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咋不合体统了？！”
“身为女子，穿着男子衣服抛头露面，此为一。”
“与男子同桌，此为二。”
“去韵茶楼听曲，进出不入流的场合，此为三。”
“还有啥？”听他数一数二的这么一说，不知怎的，气是消了些。抬头看他说起来是越来越气急，她倒是心里舒坦了些。
“女子被该在闺阁之中，学学琴棋书画、做做女红、要是能读书识字，看看几本书也是能成的。”听她这么一问，田明让叹了声，换了口气，开始苦口婆心的接着说，“你看看哪户人家的大家小姐和你这般。”
她笑，这下倒是好说了，“我想田公子是有些误会了，我呢，就是个野丫头，从小乡间田野里长大的，家里祖祖辈辈就指靠着那一亩三分地，哪里是什么大家的小姐。”
“和大家小姐的边都沾不上呢。”
“礼不下庶人，这个道理我也是知道的。”
“我呢，就是个庶人。”
“田公子要是拿大家小姐的规矩约束我，要是旁人听去了，可是要笑话我的。”
这话一说，田明让倒是愣了愣，一幅不争气的样子，急的满脸通红，“那，那，那也不能随便抛头露面，这像什么话！”
她知道小胖子是从小诗书礼仪熏陶的，加上富贵人家从小还受宠，不说教育，就是阶层，也是和她不一样的，所以对他而言，所见的女子模样都是大家闺秀的样子，她这样的野丫头是没见到过的，所以一时也是接受不了。
“要是说起来，我还是得向田公子道歉的，”礼数可以不太在意，但是礼貌还是要有的，“之前也是书铺见着的，那时候没向田公子坦白，还收了帖子，这次来也是顾虑太多没去拜会，想来心里实在难安。”
“正好，眼下事情虽说明了了，但道歉还是要的。”
她学着样，规规矩矩行了个礼，看小胖子气还没消，接着说，“田公子，这事情是真的我有错在先，但我也是无心之过。这不，我都诚心诚意道过歉了，以后啊，你考你的功名，我呢，还过我的小日子。”
“你要是行行好，别和旁人说了去，那我就更是感激了。”
“你，你，你还要这般抛头露面？”
她点头，她才不要窝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入呢。
“还要和其他公子公子往来？”
这个倒是没想好，“如果必要，见见也无妨。”
“哼，无妨？！”小胖子怕是从小到大还没见过像她这样没把礼数放在眼里的女子了，都让人看穿了，也给指出来了，还是不改，气的满脸通红不说，腮帮子也是鼓鼓的。
别别，这会倒是有小胖子的模样了，她看在心里，想笑，但是不敢，只能强忍着，面上还是风平浪静的样子。
“你家里爹娘不管？还有于公子，现在也是府城有头有脸的人物了，如果没记错，应该是你舅舅，怎么，也不管？”
“哎，哎，”这要是牵扯到长辈，可就是教养的问题了，要是算起来，可就不好了。她连忙拦住小胖子别往下说，“停，停，停，不是你这么个看问题的角度。”
“这个问题呢，你要这样想。”她找个舒服的地坐下，转头看小小和二狗子在不远处，边上翻来了好几本书，堆在桌子上。两个正看的认真，就继续对着小胖子，“我爹娘当然是管我的，你看看我自家兄弟。”
说完，她指了指小小，“是不是家教也不差的？”
小胖子看了看小小，不说话。小小招人喜欢，说话也好听。加上刚刚那茬，她知道小胖子是喜欢小小的。
她笑着接着说，“既然我爹娘能把小小教导好，我呢，我爹娘肯定也是仔细的教导过了的。”
“要是说我现在这般样子，要是怪，也是要怪在我自己头上，可跟我爹娘扯不上关系。”
“等等，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家教还是不严之类的，我早就和田公子你说过了，我呢，就是个乡下野丫头，我爹娘也没想着把我培养成闺阁中的小姐。”
“他们呢，就是希望我一辈子安安稳稳就成了，可不图啥大富大贵的，当然，也就不用培养我琴棋书画了。”
古代培养女孩子琴棋书画，父母大多的打算还不是让自己姑娘嫁到富贵人家，她这么说，算是间接说的明白了，她爹娘可是不图这个。
