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里面十分的安静,可以说落针可闻,有的人看着天启皇帝,有的人看着跪在地上的魏国公。(◎)众人脸上的神色都很复杂,有的闪过一抹快意,有的则是一脸疼惜,大部分还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对于魏国公说的这些罪状,归纳起来只有一条,那就是失职!说的严重一点就是尸位素餐。身为南京五军都督府大都督,南劲生这样的大的事情,责任实在是推脱不掉。不过这么多年,五军都督府的权力被削弱了很多,成为了只是领兵的将领。调兵的是兵部,五军都督府没有这个权力,说道失职其实也没有那么严重。
不过众位大臣谁也没有站出来,没人踩一脚,也没有人说情,全都在等着天启皇帝的态度。这样可以轻处的罪名,全都要看天启皇帝的态度。已经有消息传出来了,对于锦衣卫都指挥使骆思恭,天启皇帝不过罚了一年的俸禄。很多人不满意,不过对于锦衣卫的奖惩,没有人想要过多的参与进去。
“魏国公,起来说话!”天启皇帝面无表情的看着骆思恭,声音轻缓的说道。等到魏国公站了起来,天启皇帝才沉声说道:“魏国公一脉乃是国朝勋贵,世代镇守南京,可谓有大功于国。这次的事情,魏国公虽然有失职之处,可是罪不至此。朕念在魏国公多年为国辛劳的份上,从轻发落。罚奉一年,以示惩戒。”
刚刚听天启皇帝的话。大家都以为这次魏国公肯定要严惩,没想到高高举起,轻轻的就落了下来。罚奉一年,其实和没处置差不多。
“谢皇上隆恩,臣定当尽心竭力,绝不辜负皇上的信任!”说着再一次跪倒在了地上,身子因为激动都颤抖了起来。
摆了摆手,天启皇帝笑着说道:“爱卿不必如此。朕一项都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
魏国公站到了一边,脸上依旧带着感动的神色,不过心里却一片灰败。想着沐天波和自己说的那邪,心中五味杂陈。
目光在大臣的脸上扫过,天启皇帝严肃的说道:“诸位爱卿,可有事情要启奏?”等了片刻,见没有人说话,天启皇帝笑着说道:“那就退朝吧!”说完站起身子。向后面走了出去。
天启皇帝回到后面的时候,一位老者已经等在那里了,整个人跪在地上。身子佝偻着。陈凌站在老者的身边。神色颇为复杂,想要劝说老者起来,可是无论怎么说,老者都那么跪在那里。
大步的走进宫殿,天启皇帝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老者,叹了口气。走到了龙椅上。对着身边的陈洪摆了摆手,道:“把方爱卿搀扶起来,在给方大人搬个凳子。”
“皇上,让罪臣跪着吧!罪臣无颜见皇上,更没有颜面在皇上面前做着。臣愧对皇上的信任!”方从哲大声的哭了起来,可以用肝肠寸断来形容。
天启皇帝看着方从哲。心中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位老大人,虽然也争权夺利,不过对大明朝的忠心还是有的。现在却是为子孙所累,比起白发人送黑发人,或许还要来的伤心。
见天启皇帝没有发话,陈洪和陈凌将方从哲搀扶了起来,放到了椅子上,然后恭敬的退到了一边。
“爱卿也不必过于自责,事情的经过朕都了解了,这些事情怪不到爱卿的身上。朕不是昏聩的君王,爱卿不必过于忧虑。”天启皇帝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位受伤的老人,只能说着这些安慰的话。自己儿子在心里造成的伤害,天启皇帝还是能够理解的。
“罪臣实在是罪大恶极,养不教,父之过。罪臣没能交好儿子,实在是愧对皇上的信任!”方从哲身子忽然急剧的颤抖了起来,慢慢的抬起头,看着天启皇帝,面容扭曲的道:“皇上,老臣没有脸面在留在世上了,只求皇上抓到方世鸿的时候,让人到臣坟前告诉老臣一声。”
方从哲从椅子上颤颤巍巍的下来,恭敬的跪在地上,便再也不动了。
一边的陈洪连忙走过来,伸手在颈动脉的位置摸了摸,对着天启皇帝摇了摇头,满脸苦涩的说道:“皇上,死了!”又抬起方从哲的头,看到青黑的脸色,道:“是中毒!”
对着一边的陈凌摆了摆手,天启皇帝吩咐道:“让人台下去吧!按照致仕老臣安葬了,让人给弄个好一点的谥号。”
“是,皇上!”陈凌恭敬的行了一礼,赶忙招呼人将方从哲抬了出去。
慢慢的转回身,天启皇帝走到了龙椅上,将身子靠在椅子上。慢慢的闭上了眼睛,有气无力的对一边的陈洪道:“你说方从哲这是为了什么?可以逃跑,可以在家里面自杀,为什么要到朕的面前来自杀?为什么要让朕看着他死?”
