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五章(1/1)

裴湛说是要跟易清一起在盘魔之地结伴而行,但其实来了这地方没几天,这人就不见了踪影。易清也不觉得奇怪,也并未觉得心慌,因为裴湛走了又没几天,就有人来陪她了。

许久不见,易清对曲白倒是没有什么生疏之感,看见他站在她前方的路途之中,易清对其点了点头,走到他身边也没有说什么,曲白也不曾开口,二人并肩而行。向前走了一大段路程之后,到底曲白还是没有易清能够耐得住,张口问道。

“师妹就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没有。”一般人这时候总应该多说一些了,易清却依旧惜字如金,摇过头之后才觉得不妥,又补充了几个字:“料来不必。”

“那还真是多谢师妹的信任。”曲白苦笑了一声,看起来是还想要说什么的,但想一想又自己觉得没必要说,不由微微摇着头。

“不客气。”易清侧头十分认真的这样道,“但愿没有信错人便好。”

“放心,师妹如此全力相助,我必定不让你希望落空。裴湛已经去准备了,半年之后,必然能捉住闫卿卿。闫峒爱女如命,到时候什么都会顾不得。风沙口的一切早已经布置妥当,师妹只需在半年之后到那里成道就好。”

在曲白说起了裴湛的时候,易清的脚步就停了一停,听他讲完,易清低头“嗯”了一声。

“只不过,我最精通阵法之道,但在幻阵这方面,却是怎么也敌不过在风沙口布置的人的。他在盘魔之地行走多年,手握从人魔大战时遗留下来的珍贵幻兽骸骨,又多年钻研幻阵……师妹一定要当心,幻阵之中不由我掌控,万一有什么意外,记得保持清醒,先顾自己,一定不能被吸入风沙口。风沙口之后就是风沙古道,方才成道的渡劫修士,独自进入,只有死路一条。”

本来以为曲白已经说完了,却没想后头这些才是最重要的,易清又停了下来,侧脸像是不认识一样的看着曲白,见他也定定的看着她,不由得有些愣,半晌这才转回头去,一边继续走,一边道:“多谢。”

什么死路一条两条的,说起这些,气氛就未免有些沉重。二人沉默片刻,曲白的声音恢复了往常的温淡,带着一丝轻笑地问道:“我们可是什么都准备好了,师妹可有信心在半年之后成道?万一师妹修为上不过关,那可就是万事俱备,没有东风了。”

易清又瞄他一眼,安人心的话到了嘴边又换了。她这些年来待在清峰,就因为必须要参加一个光华之约,所以一直被压抑着无法突破。否则的话,别说是半年之后,她如今应该已经成道有个几十年了。曲白也是知道这些的,首先他们这些年本身就没断了联系,其次,就算是他们直接联系不到,曲白还能不知道灵宗的事情?

“这种事情……谁说得准呢?”

这种事情……你不必担心。这才是易清的标准回答,怎的这姑娘到现在也变了?不过这种变化,挺好。

曲白微微低头,易清单薄的嘴角一如往常一般冷冽,紧抿着没有半分温度。不过他总觉得,在易清的眼底,他看到了一丝笑意。

曲白的嘴角不由得弯了一弯,他不再讲话,与易清并肩默默的往前走。虽然在这样煞气四伏的地方,虽然在这样一个破晓之前的时刻,但他却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在这么多年来,头一次舒舒服服,妥帖的躺在了胸口。

如果一切顺利,如果他最后还能活着……曲白的眼中刚刚带了一点泛柔的恍惚,却眨眼间就被这盘魔之地的狂风吹散。他低了眼睑,复又苦笑了一声,接着抬眼看到了他们走经的地方,便驱散胸中的情绪,语调平稳的开始给易清介绍着,他们此时是走过了哪里。