这下说完，小胖子倒是不说话了，她知道他心里的成见还是有的，但是最起码是不能挑剔她了。
她看着差不多，继续再接再厉，“田公子你看，咱俩其实以后没的打交道的地方，真的。”
“要是算下来，稍微有点亏心的地方，就是当初收了你的帖子。”
这个她是真的有点亏心，要是当初没收帖子，她才懒得和他解释这么多。不管怎么说，她让小胖子白高兴一场，她还是个女子，怕是也给他幼小的心灵留下阴影了，要不然也不会这么抓着不放。
“这个我有错在先，我承认，也给田公子你道过歉了。”
“公子你就大人有大量，宽宽心，这件事过去就过去了。”
她一个劲的说，那头连个反应也不给。田明让低着头，也不知道想什么，偶尔喝口茶水。他也没比她大上多少，这会倒是占尽了上风。
“佩哥哥佩哥哥，”好在小小颠颠的凑过来，要不然她是真的不知道说啥了，两个小手恭恭敬敬的捧着书卷，迈着小碎步，“这本书卷是先生念叨过的，我记得，这里看到了呀，就是这个，佩哥哥你看看，你看看。”
家里先生藏书虽说不少，但也是九牛一毛，很多书还是没有的。这会小小高兴的跑来把书卷拿给她看，果然，是本不易找到的，没想到书铺里间竟然放着一本。
“是的呢，”翻了几页，先生念叨过，她都记着，是这本没错了，“那你和文诚两个好好看，一字一句都给背下来，然后咱回去给抄一遍，家里送给先生。”
小小认真的点头，颠颠的又小心的挪过去，和家诚两个果然趴在书桌上，一字一字的看得很是认真，嘴里还小声的嘀咕着，是背书呢。
她看着有意思，正想笑，回头看小胖子正抬头惊讶的看她，她才自觉刚刚一个没在意，倒是把小胖子给忘记了。
私人的藏书要是当下就抄书，是要经过主人同意的。但是若让看，自己有本事一字不差的背下来，回去给重写一遍，那就没的妨碍了。
“咳咳，”还是有些尴尬的，“他俩看书呢。”
田明让又看了看小小和二狗子那边，不说话，她正找话题呢，他那边倒是说了，“要是两人喜欢，我和掌柜的说一声，过来看就行。”
这么好？
她连连点头，细细琢磨了一下，才觉得稍微有点不对劲，啥叫两人？那她呢？能不能来呀？
正琢磨要不要问一句她能不能来，那头有说话了，“只能看！”
只能看？不是吧，买回去和借回去她是没打算，但是既然让看了，过来抄书她还是有点期待的。这会又加了一句只能看，那就只能一个字一个字的全背下来，然后家去再抄？
不是吧？！
这得费多少时间啊，不会这样吧！！
田明让说完，也没等她反应过来，回头就冲外边的青云青月两个点点头。接着青云就出去，想来是和掌柜的交代一下。
但是细想起来，这样也是好的。两个过来背书可比抄书长进要快，两个脑子都是机灵的，加上又爱好这些书卷，要是都背下来，学问增长怕不是一成两成了。
一时屋子极其安静，小小和二狗子背书，嘀嘀咕咕的偶尔有个一两句。
剩下她和小胖子，她是不知道说啥。毕竟是古代，男女有别，还是稍微矜持点好的。田明让不知从哪里已经翻出了个书卷，这会正拿在手里摊开看，看的也是认真。
她心里还是稍微松了口气的。
解释也解释了，也道歉了，该说的话也摊开说了。虽说大家的观念不一样，有些偏见和不理解一时半会还解不开，但至少没憋在心里。她的那点愧疚，也淡了许多，以后出门逛荡，就再也不怕给碰着了。
她脚步慢慢的往小小和二狗子那边挪，看看他们的书背到什么程度了，已经翻了几页，倒是还有不少。
看向窗外，日头西下，离着黑天还有些时间。她也就不着忙，看着几个书架的藏书，一本本的翻过去，惊讶的发现这里的书可别外头书铺里摆着的要好上不少，多是些奇书墨宝，民间少有流传。
有的已经七零八碎，但也都好生收着，有的字迹模糊，好个看，也就只能看出一两个。
田明让说这个屋子他是偶尔过来坐坐，又看看这些书，想来这里是不示人的。
田家书铺开的极多，听说祖上三代都是极爱书、善藏书之人。只府城这一家书铺，藏书和稀品就这么多。想来田府里的藏书，不可估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