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岳没动,静静地看着阮夏,心中却一阵翻涌。
在这位张小姐不识趣地腻着不走前,傅岳是考虑过干脆试一试的。
和阮夏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觉得甜,随时随地、不由自主地就想笑,连无聊的应酬都变得有意思。
他会有兴趣逐一尝试桌上的菜,说不定能遇到特别好吃的,离开的时候可以打包一份带回去讨她高兴。
他喜欢晚归的时候,她等在门边,明明自娱自乐了一整晚,却装模作样地噘嘴抱怨,说是为了等他回来才熬到十二点。
出差前,阮夏总会撒娇抱着他的胳膊不让他走。可有一次他出门时她要哭不哭地扁着嘴说舍不得他离开,待他折回来拿充电器,却看到她兴高采烈地边在沙发上跳边给江以萝打电话说啰嗦的老头子终于走了,快点约上另两个朋友晚上出去玩通宵。挂上电话后,她回过头看到他,瞬间傻掉的表情特别可爱,接连乖巧了好几天。
其实他根本不介意被她哄,反而希望能一直被哄下去,却一次次被分手。
与其时刻担心她下一秒会不会走,倒不如随便找个安静话少的,生活没有乐趣总比患得患失、备受煎熬、大悲大喜好。
可是阮夏一进来,傅岳终于知道只要她还在,他就不可能跟别人凑合。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回来找他,或许是来笑他的,因为失恋陪客户喝酒喝到胃出血,连他自己也觉得挺可笑的。
傅岳本想幼稚一下,拿张小姐气一气她,可不知道为什么,张小姐明明算得上清秀,这一刻,却被她活生生地衬成了鱼眼珠。
阮夏的脖子非常美,纤长白皙,是标标准准的天鹅颈,哪怕穿最普通的衬衣牛仔裤,也比盛装打扮的张小姐优雅高贵。
傅岳知道自己不该看她,该叫她明白他也是有脾气的,可却没出息地舍不得移开眼,看到她盛气凌人地胡闹,他居然没第一时间替无辜的张小姐解围,如果不是努力克制,恐怕就要笑出声了。
因为迟迟得不到回应,阮夏已经气圆了眼,傅岳却看向张小姐,礼貌地笑道:“她跟你开玩笑呢,没别的意思,谢谢你和你妈妈,时间不……”
张小姐见傅岳没搭理阮夏,涨了士气般不等傅岳讲完便委屈道:“这种开玩笑方式我还是第一次见……”
傅岳不再看张小姐,望着阮夏笑道:“我女朋友年纪小,有点任性,可能误会了,我替她跟你道歉。”
听到“女朋友”,看清傅岳望向阮夏时柔和的、毫无责怪的目光,张小姐顿时涨红了脸,拎起包告辞了。
“我替她跟你道歉”这句话莫名地激起了阮夏的怒火,记忆里似乎谁也这么说过。
她的愧疚折掉大半,待张小姐走远了,冷着脸说:“听说你住院了,还以为你是想不开吞安眠药割手腕了呢……不是就好,这锅我可背不了,先走了。”
走到门边,阮夏回过头说:“你代表不了我,我也没觉得需要和刚刚那位道歉。”
一出病房,阮夏就被冷风吹得缩了缩脖子,她最耐不住热,天气热的时候日日盼着秋天早点来,可眼下却觉得还是夏天好。
夏天的时候期盼秋天,秋天的时候怀念夏天,原来不止是男人,每个人都有红玫瑰和白玫瑰。
正胡乱发感慨,傅岳追了上来,他等不及电梯上来,直接从楼梯跑了下来。他的左手里有一只剥好的橘子,心里虽还憋着口气,却把橘子递到阮夏脸前:“你要的。”
阮夏没接,扬起脸没好气地问:“你板着张脸给谁看?”
