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强烈的灯光消失,姚佳年下意识便往那束远光灯的方向去看。
“姚佳年!”
见她目光看向陈新禾所在的车,季沉喊了声她的名字。姚佳年没想到季沉会突然叫她,声音还不小,一吓,视线被打断,她转而看向季沉,有些疑惑地盯着他。
见她没有看到陈新禾,季沉松了口气,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又因为刚才的行为是受到了姚佳年的影响,他心里微微有些懊恼。
也注视着姚佳年的眼睛,见她眼底满是疑惑,像是被惊扰的小白兔,温顺无害的样子真是让人越看越恼火。
“下车!”他语气生硬地说。
“……”姚佳年不懂季沉突然间又是怎么了,这一年多以来,他反复无常,更年期似的,让她很是头疼,也懒得跟季沉计较,姚佳年没说话,默默下了车。
她原本以为季沉送她到这里以后就要开车离开,走了几步发现不对劲,回头看了眼,发现他并没走,竟找了个位置停好车,接着便往她这里走来,大有要送她上楼的意思。
姚佳年有点受宠若惊:“你要送我上去?”
低头看她,撞见那双清亮的眸子,季沉想到些什么,故意问她:“你住几楼?”
“八楼。”
“那还好,”他自然地牵过她的手,带她往里走,却直接越过了电梯,说,“我们走楼梯。”
姚佳年几乎晕厥过去。
她心里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连连摇头:“那是八楼,季沉,你想清楚。”她上大学那会儿,和陈小雨两个,上课连四楼都要挤电梯。
瞧一眼西装革履的季沉,那一尘不染的模样也不像是个会舍弃电梯、甘愿走楼梯的主儿。
这又在发哪门子的疯?
“我晚饭吃得早,现在身上没力气,爬楼梯的话——”
她话没说完,已被季沉打断:“我背你。”
姚佳年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反应过来后,季沉已经带着她走进了楼梯间,几乎没有哪个正常人会在正常的情况下放着闲置的电梯不用,该走楼梯,所以,现在楼道非常安静。
可能是因为没有其他人会看到,一向矜持、傲慢的季沉,此刻竟在她面前蹲下了身。
姚佳年看着季沉笔直挺拔的后背,愣愣地杵在原地。
“愣着干嘛?”
季沉的声音微透出些不耐烦,让姚佳年回过神来,她有些迟疑,季沉又说,“上来。”
她突然想起两年前的一件事。
心情突然变得有些闷,却还是依偎上他的后背,季沉站起身来,她双手向前环住他脖颈的动作显出几分娴熟。
“季沉,”她轻轻喊他,声音听起来连自己都觉得不大真切,“你不问我为什么不回家?”
季沉没说话,脚步笃静沉稳,拾级而上。
上一次他这样背她的时候是两年前,同样的一个冬夜,他背着她沿着长长的护城河,走了好长时间的夜路,她记得那晚,她俯在他耳边,声音小小的:“季沉,我没有爸爸了,妈妈也不要我,没有人要我了。”
“我好想他们,季沉,我好想再见他们一面。”
那时她父母刚出车祸没多久,舅舅、舅妈凭着她的信任,架空她在姚家的所有权利。
那晚她俯在他的后背,泪水几乎糊住了眼睛,看不到季沉当时的表情,却记得他的语气真挚而温柔:“我要。”
无论这个世界变成怎样,总会有一个季沉,要你姚佳年。
她那晚真的信了。
神游的时候,不觉中已上到八楼,姚佳年忙收拾好心情,从他身上下来,姚佳年故作平静地掏出钥匙,不小心将口袋里的手机翻落在地,刚想弯腰去捡,季沉已经先她一步将手机拾了起来。
一条短信进来,手机亮起,季沉看到她的屏保是他的一张侧脸照。
几年前他早饭间看报纸的时候,她随意拍下的。
心情变得不错,季沉将手机递给姚佳年。
随着她进屋,等她打开家里的灯,季沉将屋子观视了一遍,房子不大,但胜在被姚佳年收拾得干净、温馨。
环境还不错。
季沉松了松领带,看向姚佳年:“没拖鞋?”