半年时间对于如今已经可以几十年如一日的过日子的易清来说,简直是太好过了。曲白陪着她一直走到他口中的风沙口,也就是他们计划好她成道的地方便离开了,易清随便找了一处空旷之地打坐,本来在盘魔之地的修士就不多,来风沙口的更是少之又少,她倒也不怕被人打扰。修士成道渡劫,便是要与苍天作对,这颇是有一种背离一切,逆天成魔的味儿,所以这盘魔之地的魔气,倒也算是有助于她的东西。易清没人打扰,利用这魔气修炼,渐渐的倒是有了兴趣,如若不是闫卿卿来叫醒了她,她自己会耽搁了时间都不一定。

易清如今早已经不同寻常,但在闫卿卿的眼里,她依旧算不得什么。毕竟,闫家虽然没落,但只她的父亲就能一手拍死易清。所以,被娇养惯了的女儿,自然是不懂什么是礼貌的。到易清的面前,有求于易清,还是一副爱搭不理,趾高气扬的样子。得亏也是易清能忍,如果换了别人的话,早早儿被气呕死,也不是不可能。

闫卿卿的态度不好,易清却依旧十分认真的给她续了蛊。全程她们二人没有交流,又给自己续上了三年光阴之后,闫卿卿二话不说便转身离去。易清瞅着她的背影,深觉这样讨厌的人,就是拿来被利用死了,也不会令人觉得有半分可惜。

从前的许多次续蛊之后,她就好好的回去,想三年的办法,活三年的命,这当中,只出了一次意外。不过那次意外,看起来闫卿卿没有记住,因为她依旧丝毫不小心。用曲白的话来说,裴湛几乎是未费吹灰之力就抓到了闫家的这颗大明珠。

第一环完成,接下来,就是她这至关重要的第二环了。

“记得劫雷劈下来的时候,不要真的傻傻的挨上去。即便你是九转道体,也受不住几下,总是要想法子挡一挡的。劫雷之下不允许有旁人的元气相助,我教你一道古阵,只需三十六颗上等灵石,花小半刻钟便可摆成。既可以挡天劫,也可以破幻阵,你可要记好了。”

易清准备突破,成道之势已出,漫天劫云翻卷,早已蓄势待发。就在裴湛赶来护法之前,曲白急惶惶地交给了易清一道阵法。他就当着易清的面摆了一次,接着也不管易清有没有记住,在看到劫云翻滚,故而全都不管远近尽数跑来围观的道君们来前,立即隐遁了去。

这道古阵简单是简单,但那是对于曲白来说,易清只看了一遍,险险没有记住,自己复摆的时候,要是没有龙阵石林里面参悟阵法的那两次经历,她还真摆不出来。

这阵法可以助她破幻……易清掂了掂被收在乾坤袋里面的三十六颗上等灵石,觉得有些不好,不过现在已经没有退路,所以莫说身后就是风沙古道,即便身后就是阎罗殿,她该做的事情也要做。

渡劫修士要扛的天劫,谁的就是谁的,谁都不要妄想去替谁分担。若是在那劫雷打下来的时候,有谁冲入了劫云之下,那后果自不必说,那渡劫的修士还可能活下来,跑进去帮忙的,八成要死。

所以,在道君渡劫的时候捣乱,这种事情很少发生,哪怕是什么生死大仇,也少有人愿意付出自己的性命去搏。更不用说,易清的仇家,她知道的,并不算多。

围观的道君不少,很快大家都一个个眼尖的看到了劫云之下的人是谁。易清不到千岁成道,这已然是个传说,日后千万年之内,定然少有人能与她相媲美。

大家七嘴八舌,也不知是羡慕嫉妒还是恨,总之谁都决定,这一场成道之劫,他们都打算从头至尾看完。等到最后,如果易清还有精神的话,大家认识认识也未尝不可。

“快看快看!这第一道就是五雷劫!”

