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别这么说羽芊,”费牧嗫嚅着,试图在旁边缓颊:“她有自己的想法,也……未必是错的。”
费夫人立刻义正辞严地道:“做儿女的,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够背弃自己父母,这是我受的教育,也是唯一的道德底线。”
整个包间里,气氛完全僵住,费牧神情紧张之外,便是无可奈何。
白羽芊也觉得无奈,本来是她和郭夫人以及郭家之间的矛盾,费家人硬生生地非要插进来,看着他们的态度,显然要逼着白羽芊就范才肯罢休。
看了一眼费牧,白羽芊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个男人其实还不错,胜在老实忠厚,可是不能否认,他有时候稍嫌懦弱,缺乏主见。
就比如,遇到此时状况,白羽芊明白,只要她表现出一点软弱和退让,就会成为别人砧板上的鱼肉,而很明显,费牧对此束手无策,甚至连反抗一下都没有底气。
“老婆,你血压高,别这么激动,有话好好讲,小牧你带羽芊坐下来,咱们心平气和地聊聊这事儿,我一直相信羽芊这孩子是善良的,咱们慢慢地说!”费先生开始打起圆场,不过白羽芊听得出来,人家的主基调没有变,就是等着她点头,答应给出一个肾。
这时候郭会礼扮起了主持公道的长辈:“尹霞,毕竟是捐肾,不是一拍脑袋就能决定的事,得让羽芊好好消化一下,你不要着急,羽芊也要耐心,母女俩有话好好讲,不要用那些无中生的言辞攻击对方。”
“芊芊,就当妈妈求求你!”郭夫人又开始惺惺作态,不过白羽芊注意到,她投过来的目光里,根本藏不住厌恶和痛恨。
很显然费夫人也改变了策略,走到依旧站着的白羽芊跟前,将她摁回了椅子上,坐到旁边,语重心长地道:“伯母知道你担心捐肾伤到身体,这一点你尽管放心,医学已经证明,捐肾对个体的生存质量绝不会造成影响,其实很多人一辈子只靠一个肾活着,也没有问题,你完全不必有这样的顾虑,以后照旧能正常生活,生儿育女,我早就想过了,你和费牧结婚后,就不要再跳舞,在家里相夫教子,这才是女人真正的归宿。”
白羽芊直接笑了,既然说到这一步,她自然有话怼回去:“费伯母这么高风亮节,不如让费牧去捐,我相信郭夫人不会介意。”
“你什么意思?”费夫人的脸立刻拉了下来。
白羽芊也明白,自己这话说出来的后果,是把费夫人彻底得罪,可是忍气吞声根本不是她的个性,忍到现在,已经就够了。
“妈,羽芊说得没错,如果真需要捐肾,我可以去试试。”费牧这回算是明确地站到了白羽芊一边。
“费伯母一定不舍得,对吗?”白羽芊看了一眼费牧,随即对费夫人道:“虽然我没有上过大学,可我也听说过一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相信您知道这个道理。”
这一下,费夫人终于卡壳了。
“伯父、伯母,我没有那份随时愿意牺牲自己的圣母心胸,尤其对方根本不值得我为之牺牲,让你们失望,我也觉得遗憾,”白羽芊再次站起,笑了笑后,说了一句心里话:“其实,你们也挺让我失望的。”
“羽芊,爸妈那边我会跟他们沟通,”费牧表情一怔,明显意识到了什么,站到白羽芊旁边,干脆拉住她的手:“不要再说了,我们现在离开,就当什么都没听见。”
没等两人走到门口,费夫人呵斥了一句:“小牧,长辈们都还在,你们可以转身就走吗,这么多年的教养,什么时候忘得一干二净了?”
白羽芊站住,挣开了费牧,道:“你不用陪我,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吧!”
一直守在包间里的服务生为白羽芊打开门,白羽芊走到门外,不由长长舒了口气。
“你怎么来了?”对面包间,有人正好走出来,瞧见白羽芊,十分惊讶地问。
傅君亭之前给她递过消息,所以此刻白羽芊看到傅君若,没觉得多稀奇,倒是跟在他后面的林盼盼,吸引了白羽芊的目光。
林盼盼表情十分淡定,上前一步,挽住傅君若的胳膊,脸上浮起一丝带着示威意味的冷笑。
傅君若转头看了看林盼盼,直接将胳膊抽了回去,走到白羽芊面前,注视着她片刻,问道:“脸色不太好,你跟谁过来的?”