傅岳收回手,把橘子随便塞进风衣口袋,拍了拍她的背:“走吧。”
瞥见他手背上的留置针和手中的行李袋,阮夏暂时收起脾气,问:“你能出院么?”
“不能,但我妈八成会回来唠叨我。”
想起傅太太唠叨他的原因,阮夏再次气结,扭身避开他想过来拉自己的手,打开手机翻通讯录。
该死,她为什么不留追她的甲乙丙丁的号码?
阮夏把通讯录翻了个遍,居然只有韦既明一个异性,本来也欠他个情,不如让他过来接自己,顺道请他吃个饭?
刚按下通话,傅岳就抢下了她的手机,直接关了机。
“原来你到医院来是生怕我死不成,故意再气我一次。”
“我怎么气你了?不该凑过来探病影响你相亲么?”
“你是专程过来看我的?”
见阮夏不答,他捉起她冰凉的手,放进自己的风衣口袋:“谁告诉的你我住院了,江以萝、黎铮还是nicole?”
“你好好的怎么会住院?”
“大前天出去应酬,对方一直劝酒,喝多了胃出血。”
“你胃出血刚刚那位还喂你吃凉苹果,生怕你死不成的明明是她好不好?”
“你吃醋了?”
“我会吃那种没脑子还不要脸的大姐的醋?原来你妈妈喜欢那样的呀……”
“人家又没惹你,你差点把人家欺负哭……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别总这么四处结梁子。”
“她怎么没惹我,知道你有女朋友,还赖着不走想挖墙角。要是哪个男人死皮赖脸地缠着我,你会对他客气么?”
的确不能,但即使他警告谁,也不会用这样不留面子的方式。
“你还替我向她道歉,我为什么要道歉?她那么赖着不走,你都不赶她的。”
……傅岳想跟她讲讲人情世故和如何维持面上的和气,又觉得她不会耐烦听,笑着摇了摇头,岔开了话题。
“我饿了,但只能吃粥,我们回家去,你煮粥给我吃。”
明明是旁人觊觎她的男朋友,她的男朋友居然说她欺负人,阮夏自然不高兴,但碍着傅岳还病着,不好再跟他闹。
“知道了。可是你能出院么?”
“还得住几天,医院的床窄,两个人睡不舒服,明早再回来也不迟。”
“谁要和你一起睡。”
“我想和你一起睡。”傅岳低下头吻了吻她的眉心,又从口袋中翻出那只橘子,“我替你尝了,挺甜的,你吃不吃。”
“不吃,我冷。”
傅岳解开风衣扣子,把她拉到自己怀中,用风衣裹住她:“暖和了吧,要不要吃?”
“不要,傅先生你难道不知道愿望是有时效的吗?我想吃的时候你没给我剥,之后再剥一箩筐,我也不稀罕了。”
傅岳没再说话,用下巴轻轻摩挲她的头顶,医院外头不好叫出租,两人却都不急,宁愿这么靠在一起。
……
一回到公寓,阮夏便洗手煮白粥,她认真地按网上的比例量水量米,耐心地守在厨房,煮出来居然十分软糯。
傅岳连喝了两碗,喝到最后一口,用手按了按胃。
“难受么?要不要去医院。”
“没事儿,撑着了。”
“你傻么?有没有饱都不知道。”
“我身体好,很少进医院,难得生次病有机会要求你下厨,当然要多喝点。”
“……说得我好像亏待你了一样。”不过她的确不喜欢厨房,做不到日日准备三餐,“在你病好前,我每天都煮饭给你吃。我查了查,你还可以吃面,明早我们吃面条可以么?”
傅岳一脸满足地“嗯”了一声。
阮夏讶异地发现,闹一闹别扭再和好,似乎幸福感会加倍。
顿了顿她问:“听说我出车祸的时候你也在,还为了救我自己受伤?傅先生,你就那么喜欢我吗?比喜欢自己还喜欢我么?”
“那时候我以为我为了你受伤,你以后会不好意思再提分手呢……我实在是太天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