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到人家来做客,老白自然要讲几句捧场的话:“傅先生年轻有为,稳重踏实,事业有成却依旧谦逊,这样优秀的年轻人,真是非常难得。”
白羽芊拉着坐在她腿上的依依小手,正头顶头,逗着孩子玩,脑海里莫名地浮现出昨晚傅君若帮她“撕”郭夫人那一幕,没忍住笑了出来,惹得依依跟着咯咯直乐。
“我倒宁愿他跟君亭中和一下,至少得喜怒形于色,这孩子从小性格偏于孤僻,如果君若不想说,很少有人能猜出他心思,只有对亲近的人,君若才肯敞开一点心扉。”傅老夫人说着,看了坐在旁边的白羽芊一眼:“可他愿意亲近的人,现在越来越少了。”
“听妈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记得刚进门的时候,君若比凯凯现在也大不了一点点,已经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像今天这样,家里来了客人,他就抱着个玩具,乖乖地跟在大哥旁边陪客,”林慧因说着,便笑起来:“我那时还奇怪,大哥凡事儿都会和君若一个小孩商量,说话口气倒像是对自己下属,后来才知道,是大哥有意培养接班人,怎么到妈您的口里,君若却成了从小委曲求全。”
傅老夫人哭笑不得地拿手点点林慧因,转头对老白道:“白先生,瞧出来没有,我家儿媳妇没大没小,居然拆婆婆的台。”
老白依旧有些不自在,讪讪地陪着笑,白羽芊瞧着依依,却忍不住把凯凯代入到林慧因描述的场景中,虽然觉得可乐,然而往深里想一想,又觉得这样的童年,其实挺……孤独。
“想想也真快呀,一晃眼君若都快30,成榕……也走了。”傅老夫人感慨一声后,神情显得有些伤感。
白羽芊伸出手,抚了抚傅老夫人后背,这个家里孤独的何止傅君若,还有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傅老夫人。
林慧因和白羽芊对视了一眼,颇有些无奈,另一边的老白大概以为自己说了什么不妥当的话,惹到人家不高兴,一直在瞧白羽芊。
好在这时傅成栋下班,林慧因忙催着他过来陪客人。
傅成栋看上去挺开朗,和老白寒喧几句后,居然聊起当年和林慧因谈恋爱时,两人第一次约会,就是看老白主演的电影,不过按傅成栋的说法,那时候光顾着讨好女朋友,电影里到底演了什么,压根没有记住。
林慧因被逗得挺开心,还娇嗔地推了傅成栋一把。
老白终于放松下来,在傅成栋和林慧因的引导下,开始回忆起自己当年的光辉岁月,白羽芊注意到,说到后来,老白眼睛都亮了。
林慧因这时转头问白羽芊:“前天徐太太来家里做客,提到那部《云之岭》
女主角被人暗算受伤,徐导现在急死了,片子筹备那么多年,就差临门一脚,却出了纰漏。”
白羽芊笑了笑,林若还在医院住着,而她依旧婉拒出演女主角。
“为什么要拒演?”林慧因笑着问道。
白羽芊摇头:“我只想跳舞,至于其他的……并不在我的考虑之列。”
“芊芊,我已经跟徐导打过电话,既然你不喜欢,就不要勉强,你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傅老夫人道。
老白看向白羽芊,无奈地笑起来:“其实你马叔叔也给我打了电话,希望我劝劝你,我只能跟他说,我女儿一向主意大,只有我听她的,她从来不肯听我的。”
林慧因一拍手:“这话不要太对了,咱们羽芊哪儿都好,就这性子死硬得很,也不知道像谁,反正我看出来了,不像白先生您!”