白羽芊还盯着林盼盼,实在很欣赏她被傅君若冷落后的委屈表情,原来傅君若今天根本不是什么相亲,而是专程见林盼盼的,难怪刚才傅君亭提到和傅君若约会的女人,用语明显带着不屑。
“小牧,你给我回来!”费夫人的叫声传到了走廊上。
白羽芊回头看了看,费牧跟了出来,并且显然也注意到了傅君若。
对傅君若点了点头,费牧拧着眉头,朝白羽芊:“走吧,我送你回家!”
白羽芊摇头拒绝:“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今天我没有控制住脾气,你父母肯定非常不高兴,你就不要再火上浇油了。”
“又发脾气了?”傅君若立刻打听了一句,一脸毫不掩饰的好奇。
“你打算看笑话?”白羽芊反问,顺便瞪了傅君若一眼。
傅君若唇角一勾,朝白羽芊耸了耸肩:“我哪敢看你笑话,先走了!”
说着,傅君若便转身离开,也没叫上还站在他身后的林盼盼。
林盼盼并不着急跟上,站在门边,貌似低头玩起了手机。
费牧往傅君若的背影瞧了瞧,伸手又想去拉白羽芊的手:“这么晚了,还是我送你。”
白羽芊索性将手背到身后,躲开了费牧:“可以了,你进去吧,对了,我应该不能送你上飞机了,免得又让你家人不高兴,希望你一切顺利。”
说着,白羽芊便掉头要走。
“怦”的一声,包间的门猛地被从里面打开,有人直接闯了出来,跑到白羽芊身后,竟一把扯住了她的头发。
“郭伯母,你做什么?”费牧大惊,忙要上去将郭夫人拉开。
郭夫人直接啐了费牧一口:“给我滚一边去,别在这多管闲事,我教训女儿,你算哪根葱!”
显得没想到郭夫人露出了泼妇架势,费牧一下子愣住了。
白羽芊头皮被扯得生疼,侧过脸,正对上郭夫人那双淬着毒的眼睛。
“放开!”白羽芊本能地攥住郭夫人抓着自己的那条胳膊,喝了一声。
“白羽芊,她是你妈妈,你怎么可以动手,别打了!”谁都没注意到的林盼盼突然冒泡,貌似在劝架,却拼命地拽白羽芊的双手,让她没法反抗。
“你欠我一条命,我现在要你还回来,我要拿你的命救我儿子。”有人帮忙的郭夫人声势大震,开始狠狠地用脚踢白羽芊,几乎是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吐了出来。
“郭伯母,把手放开!”费牧急得叫起来,想要替白羽芊解围,却忌讳都是女人,不好意思上前。
白羽芊到底吃了亏,腿上被郭夫人踢了几脚,甚至林盼盼还趁机用手肘暗地在白羽芊腰部顶了一下。
包间里,费家夫妇都走了出来,费夫人见状,忙过来劝了句:“郭夫人,有话好好说,别这样了!”
劝归劝,费夫人却并不靠近,费牧望着自己母亲直跺脚:“妈,你上去把人拉开呀!”
“有什么好说的,她是老娘生的,这辈子天生就是欠我的,我现在就要她还,把命还回来!”郭夫人开始歇斯底。
“这时候一定要冷静……”费夫人还在那摆道理,却袖着手并不上前。
“老婆,把人拉开,”连费先生都看不过眼,催了一句:“不能这么打呀!”
“要拉你拉,我又没跟人打过架!”费夫人反倒急了,随即滔滔不绝地道。“羽芊,你妈说得没错,她赋予你生命,至少你要学会感激,你想一想,捐出一个肾,不仅能救回你弟弟的命,还能让你母亲对你态度改观……”
终于有西餐厅的服务生过来,试图将正围攻白羽芊的郭夫人和林盼盼拉到旁边,没想到那两个女人力气太大,尤其是郭夫人,死死扯着白羽芊的头发不放,谁要上来,她直接用脚踹,还冲人吐口水。
就在白羽芊失去重心,整个人快被郭夫人压倒在地的时候,一个身影推开人群冲进来,先是从后面将白羽芊抱起,随后一把扯开林盼盼,再转了个圈,趁郭夫人没反应过来,也没客气,直接伸腿,朝她后腰上踢了过去。
随着郭夫人和林盼盼几乎不约而同一声惊呼,一个脸朝下栽倒在地上,另一个四脚朝天摔在旁边。
“打人了!”郭夫人刚一回过神,便手拍着地大吼:“都来看看,这个白羽芊丧尽天良,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敢打,我要报警,我要告到她坐牢!”
“郭夫人,大庭广众之下,要不要给自己留点尊严?”傅君若扶住了白羽芊,低头看着脚下的郭夫人,鄙夷地道:“打人的是我,我等你来告!”
白羽芊捂着头,感觉一股生疼的火辣辣,一时气急,便要冲过去踹那两个女人几脚,却被傅君若拦腰挡住:“动手的事我来,用不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