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佟掌柜看到李氏这个样子,听小厮讲了经过,直摇头叹息。心道,林家娘子那是多精明能干的人呐,咋让她这个没见识的娘独自来了金州府?这真是丢人呐,她家几代人的脸都丢尽了。
这或许就叫大意失荆州吧。
而晌午就没有吃饭,一下午又从事“体力劳动”的李氏已经是饥肠辘辘,肚子咕咕的叫得一桌的人都听见了。周振峰笑道,“江大娘一定饿了。”又骂着过来侍候的小二道,“还不去给大娘弄些吃的来,大娘应该喜辣,快去上些有滋味的菜来。”
不一会儿,小二端了几个红彤彤的菜来。李氏已经饿极,周振峰说可以吃了,她也没客气,此时更不会端太夫人的架子,拿起筷子大吃起来。虽然菜极辣,李氏本身也嗜辣,所以这点小伎俩倒整不到她。只是这家酒楼也太实诚了些,肉片又大又厚,很是赶口。她边吃菜,边喝茶,边用帕子擦着鼻涕,很是有滋有味。
突然,周振峰站起身来,冲着一群进门的人喊道,“华锦兄,你也来吃饭?这位大娘说是你家亲家,来金州找儿子,儿子没找到,却是被抢了银子。恰巧被我碰上了,就带她在这里吃饭,顺便帮她找儿子。”
李华锦吃一惊,看向正拈着一大片肥肉往嘴里送的李氏。李氏嘴唇红红的,辣得直吸气,左手又端起茶碗喝了口茶。此时她吃的正起劲,也没注意周振峰说什么。反正他的嘴一直没有歇下来过。
走在这群人最后面的江又有听了周振峰的话,挤到了前边,一看果真是李氏,叫道,“娘,真的是你啊。你咋在这里呢?”说着便来到李氏的身旁。
“有子,”李氏一看儿子来了,忙放下筷子站起身来。拉住江又有的胳膊就开始哭起来,“有子,娘来省城找你,结果遇到了强盗,抢了娘的包裹和银簪子。包裹里的金银首饰是娘拿来给你当聘礼的,却是被强盗给抢了。呜呜呜。……”哭得好不伤心。
跟李华锦和江又有一起来酒楼吃饭的几个青年军官先是愣了一下。看到李氏的狼狈样子都不好继续跟他们在一起了,就先去了楼上。
江又有看到李氏一副邋遢样,又哭得伤心。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忙牵着李氏劝道,“娘快莫哭了,咱们到包厢里慢慢说。”
李华锦陪着江又有扶着李氏上了二楼包厢。他们没有注意到李华琳已经领着两位面容娇好的姑娘来到酒楼,李华云看到江又有扶着一身脏衣的李氏去了二楼。
只听见一个坐在大厅中间桌子前的人敞着嗓门问周振峰,“周公子,那邋遢妇人真的是李总兵的亲家?不会吧。我听说李总兵的千金长得如花似玉。咋会嫁给那种人家?”
“咋回事?”又有人八卦道。
周振峰的小厮又把李氏来金州后的所作所为夸大其辞地重复了一遍。
众人哈哈笑着,“那村妇也是运气不好,船上就被盗贼给盯上了。好在够彪悍,跑得也够快,抓住了一个贼。”
“只是可惜李姑娘了,家世品貌都好。却要嫁进这种人家。”有人叹惜道。
又一个人说道。“这就叫自古红颜多薄命,好男娶丑妇。好女嫁赖夫。”
李华岚似笑非地看了眼李华云,低声说道,“四姐姐,那个邋遢的村妇不会真是你未来的婆婆吧?”
