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还有一章)
江承紫很不友善地扫了他一眼,莫小宋尴尬地笑笑,问:“你这么急匆匆去何处?”
“怎么?你要抓我?”江承紫问。
“哪敢。”莫小宋回答。心里腹诽:你是准蜀王妃呢,我不过是陛下的影卫,前几年被扔到益州,监视益州的一举一动。因益州安,天下安。益州算是险要之地。再说,就她这种身手,自己怕也是抓不住的。
“那请让开,我忙。”江承紫面无表情地说。
莫小宋真的就让开了,还问了一句:“你不想知道有关墓黎的下落么?”
“不忙。陛下醒了,想知道什么都容易。”江承紫说着,就往刘轩熬药的地方去了。
“也是。”莫小宋喃喃地说,看着那小女娃以极快的速度一溜烟就跑过了墙角。
“这身手还真是不错。果然是师承仙者么?”莫小宋喃喃自语,顿时莫名地烦躁起来。
去年,他曾接到一项任务,就是暗中查探杨氏六房,尤其要调查杨九姑娘。他暗中调查,发现杨九姑娘居然就客栈里遇见的那个小女娃。
他调查了许久,得出的结论是杨九姑娘比普通的姑娘活泼些,野性些。至于制盐一事,他认为一个小姑娘不可能完成,是杨氏六房以及暮云山庄的二公子所为。至于羌人一事,误打误撞,且都是张氏晋华与蜀王李恪共同谋定。而翻云寨那边则是杨嘉所谈下的结果。
这姑娘不过就是性子野了点,不同于大家族教化下的女子那么刻板守礼数,加上有些许奇遇,又生在杨氏六房,旁人就传的神乎其神了。
去年,他最终的调查报告,大概就是怎么写的。并且是他亲自回到长安,交给陛下的。
可今日一见,她身手气度,让他觉得自己去年给陛下的报告似乎太草率了。作为陛下的影卫,必须时刻以陛下的安危和利益为己任,或者应该重新给陛下一份儿报告。
可作为陛下的影卫,跟随陛下多年,他也深深知晓,重新给出的报告可能会给这女娃带来灭顶之灾。这不,前几天才弄死一个女童。
难道,今天这个,还要弄死这个么?
老实说,他不想。不知怎么的,他觉得这女子鲜活得如同春天里山野的植物,有一种蓬勃生长的力量,有一种野马般的野性。而他觉得功名利禄富、贵名利于她都是浮云。
于是,这种矛盾的心理让他陡然烦躁起来,一时之间就怔在了屏风旁边。
“怎了?在这里发呆。”款款而来的元宝问。
“没事。”他忙摇头。
“莫不是初回长安,水土不服?”元宝又问,脸上有阴沉沉的轻笑。
莫小宋不理会他,只说:“只是有些累,没水土不服。”
元宝不作声,也站在一旁,看着那一堵八面的丝质屏风。过了一会儿,元宝说:“是益州太安闲了吧?短短的几年时间,你似乎改变了不少。竟然多愁善感起来了。作为一个影卫,实在不应该。”
“你想多了。”莫小宋不咸不淡地回答。
“若陛下有三长两短,这里面的医者一个都不能活。包括,杨氏阿芝。”元宝阴鸷地说。
莫小宋斜睨他一眼,冷笑:“我们俩人,改变的是你吧?”
“我从未改变。”元宝争辩。
“一个都不能活?包括杨氏阿芝?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这真的会是陛下的旨意吗?”一向淡然的莫小宋也咄咄逼人起来。
“陛下若不行了。太子就得亲政。难保蜀王没有二心,何况杨氏阿芝,本不是凡俗之人。”元宝缓缓地说。
“她只是个野性些的女娃罢了。”莫小宋缓缓地说。
“真的?”元宝反问。
莫小宋有些心虚,于是继续站着,没有吱声。
“若是陛下有三长两短,你我最后要做的事就是确保太子殿下的天下不乱,努力剪除所有的祸患。”元宝循循善诱,“你我一同长大,亲如手足,在大事上,你要分得清。”
莫小宋还是没有说话。元宝扫了他一眼,低声说:“你带回的那条蛇,被王景天带走的。那武杨氏请了王景天去诊治。”
莫小宋一怔,想到元宝的言下之意是这王景天必须死。他心里涌起一种厌恶,反驳一句:“那又如何?”
