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白算是保护,也算是帮助易清熟悉环境,在这里,他们二人结伴不是一天两天,时间可以说已经很长。这么久的时间里,伍娉柔一直跟着他们,一直跟到曲白离开,她这才离开了。
不再跟着易清,伍娉柔才终于想起了傅长桓。正好是傅长桓因为钱宗赴而情绪低落的时候,她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阿长!”
扬起柔柔的,带着真心欢欣的笑,伍娉柔偷偷摸到傅长桓身边,很是调皮的弹了一下他的额头。
傅长桓被吓了一跳,抬眼看见来人,一时间只觉自己出了幻觉。半晌才反应过来这竟不是美梦,他欢喜得有些结巴起来:“真……真君!”
伍娉柔却一下子生气了,掉转身马上就要走,傅长桓一时间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只想着不能让这个人走,连自己在做什么都不清楚的伸手就拉住了对方的手。
“我都说过多少次了,你再这般叫我,我便再也不理你了。”想要不着痕迹的抽出自己的手去,傅长桓却拉的极紧,伍娉柔抿一抿唇,默了一默,这才缓缓道出傅长桓的错处。
“嗯嗯,玉亭,我下次一定记得。”说起了话,理智神魂这才像是归了身体,傅长桓忙不迭地放开了伍娉柔的手,回想着那温暖细腻的触感,咀嚼着这让他心颤不已的名字,再想起钱宗赴,心中不由又是苦涩,又是甜蜜。
这些年过去,她的修为肯定又有了增进,但如今的他,却连她到底有多少进步都不能查探。他们差的太远,这是太苦涩的事情。但如今仅仅是看见她,仅仅是听到她说话,这便又已经是太甜蜜的事情。
心中复杂,傅长桓的脸上自然也就带了出来。被他一声“玉亭”给哄好了的伍娉柔,走回到他身边,见他这般神情,便关心道:“阿长,你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为难之事?”
“没有,我只是想起钱师兄……”
“他啊……诶,他不是对阿清……现如今怎么样了?”
伍娉柔哪壶不开提哪壶,傅长桓的情绪越发低落,但对心仪姑娘的询问,他不可能一言不发,置之不理,三言两语便把钱宗赴给易清准备真君宴,然后易清根本来都不来的事情说了一遍。
钱宗赴的真心实在是令人感动,连外人都感动了,易清这绝情的拒绝,就显得有些残忍冷血,即便是作为朋友,也会有些不赞同之意。
“这样不好吧……阿清她……”叹了一口气,原本好像是不打算置喙别人的这种事情的伍娉柔,最后还是说道:“她总应该过来看看的。”
傅长桓也叹气,整个人却只是摇头,不准备再多予置评。
傅长桓不说话了,伍娉柔也就沉默,两个人站在一起,倒是很少见的气氛沉重。
钱宗赴的确只是离开一个人去静一静,没过多久他就又回来了,看着好像又跟从前一样,实在是不像什么刚刚受过打击的人。傅长桓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应该担心这样的钱宗赴,还是不应该担心,他只知道伍娉柔来看过了他一眼之后走了,然后他们两个人的日子,还是跟从前一样过,没有任何大的差别。如果非要找一点不同的话,那就是钱宗赴比起从前来更加拼命了。他把自己逼迫得非常紧,但却又并没有丧失理智到不把自己当一个人看。
傅长桓不知道这样是好还是不好,但日子就这样暂时风平浪静的过着,一直到光华之约结束之后五十年左右,日子不打算再这样风平浪静的过下去了。
就是一个那么寻寻常常,感觉跟往日里的清晨并没有任何差别的早上,傅长桓和钱宗赴一起,刚刚结束了一场大战,正身心俱疲的想要找一处地方休息休息时,就那么不凑巧的,他们迎面碰上了几个修士。
傅长桓是不认识这些人的,但是钱宗赴跟他们却像是互相熟识,看到这些人,他立刻就冷静的让傅长桓先行逃命。
傅长桓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几个修士也都认出了钱宗赴,他们当中看起来为首的人,认出了钱宗赴之后,仰天大笑:“哈哈哈……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姓钱的,你这些年,可别来无恙啊!”