姚佳年忙打开鞋柜,还好她之前为了以防季沉过来,买了一双男式棉拖。将拖鞋放在季沉面前,她看着他一边换鞋,一边将领带脱下,随手放在客厅的沙发上。
心里正想着季沉这架势是不是要在她这里逗留一会儿?便听季沉说:“刚上楼梯出了些汗,我去洗个澡。”
要进洗手间,姚佳年喊住他:“季沉……”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她:“怎么?”
“家里没有男士衣服……”她之前想过季沉可能会来这里,却没料到季沉会在这里洗澡或过夜,自然也就没有准备他的衣服。
看着季沉那双深深的眼,她不争气地有些愧疚起来,像是一向贤惠温顺的妻子做了一件并不贤惠温顺的事情。
“要不我现在出去帮你买?”
她说,见季沉脸色微变,以为他会作罢离开,谁知他却走过来,重新系上领带:“不用,我下去买。”
他问她要了钥匙,接着便真的走了出去,看着季沉消失在门后的背影,姚佳年一张脸微苦,伸手按了按肚子,好饿,要不要让季沉给她带碗桶面回来?
犹豫了一番,姚佳年掏出手机,给季沉发了条短信。
……
季沉走到楼下,陈新禾叫住他。
“金利的案子,季总真不考虑跟我们合作?”
他脸上似是有笑,又好像没有。
季沉最不屑陈新禾这样的:“陈总这么晚出现在这里,难道仅仅是为了和我谈公事?”他语气凉凉的,面上没有一丝和善。
“我要说是,季总也不会相信。”
季沉无心和他浪费时间,抬脚要走,陈新禾突然说:“我们做笔交易。”
停下步子,季沉目光平视他。
陈新禾开门见山:“只要你能跟年年离婚,我愿意拿我拥有的任意东西做交换。”
季沉静看他,突然勾了下唇:“抱歉,陈总拥有的,我恰好都不缺。”
陈新禾面不改色,脸上慢慢浮现出淡淡的笑意:“这么自信可不是好事。”
感觉到自己震动,季沉并不顾忌陈新禾是否还有什么话要说,没打算告别,一边看短信内容,一边往前走。
姚佳年的短信让他不觉唇角微往上翘,走了几步,听到身后的陈新禾又喊了声他的名字,季沉有些不耐烦地停下脚步。
“如果我要陈总的命,刚才的交易还算数么?”季沉似是故意般,要让陈新禾下不了台。
陈新禾理智不乱:“用我的命换年年的自由,值得。”
他看着季沉颀长笔挺的背影,态度里有种从小便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做派,矜持傲慢的模样让他厌恶。
陈新禾浅浅笑着:“只不过我怕我死了,这世上再没人比我更爱年年,最终受伤害的人是她。”
“呵~”一声不浓不淡的嘲笑从季沉喉咙里溢出。
陈新禾并不需要理会季沉的态度,他只是回来拿走本应该属于他的女人,出于礼貌,先提前打声招呼而已。
结果怎样,不在于他,更加不在于季沉,而要看姚佳年的想法。
“季总肯花时间调查我,却不愿好好照顾年年,看来连季总也觉得,年年该由我来照顾。”
听他一口一个年年,亲昵的语气让季沉恨不得立马在他脸上招呼几拳,良好的教养令他压抑住此刻的怒火。
“我竟不知道,陈总还有妄给他人想法下定论的爱好。”
扔下这一句,季沉再不跟陈新禾啰嗦,提车往闹市区开去。
……
姚佳年等了好久也不见季沉回来。
摸着扁扁的肚子,她忽而冒出一个想法:季沉不会就这样走了不回来了吧?
这样的事,季沉也并非做不出来。
随着想法愈深,饿意愈浓,她拿出手机准备给季沉打个电话,这时候门铃响起。
走的时候明明给过他钥匙,姚佳年心里嘀咕,放下手机,她起身往玄关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