陈洪站在一边,神情很是犹豫,不过还是开口说道:“奴婢愚钝,实在是想不出来。”
猛地睁开眼睛,看了一眼陈洪,天启皇帝拿起桌子上的茶碗就扔了出去,大声的道:“他这实在威胁朕,让人手下留情。他没脸说求情的话,用这种方式告诉朕,不要打开杀戒。他在求朕,求朕放了那些人!”
连忙跪到地上,陈洪劝解道:“皇上,这江山都是皇上的,那些人全都是大逆不道之人。怎么处置,大明律早就有规定,皇上不用个发愁。万事保重龙体,皇上保重龙体啊!”说着磕头如捣蒜。
无力的坐到椅子上,天启皇帝沉声说道:“陈洪,你说朕是暴君吗?历史上会不会留下一个暴君的名号?”
“皇上是盛世明君,自从皇上登基以来,大明日渐兴盛。国库丰盈,边关大胜,这都是看的见的。皇上是杀了些人,可是那些人都是咎由自取,皇上不必放在心上。”这些人话陈洪早就准备好了,天启皇帝心里压力过大,发泄一下不是什么坏事。
摆了摆手,苦笑着说道:“朕知道,朕身后的名声注定不会太好,汉武帝不也是留下了穷兵黩武的名声?唐太宗名声好了?不过朕不在乎,那个摊丁入亩的皇帝,被人称为剃头皇帝。造谣的事情更是数不胜数,不过朕很敬佩他,他打下了一个根基。”
慢慢的站起身子,看着天启皇帝走出去的背影,陈洪忽然觉得天启皇帝很是寂寞。没有人能够读懂皇上心里在想什么,没人知道天启皇帝的内心世界是怎么样的。
对忠臣宽恕,对佞臣痛下杀手,天启皇帝的心里在想什么?伺候天启皇帝这么久了,陈洪不知道,他相信天下没人知道。
想着天启皇帝刚刚说的话,陈洪怎么也想不起来,皇上说的那个皇帝是谁?剃头皇帝,自己似乎没有听过啊!摊丁入亩是什么?自己从来不曾听说过啊c像是一个政策,既然想不明白,陈洪便摇了摇头,将想法从自己的脑海中甩了出去。大步的向天启皇帝追了出去,自己是皇上的奴婢。
南厩内,一座大宅里,方世鸿正坐在地下室里面。面无表情的看着桌子上的茶杯,不知道在想什么。
“少爷,南竟在封城,不过已经有消息了,小少爷和夫人已经上船了。等到南厩开城,少爷便能坐船离开了。”作为对方世鸿十分忠心的管家,方福看到方世鸿这样,便开口劝解道。
轻轻的摇了摇头,方世鸿叹了口气,抬起头,道:“有老爷子的消息吗?”
看着方世鸿布满血丝的双眼,方福顿时有些愣神。原本以为自己的少爷并不在乎老爷子,没想到他也有这样的时候。此时的方世鸿双眼不布满血丝,神色间也满是颓然,整个人看起来仿佛老了十岁。
“有老爷子的消息吗?”见方福不说话,方世鸿紧紧的盯着他,身子都开始颤抖,泪水慢慢的从眼中流了下来。
“少爷,老爷不在了!刚刚接到外面的消息,老爷进宫见了皇上一面,在皇宫里自尽了。老爷与皇上说了什么,我们无从得知,不过皇上下旨厚葬老爷。葬礼的规格也是按照致仕的大学士的规格,加封了太保,谥号文忠。”方福看着方从哲,神色悲伤的说道。
缓缓的跪倒在地上,方世鸿泪流满面,大声的道:“爹,儿子害了你啊!你这是何苦,当日没跟儿子一起走,孩儿没有强迫。不想你背上骂名,只要你不求死,皇上不会杀了你的。儿子对不起你,你的谥号不应该是文忠啊!对不起你啊!”一边说着,方世鸿猛地在地上磕着头,地上和额头上满是鲜血也没有停下来。
方福赶忙将方世鸿拉起来,他生怕方世鸿把自己撞死,劝慰道:“少爷,不必如此,老爷走的很安详,少爷不必如此啊!”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方福心里清楚的很,方从哲的死,实在是这些不孝子孙害的。
“我不要呆在这里,我要去给父亲守坟,我要去给父亲守坟!”一边说着,方世鸿像疯了一样向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