们来,朕只是觉得愧对你们……”
张任嘴一张,正要说话,刘璋挥手止住:“月英和折兰朕就不说了,都是我刘璋的妻子,法正和张任,从涪城之战就跟着我,没有你们,我连荆州都拿不下,也更别月英来投效。
十年过了,你们立下的功勋,本来就该分封王爵,但是现在不但要变成递减爵位,还要你们打头,朕是真的觉得亏欠你们。”
“陛下,张任一心只想辅佐陛下,得成天下大业,能有今日,张任已经知足,异姓诸侯王开府治国,不利于朝廷权威,同样也不是张任心中所愿。”
法正笑了一下道:“只要陛下还记得当初江州花园的话,那就绝对对得起法正。”
“好。”刘璋轻出一口气,笑着道:“就知道你们会这样说,朕也可以坦白告诉你们,朕虽一心为了大业,但不是薄情寡义之人。
飞鸟尽良弓藏这种事情,我刘璋不会做,如今大汉一统,我们共享富贵,来,干。”
“干。”
刘璋举起酒杯,和法正张任一饮而尽,以前因为天下没有统一,一直没有这么踌地喝过酒,现在终于放松了许多。
法正突然道:“陛下,我记得当初在涪城时,陛下就是一杯酒下了涪城官员的兵权,现在这是轮到我们了啊,哈哈哈。”
……
刘循房中,因为周不疑和曹冲就要上任军机处,所以这些日子,周不疑和曹冲都留在刘循府中,陪着刘循一起学习,现在周不疑和曹冲不止是教刘循一些东西,也同样是朋友。
以后了军机处,恐怕都没有办法进刘循的寝宫了。
刘循在一旁看书,周不疑正给曹冲讲一道数学题,两人现在对刘璋讲的那些都熟悉的差不多了,反而是从刘璋的这些知识里面,觉得还有无尽的推进空间,反正刘璋不可能再来教他们了,现在是两人互相探索前进。“”
可是忽然曹冲皱起眉来,对周不疑道:“不疑,我想了一天,我以为你会先开口的,但是你却一直没说,我以为其中有什么内情。所以一直在思考,但是现在还是想不通。”
“什么事想不通?”周不疑随口问道。
“难道你不觉得皇上封赏的爵位过高了吗?”曹冲说道:“原来军师封了燕王,我就觉得太高,可是当时也知道,那是为了掩饰北京的工程,为了方便迁都。
而且黄军师的功勋,给一个燕王也没什么。
但是今天又封了四个王,张任,魏延。法正,折兰英,秦王,齐王,吴王。这是多大的爵位?全部坐领一方,北海王更是统领草原,这样真的行吗?
按照陛下定的爵位划分,王位分为五等,黄军师是第一等,张任法正魏延折兰英是第二等,还还有三等王爵。
想也不用想。五虎上将,六大良将是三等爵,那还有四等王爵,五等王爵。
不疑你在投效陛下以前。就给陛下出过很多主意,之后正式投效,辅佐循公子,要不是不疑你。恐怕陛下当初回到长安,就是一个烂摊子。
而且之前你还带着十万大军败给折兰英。一直被流言蜚语,受尽冷嘲热讽,再加上你的伴身份,搞不好不疑你都能封个王。”
周不疑敲敲额头:“你这么一说,好像我还真能当个王,我周不疑能封王?十八年来我可真没想到啊,祖坟冒青烟了吗?”周不疑说话哈哈笑了两声。
曹冲却一脸凝重:“说句实在话,不疑,这个王爵要是真落你头上,你敢接吗?
”
不等周不疑答话,曹冲又道:“我从散朝以后就开始想,看到不疑你没说话,我一直以为里面有什么隐情,可是不疑你却一直没说,我越想越不对,要是不说出来,今晚都睡不着觉,不疑,你知道陛下怎么想的吗?”
“陛下怎么想的,我哪里知道,我其实也觉得有些不对,我没说只是因为,我觉得陛下不是那种滥封的人,而且心中肯定有计较。”周不疑说道。
“我想不出来有什么计较。”曹冲是聪慧之人,同时也是谨慎之人,自己想不出来,绝不可能像周不疑那样,觉得刘璋一定会有考虑,然后就不再管其他的了。
见曹冲紧皱眉头,周不疑道:“曹冲,你在想什么?难道是在想陛下会不会学高祖皇帝,来个狡兔死走狗烹?
先不说,这样大肆封了再一个个铲平有多麻烦,就算是这样,你毫无功勋,肯定混不到个王爵,你怕个啥?”
“我……”曹冲只说了一个字便没说,而是看向了一旁的刘循,刘循发现曹冲在看他,回过头来:“不疑哥哥,曹冲,你们在说什么?我知道你们都是一心帮我,不管怎样,父皇肯定不会对你们不利的,放心吧。”
刘循听到周不疑说什么狡兔死走狗烹,当然明白这些道理,以为曹冲是在担心这些,就宽慰了一句。
刘循虽然不是很聪明,但是以前就听法正说了自己父皇的性格,外忌内宽,对外人狠,但是对自己人却很好,当初为了这个,法正不止一次跟刘璋闹过。
而在刘循看来,刘璋的确是这样的,虽然妨碍到新政了,那是必杀无疑,但是除开这个原则问题,刘璋还是很宽容的,不管是王累这样的呆子,还是贩夫走卒的冒犯,刘璋哪怕心里十分不爽了,都能忍下来。
远远不是外界传闻的那个暴君印象。
周不疑和曹冲都知道刘循会错意了,心里叹口气,实际上他们之所以愿意一心帮着刘循,也正是因为刘循有一个最大的优点,那就是知道谁对他好。
就像当初萧芙蓉教他武艺,他十分不愿学,十分讨厌,但是也知道那是为了他好,这些年也一直练武不坠,虽然没什么成就,强身健体,一招两式还是会的。
这样的主子,是值得效忠的。
“曹冲,我知道你什么意思。”周不疑说道,就凭曹冲刚才看向刘循那个眼神,周不疑哪里还不明白。
要是这么多爵位封下,以刘璋的威望,只要刘璋在世,无人敢反,但是假如刘璋不在了,那这些异姓王还压得住?