有那对天劫了解得格外深,格外多一些的道君,天雷还没有劈下来,他们就已经先认了出来。有好几个这样同时叫着,引得围观道君们一阵惊呼。

果然是九转道体,老天爷这也“照顾”得有些太狠了。五雷劫可是天劫当中最是凶残的那么几种之一了,也不是没有出现过五雷劫劈死道君的事情。这种天劫,被落星门的制符大师一顿模仿借鉴,然后制作出了五雷符。这种符箓,即便是刚开始学画符的修士画出的最低等的五雷符,也有不小的威力。易清过一会儿,等于是直接要承受千万道五雷符的集体轰炸,这要是一个已经修炼出唯我之力,已经接受过几十道天雷的道君来承受,那还算是正常,主要是易清现在还是真君,这可是她的成道之劫!老天爷也不害怕这么一道雷劈下来,直接把个九转道体劈成灰了!

道君们不由得鸦雀无声,那满天劫云正在蓄力,电火在黑云间缭绕,一时也是静默无声,天地刹那间都安静下来,直到那劫云中央,猛然“咔嚓”一声,直接劈下一道光柱,淹没了那跟漫天墨云相比,实在是渺小的人。

围观道君们全部倒吸了一口冷气,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注意看着那电光消散之后,里头的人是否还存在,一时都未曾注意天上的劫云在这么一劈之后,依旧未曾散去。

看到易清的确还活生生的站在风沙口,灵宗的道君自然是高兴,其他宗门的修士抱着不知名的情绪,这才发现了天上越发汹涌的云团。

“还有!天哪还有!这难道是完整的五雷劫?”有人做出了猜测,自然又引得一大片惊呼声起。

周围的一圈道君,连身份地位都忘了,一个两个叽叽喳喳,叫嚷个不停。被他们围观着的易清站在劫云之下,倒是格外的淡定。

曲白教给她的那道古阵,她暂时还没有摆开。易清也认得她这成道之劫是五雷劫,早早的将阵摆开,被这劫雷劈坏了就不好了。她不害怕天雷,兴许是从前受多了的缘故,这一道一道雷劈下来,她真心未曾觉得有多难受。她现在担心的就是曲白说的,这古阵还可以破幻。

所以说,有一群志同道合,完全不用担心互相背叛怀疑使心眼的同伴,是多么幸运的事情。可惜曲白没有这么幸运,连带着她也没办法享受这种运气,只能在这里兀自不安。

易清的成道之劫是五雷劫,可五道天雷劈过之后,漫天的劫云依旧没有散去。就在道君们以为难不成这成道之劫还有的时候,所有围观的人都看到了,就从易清的头顶,升出了一轮泛着丝丝红色的月亮。

那月亮说满未满,说残不残,一丝丝鲜红如同飘散开来的血一样,在漫天乌云之下,总显得格外不祥。

在盘魔之地行走的修士,大多都是道君。他们有了这样的修为,自然就有了相对应的眼界和见识。愣愣的看着这一轮月亮,所有的道君只觉得这比刚才那一顿五雷劫还要令人震撼。

巫蛊之术已经成了历史的尘埃,巫蛊世家如今也已经被所有人遗忘,普通人和大部分修士提起来,都只理所当然的觉得这是邪恶的,应该彻底杜绝的东西,有的唾骂一声,有的连一口唾沫都懒得吐。

但这只是大部分人的认知,极少的一部分修士,他们知道的更多。比如,巫蛊之术从来就没有被时间淹没掉,甚至可能,从刚开始就没有完全被消灭掉,以后,可能还是很多仙君的唯一希望,得道成仙的希望。

真正的秘密,当然许多道君也不知晓,但是巫蛊师家月家的标志,或者说是图腾,身为道君,都多多少少的应该见过,或者是听别人说起过了。

从易清的头顶升起的那一轮月亮,看着不祥的月亮,的的确确就是万年之前月家的图腾。甚至如今在龙阵石林之中,如果凑巧,还能找得到刻印在一些石头上面的这样的图案。

那一轮月亮笔直的升空,像一把虽然钝,却所向披靡的宝刀,劈向天空的劫云,眨眼间便将满天乌云挥散。那一轮月亮,在原本劫云的地盘越来越大,同时也越来越淡,最后也消散于天空,不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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