“托真君的福气,这些年,还一直不错!”钱宗赴一边回应几人当中唯一的真君,一边再一次催促着让傅长桓赶紧走。
明明知道这些年还一直不错的话不过是钱宗赴说出来激他生气的,但那位真君却依旧是动了怒:“不错!你肯定是不错的!哼哼……”
“不过,我会让你今后都再也不知不错是什么滋味!你们还愣着干什么?难道都忘掉了旧日仇怨?这种小人,今日谁杀了他都是大善事一件!”
“师兄,那他怎么办呢?”那位真君的身边,还有两个专门提醒他的帮手,他们现在说的人,正是傅长桓。
那位真君斜睨了傅长桓一眼,并没有把他放在心上,只说:“跟这种小人凑在一起的人,有几个是好德性的?一起处理了也就是了!”
听这些人不仅仅是要对付他,现在竟然连傅长桓都被他拖累了,钱宗赴这才一下子着急了起来:“李朔,咱们的恩怨,自己解决就是了,不要牵扯到外人。更何况,他是你得罪不起的人。你找我报仇也就算了,半路跑偏,把自己整个都搭进去,那岂不是太可惜了?”
“呵,我一个堂堂真君,得罪不起他一个小小的灵君?姓钱的,你倒是跟我说说,他哪里我得罪不起?”
钱宗赴原本大概是想要让傅长桓安全一些的早早离去,却不想他一句话,倒是把傅长桓拖到了更危险的境地。现在既然话已经出口,如果不把傅长桓的倚仗说出来的话,他今日必定少不了跟他一起,被他的这些仇人千刀万剐。
“他你当然得罪得起,但他是灵宗九转道体极为看重的朋友,这辈子注定成仙的人,你觉得自己是否得罪得起?”
灵宗的九转道体……李朔的眼睛一眯,迟迟没有出声,怀疑的眼光不停的在傅长桓跟钱宗赴身上打转,不确定钱宗赴这些话到底是不是真的,不确定傅长桓一介灵君,是否能够与易清扯上关系。
考虑了一番之后,生性谨慎的人,还是决定不节外生枝。他的仇人是钱宗赴,他跟傅长桓没恩没怨的,实在是犯不着跟他结什么仇。
像是很了解李朔一样,钱宗赴马上就又说着让傅长桓赶紧走,傅长桓这时也终于明白了,钱宗赴在他的心里,自然是这世上最好最好的人,可是这世上并不是人人都跟他一样。
钱宗赴来到葬剑大陆之后,可是当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散修的。那本就是一个生存格外艰难,竞争格外激烈,什么都要争,都要抢,远没有大宗门弟子生活的那般安逸,自然也就格外容易互相结仇的团体。钱宗赴就算是再好的人,也免不了会被人记恨。如今,这是他以前的仇人与他好不凑巧的狭路相逢了。
这可怎么办呢?钱宗赴只有一个人,他的修为还不如他。可对面却有一个真君在,即便是不算那个真君,剩余几个灵君,修为也都在他之上。这么两方人对峙起来,钱宗赴绝对会被收拾的很惨。
傅长桓心中暗暗着急,有些不想走,不想丢下钱宗赴一个人,但却又知道,他留下来也起不到半点作用,还不如离开,趁着这些人还愿意放他走,赶紧逃了去找帮手。
“师兄,你撑住!”背过身去,拿嘴型这样说了一句,傅长桓御器而去,全然不知在他身后,互为仇人的几人都在看他,眼中尽是他不懂的东西。
傅长桓离开,以自己最快的速度找着易清,幸好易清之前给他说过怎样找她的方法,否则的话,他还真的是不知道要怎么办是好。
他的确是认识许多灵君,但是真君,他接触的真的不多。有交情到能够直接去拜托对方救人的,除了易清之外,大概就只有伍娉柔了。
伍娉柔,首先他根本找不到她,其次,他总有些男儿的自尊心,不愿意去找自己心仪的人帮忙。那么如今,只有易清了。而且,钱宗赴到底那么喜欢易清,她曾经那般狠的拒绝过人家,如今稍微补偿一下,也是对的吧。
傅长桓很容易找到了易清,两句话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交代清楚了之后,他请易清去救钱宗赴。
眼前的人满眼满心的焦急,想来也是,从他离开钱宗赴到找到她,总是过了一些时间的。现在这个时候,钱宗赴说不定都已经被他的那些仇人弄死了。他是傅长桓心里地位那么高的人,现在已经很有可能身遭不测,傅长桓怎么会不着急?