“像郭赵尹霞呗,基因不好。”白羽芊自嘲地道。
“白先生,你前妻现在是郭宏源的太太?”傅成栋冷不丁问了一句。
老白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
“你没事问这个做什么?”林慧因睨了一眼傅成栋,显然觉得这个话题不合时宜。
白羽芊也诧异地望向傅成栋,感觉后面一定有什么说法。
傅成栋倒笑了:“我这不是突然想到了吗,白先生,我没别的意思,就是中午跟朋友吃饭,闲聊的时候听到一个八卦,我下午还特地向君若求证,居然真有其事。”
“卖什么关子!”林慧因不满地催道。
“郭宏源这家伙……年轻的时候,我们从来不带他玩,这人脑子不太清楚,反应迟钝,做事完全没有章法,没想到上了岁数,毛病还改不掉,原本他身上那桩案子,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郭会礼请了城中几名顶尖大状,已经预估这官司打到最后,说不定郭宏源连牢都不必坐,谁想得到了,距离开庭没几天,他来了个弃保潜逃,这回倒彻底栽进去了。”傅成栋说着,笑得有些幸灾乐祸。
“大家都知道的事,用得着你重复?”林慧因又推了傅成栋一下。
“慢慢听我讲啊,这事还跟君若有关,”傅成栋摆了摆手:“郭会礼真是够护犊子,现在郭宏源的庭审延期,人被羁押在看守所,郭会礼也不知道慌个什么劲,居然想了个主意,请城中几位有声望的政商界人士联名担保,急着要把郭宏源保出来,活动了几天之后,最后主意打到了君若身上。”
说到这里,傅成栋冲着傅老夫人笑道:“妈,君若可是跟我抱怨,老林打通您的关节,昨晚把他诓到文华酒店,居然是郭会礼做东,为的就是联名担保的事。”
傅老夫人稍怔,随即摇头:“小林是成榕的好朋友,那天来看我,说好长时间没见到君若,想跟他一块坐坐,我也没在意,谁想到……”
“大哥在世的时候,也跟我提过,老林这家伙滑头得很,八面玲珑,”傅成栋笑着摇头:“听说君若昨天一点没给郭会礼面子,知道请客的是他,掉头就走,然后今天一早,便有不少位政商对外发出声明,表示从没有为郭宏源联名担保的想法,要尊重司法,维护社会公平正义。”
白羽芊貌似在带着依依玩,耳朵却一直在听着傅成栋说话,这下总算弄明白了,严律师和郭夫人昨晚为什么会出现在文华酒店,说到底,郭会礼的如意算盘是白打了。
不过由此看得出,傅家在蓉城的影响力,显然是有人从傅君若拂袖而去这事上,看出了他对郭家的反感,很识时务地选好了边。
这样想着,白羽芊竟觉得十分解气。
“郭宏源……”老白少有地冷笑了一声,随即摇了摇头,却没把话说完。
“我跟羽芊说过,有姐妹那天在机场看到郭宏源越境未遂,被警察直接按倒在地上了手铐,听说这人还忒没种,一个劲地哀求警察放过他,人被拖到外面时,一路上在嘀咕‘不想死,我不想死’!”林慧因哼了一声:“坏事做多了,心虚成这样。”
白羽芊怀里的依依似乎有些坐不住了,拿手指着外面:“芊芊,去外面!”
傅老夫人笑起来:“小丫头又想出去玩儿了,芊芊,你好久没过来,我带你去花房里看看,这些日子又开了不少花,一块去瞧热闹。”
留下傅成栋跟老白继续在客厅聊天,林慧因亲自推着傅老夫人的轮椅,白羽芊抱着依依跟在后面,从小楼的后门,走进了北面的花房。
天色早已经黑了,倒是林慧因早就让佣人将花房的灯全部打开,等她们出了小楼,印入眼帘的便是一片灯火通明,隔着花房的玻璃墙,里面姹紫嫣红。
依依兴奋得不得了,也不要白羽芊抱了,非要站到地上自己走,却还拉着白羽芊的手,白羽芊只得跟着依依的脚步,小心地带她进了花房,又陪着孩子在花丛间绕了一圈。
“花花!”依依走了几步,仰头看着白羽芊,脸上一派天真。
白羽芊蹲下来,揉了揉依依的小脸:“我们依依比花花好看。”
“有时候我觉得呀,依依跟君亭倒像亲兄妹,性格活泼,还会讨人喜欢,我都想象得出来,过不了多久,等这孩子话能讲顺溜了,这家里能被她和君亭吵死。”傅老夫人望着依依,慈爱地道。
“妈,您再想长远一点,等君若跟君亭都结了婚,给您生一大堆重孙,能把您耳朵都吵聋了!”林慧因在一旁逗趣道。
听了林慧因这话,傅老夫人淡淡一笑,话说得却有些悲观:“也不知道我等不等得到那一天。”
林慧因忙弯下腰,故意逗傅老夫人:“瞧您,明天我就帮他们兄弟安排相亲,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天相一个。”
说着,林慧因看了看白羽芊。
接收到林慧因传递过来的信号,白羽芊立马走过来,对傅老夫人笑道:“Daisy,您还这么年轻啊,怎么会等不到!”
傅老夫人抬起头,打量了白羽芊一会,想了想,问道:“你和那位费先生的事,这就定下了吗?”
白羽芊没有立刻回答,抱起正指着近处花架上一盆兰花的依依,让她伸着小鼻子闻了闻,这才回道:“原先我的确考虑好了,可昨天发生了一些事,我突然觉得自己……有点过于乐观。”
“出了什么事?”傅老夫人不解地看向白羽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