李华琳说道,“云妹妹这回可信了我的话吧?哥哥我咋会骗你呐。”
李华云脸一红,含着眼泪返身向门外快步走去。
原来李华琳一回李府就去书房把李氏的所作所为告诉了他爹李志同和三叔李总兵。
李志同时任工部郎中,这次是来金州府巡视河道的。便公私兼故地把二儿子李华琳和小女儿李华岚带来三弟家玩玩。
李总兵还不相信李华琳说的话,摆着手说道,“那妇人不会是冒名的吧?江亲家夫妇都是极老实忠厚的人,断不会做如此不妥当的事。”
李志同说道,“正因为老实忠厚,那盗贼才会有可乘之机。常言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如若他们稍微精明一些,也不会中了盗贼的圈套了。这回可好,丢人都丢到府衙去了。”
这时,李府管家进来似是有事要说,却又一副不好说的样子。李总兵正不耐烦,大吼一声,“有话就讲。”
李管家就把门房听到的李氏被周振峰带着一路走过的事情说了。李总兵也没脸再帮着李氏辩解了,脸色铁青地坐着直喘粗气。
李华琳便退下去了妹妹李华岚的房间,恰巧李华云也在。李华琳又把李氏的事情说了。李华云还不相信,李华琳就把她们俩领到了吉福酒楼,看到刚才的一幕。
第二天,李总兵亲家一系列丢人现眼的事情便在金州府的街头巷尾传扬开来。无论是平民,还是高官,都在津津乐道地谈论着聪明的李总兵也犯糊涂,给自己闺女选了个那种人家。这才是选来选去选个漏油灯盏。
周令大笑着第一次表扬了周振峰,“这件事办得漂亮,他们是打落牙齿也要和血吞,还说不出咱们一个不字。李志原当初下了我们的面子,这回我们百倍还于他家了。看到没,往往让对手痛彻肺腹的不是拳头,而是头脑。”
钱知府也在这天下午让人把李氏被抢的包裹还到了江又有的家里。李氏并不知道她捅了多大的搂子,看到金银手饰一样不少地还了回来,极是开心。
江又有这天也没有去衙门,他看到李氏拿着失而复得的包裹喜笑颜开的时候,心酸不已。
他知道,他和李姑娘的亲事多半不成了。他没有埋怨李氏,埋怨也没用,他已经懒得说话了。他选择不了出身,但他可以选择放手。
他不愿意让如此美好的李姑娘被人笑话,不愿意她受委屈。他希望李姑娘永远开心快乐,希望她将来嫁一个配得上她的好人家。
他应该早有自知之明的,他是地上的泥,咋能配得上如白云一样美好纯洁的李姑娘呢?白云应该配雄鹰才对。的确是他高攀了。
傍晚,江又梅、江老爷子、江大富便到了江又有家。
李氏看见公爹和男人都来了,以为是来抓她回去的,吓得双腿有些发抖。但看到他们的脸色并没有多难看,心又放进了肚子里。
原来在船上,江又梅就低声劝了江大富,“爹,拳头是不能解决问题的。如果娘一开始有了变化的时候,爹能好好跟她讲道理,不光想着动手打人,娘或许也不会走到这一步。”接着又做了一番自我批评,“也怪我,家里忙得不可开交,就没有抽出时间跟娘好好谈谈。娘变成现在这样,虽然说娘的责任最大,但是我们或多或少都有些责任。”
但江老爷子明显不吃这一套,“梅子,虽说你聪明,但还是太年轻,有些事还没有看透。爷爷活了这么大岁数,见过的人比你多得多。说教对有些人是不起作用的。就拿小卫氏来说吧,说教她能听吗?只有动手才能让她老实。这个李氏嘛,恐怕也是这样。这次我定要好好收拾她,不行就让她滚回娘家去。”
江又梅又劝着老爷子,“爷,有什么事等咱们把聘礼顺顺利利地下了,回到乡下再说。千万不要一去就对我娘发脾气,这样让有子不好做人的。”江又梅劝他们爷俩的时候是做梦都没想到李氏快把天都捅破了。
江又有跟老爷子和江大富见了礼后,就让人去给他们预备晚饭。
江老爷子笑道,“爷现在不想吃饭,就想看看你的大宅子弄得咋样了,看看聘礼收拾好没有。李姑娘的家世比咱们家高得多,不能让她受委屈。”
江大富也说,“要不咱们先去你的新宅子看看,回来再吃饭也不迟。”
江又梅的想法跟他们一样,也想去看看新宅子。
江又有挤出笑脸说道,“爷和爹、姐坐了这么久的船也累了,先吃饭,吃饱了就睡个好觉。什么事都等着明天再说。”
江又梅看他脸色不太好,也就打消了去看新宅子的打算,劝着江老爷子,“有子说得对,咱们先歇息歇息,明儿再说。”
说完便拉着江又有去了另一间房,看着他问道,“弟弟咋了,有什么为难的事吗?”
江又有低声说道,“姐姐,弟弟知道你一直在为我操心,前程如此,婚事也如此。弟弟谢谢你了,你的恩情这辈子弟弟都记得。但是,我跟李姑娘的亲事怕是不成了,是我配不上她。你明天就带着爷和爹回村吧。娘就留在我这里,回去我怕她会受委屈。她再不济,也是我亲娘。”
说完就红着眼睛走了出去。江又梅听得莫名其妙,想找周氏问问,可周氏在新宅帮着收拾聘礼和宅子不在这里。
她就去东厢客房找到正在收拾老爷子房间的华子,问道,“家里出什么大事了吗?”
华子就吞吞吐吐把李氏闯祸的事情说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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