所有的麻烦。都是堆积到刘循身上的。
曹冲不是在考虑其他的,而是考虑到刘循,这么大的后患,留给刘循,那就是毁灭性的。
周不疑虽然不太相信刘璋会这么犯糊涂,但是心里还是有些欣慰,费了这么多努力,用知识引诱曹冲。
当初有人陷害曹冲时,在帮助他。增加亲近感,曹冲总揽河北工程时,人力物力遇到诸多困难,也是周不疑和刘循帮了他,要不然曹冲一个新人上位。年龄还这么小,不会这么顺利。
而现在,终于得到回报了,曹冲能够这样想,说明他也是在真正的帮助刘循了。
周不疑忽然觉得心里像是有块大石落地,周不疑对自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刚极易折的道理。周不疑小时候就懂。
而且就算不会发生那些事情,以自己的性格,说话没有顾忌,就凭刚才擅自议论刘璋“狡兔死走狗烹”。在皇家也绝对是犯忌讳的,换了一个严厉的君王,自己早就玩完了。
实际上要不是刘璋外忌内宽,自己在刘璋面前说了那么多犯忌讳的话。早死了几百遍了。
周不疑清楚刘璋将自己和曹冲安排到军机处的原因,虽然白天说出来被曹冲反驳后。自己没说话,但是自己和曹冲都知道,那是给刘循铺路。
自己这样的性格实在不适合辅佐,而曹冲的性格明显和自己不太一样,曹冲思维比自己谨慎得多,有曹冲帮着刘循,周不疑感觉很轻松自在。
“但是我还是觉得,陛下不会给循公子留下这么大后患的,你放心吧。”
曹冲看了周不疑一眼,果然周不疑说话没顾忌,要是这句话传出,又是一个把柄,可是这时候也不好说周不疑,只是摇摇头道:
“不疑,我们都不算笨,连我们都想不出来陛下要做什么,要是明日真将王爵封下来,那可是危及大汉江山的事。
你不是说皇上外忌内宽吗?既然如此,为什么没有可能是皇上为了抚慰以前那些功勋文武,所以才大肆分封?
恩,皇上对敌人很狠厉,但是对自己人却恩重,就像你周不疑,那么多次冒犯皇上,也没责罚过你什么,我觉得封爵这件事,还真有可能做。”
“那你打算如何?”周不疑问道,周不疑从来都知道刘璋是理智的,应该不会因为什么感念功勋文武,就这样盲目封赏,就算刘璋盲目封赏,黄月英等人都会劝。
可是今日在朝堂上,不止没有劝,黄月英,张任等人反而坦然接受了封赏,这就非同一般了,肯定有什么隐情。
这也是周不疑一直没有说话的原因。
可是现在听了曹冲的话,虽然那种滥封的可能性很小,但是要是一耽生,后果太严重了,周不疑也想听听曹冲打算怎么办。
曹冲皱眉想了一下道:“我觉得不管如何,我们不能什么都不做。
照我的分析,这样一直封赏下,等那些被封的文武就封之后,绝对覆水难收,就算是有什么后招,也使不出来。
所以如果皇上有什么后招,肯定是在分封的时候,就会劝止,否则一切都来不及了。
可是我们不能等着这种情况出现,要是开始念分封爵位了,我们开口的机会都没有,只要封赏下,再剥夺那些爵位就不可能,那才会触犯众怒。
所以我们要在明日开始册封前阻止,我觉得我们明日上朝,就启奏,请求降低黄月英,张任等人的爵位。
如果皇上有什么后招,我们就可以是个引子,如果没有后招,我们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劝止。”
曹冲说完,定定地看向周不疑,刘循也听出了曹冲和周不疑在商量一件大事,也凑过来细听。
周不疑手撑着桌子上,慢慢道:“你说得对,只要开始册封了,我们再阻止,那就是虎口夺食,一切都晚了,后患无穷。
可是你想过我们请求降低黄月英等人封爵的后果吗?那是得罪整个朝堂的文武,谁敢进这个谏,以后在朝堂都难以立足,甚至……”
周不疑没有说下,俗话说宁犯天条不犯众怒,古往今来,改革者必死无疑就是这个道理。
作为一个大汉人,封爵自己最高的梦想,现在自己请求降低黄月英张任的封爵,那就等于降低所有文武的封爵。
这简直就是自取死路。
“想过了,所以明天我以河北总提调的身份,向皇上进谏。”曹冲说道。
周不疑想了许久,他还是不太相信刘璋会滥封爵位,可是哪怕只有千分之一的可能,就是后患无穷,还是留给刘循的后患。
而且时机只在转瞬之间,一氮始封爵,没人能插话,封爵之后,众文武的爵位已经到时候,到时候再请求减免所有文武的爵位,那就是一个愣头青的笑话。
时机稍纵即逝。
想到天下到处都是异姓王的局面,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周不疑也不允许。
曹冲说得对,不管刘璋有没有后手,自己先进谏了再说,如果刘璋有后手,自己的进谏必定成为一个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