除了这满眼满心的焦急之外,易清还看到了他满脸的理所当然,他在催促着她赶快跟他走,他在想着他们赶紧去救下钱宗赴,却从不曾想过她是否会去……
其实不去,这才是她的风格。钱宗赴是她的谁?她干什么要去救他?他就算是快死了,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可是此时,不去的话,易清却是着实说不出口来。她怕她说了,她怕她说出口的那一刹那,傅长桓朝她看过来的眼光——她有些无法想象。
罢了,说不定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糟糕呢!说不定只是她太过悲观,什么都没她想象的那么复杂呢!她就去救这一次吧!出了什么问题,那是傅长桓的错,那是傅长桓对不起她!她到底,不想先对不起她看重的人。
易清二话没说,跟着傅长桓走了,去救人。路上一直是沉默,易清是在想她的事情,傅长桓已经是心焦如焚,实在是没有空去说话,两人急急忙忙的赶到傅长桓跟钱宗赴分开的地方,却发现这里空空如也,哪里还有人影?
易清像是有些预料之中的淡定,开始在这片地方找起线索来,傅长桓却平静不下来,心里面咚咚咚的在敲着大鼓,一刻都停息不下来。
怎么会这样的?怎么会没人的?他的钱师兄呢?该不会是已经被那些人……他就不应该走的!他实在是太不是人,怎么能够在那时候留下钱师兄一个人呢!
钱宗赴一时间着急痛苦的掉泪,易清手里捏着一片叶子走到他的面前去,看他这副模样,也不知是何想法的叹了口气,道:“阿长,你可认得这种味道?”
“什么?”傅长桓几乎没有泪眼婆娑,眼前模糊的都看不清楚易清手里拿着什么,哽咽着问了一声。
真是孩子一样,她到底是不适合跟这样的人做朋友,太单纯,太重情了也不好。易清又叹一口气,把手中那片草叶递到了傅长桓的鼻子下面,让他闻清楚了那种味道后,又问道:“你钱师兄身上可曾有过这种味道?”
知道易清这是发现了什么,傅长桓立马抹了一把眼泪,恨不得将那草叶直接吃下去的又细细闻了闻,越闻就越惊喜,到最后直接惊喜得跳起来:“是了是了,师兄他不怎么服食丹药,唯一肯用的,就是这一念丹了。师姐,你在哪里发现的?你真是太厉害了!”
“你钱师兄也厉害……”在真君的面前还能用出这样的小把戏,简直是比她厉害了不知多少倍,算了,“……走吧。”
钱宗赴如此有急智的自救了,并且还有一个聪明绝顶的易清,不会让他留下的线索落空不被发现……傅长桓的一颗心立马放了下去,现在换成是他紧紧的跟着易清,顺着那种丹药之中独有的一种丹材的气味,去寻找钱宗赴。
他们越走,地方就越偏,空气里面都掺杂了一种阴森诡谲的感觉。那种感觉其实极易察觉,但傅长桓却并没有发现,易清已经看了他不止一次,最后终于是收回视线,只走在前头,默默地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