“那条蛇是好玩意儿,或者那老头会发现什么。别忘了,他是杨氏六房的人。”
“那又如何?”莫小宋还是这一句,神情很不悦。
元宝一愣,他从不知嘻嘻哈哈的莫小宋也会有生气的时候。之前,他虽不愿意对付一个婴孩,到底还是放出了他养了许久的毒蛇。可如今,他怎么生气了?
元宝不得其解。莫小宋冷冷地说:“我们只是影卫,只负责陛下的安全。你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元宝眯起眼睛,说:“我不与你争论。反正我的话放在这里:陛下醒来,自是听陛下的。若是没法醒来,咱们这些影卫最要要为陛下做的事便是确保太子殿下顺利登基。最后,再追随陛下去吧。”
元宝说到后面,语气也略有些伤感。莫小宋想要反驳元宝,说杨氏阿芝没有那等野心,但他说不出来。而且,他认为多说多错。况且,陛下应该没有大碍。
“唉。”元宝看莫小宋不说话,想起以前两人一起训练时的美好时光,心里也不是滋味。
“走吧。陛下似乎醒了。”莫小宋说。
“好。”两人缓缓走进去。
尔后,绣着蜂围蝶阵花香的丝质屏风上,一只蓝色的蝴蝶缓缓飞起,穿堂过殿,落在皇城门口的张嘉手上。蝴蝶起起落落,翅膀张张合合,张嘉眉头蹙起来。
“公子,怎了?”一旁的士兵正是张嘉的护卫张唯。
“那叫元宝的影卫想作死。”张嘉淡淡地说。
“要不要成全他?”张唯兴奋地问。
张嘉扫了他一眼,道:“他是一等一的高手,你如何成全他?你以为陛下的影卫都是摆设吗?”
张唯没说话,只是尴尬地抓抓脑袋。张嘉摆弄着手上那只蓝色的蝴蝶,尔后,那蝴蝶再度飞起,穿堂过殿,继续停在那丝质屏风上,一动不动。任凭是谁都看不出那是一只活物。
张嘉这一世,比上一世多了一样技巧,那就是与蝴蝶的沟通。他甚至有时候会错觉自己是一只巨大的蝴蝶。于是对于庄周的困扰,他感同身受。
他轻易不出示蝴蝶,但长安太过于复杂,他需要准确的情报,才觉得能护住阿芝。于是,他这一次下了血本放出了许多珍贵的暗夜之蝶去探听消息。
“那怎么办?”张唯还是不死心地问。
“暂且不管。”张嘉说。随后,问翻身下马的那士兵,“外面情况如何?”
“昨晚开始,有不明武装人员集结。皆携带利器。他们化为胡商,全在我们的监控之中。另外,左屯卫军中,右屯卫军中,东宫六率所有异常者,皆已在暗中监视。”来人低声回答。
这士兵正是张氏新人监察使张玮。
“呵,隐太子的人的残余此番也算到头了。”张嘉冷笑。
紧接着又一人递了密信来,低声道:“公子,李靖,程怀亮皆已接到公子密信,他们表示会严密监视,但没有兵符,不可能擅动军队。至于他们军中的败类,他们会暗中监视,争取抓捕更多的反贼。”
“秦琼呢?”张嘉早就对李靖与程怀亮不抱希望,他知晓这些将领是很按照规矩来的,也不可能私自调动军队。
“秦将军的意思是秦家子弟兵数量较少,先前跟着他解甲归田。如今,尽然皇城危险,就命了子弟兵前往东宫听候秦铭调遣。”来人回答。
“如此甚好。有秦家军。东宫那边,便万无一失了。”张嘉轻笑。尔后,他缓缓登上城楼,看着万家灯火,伫立在猎猎风中。
他在等,等贼人行动。
而在暗处。贼人也在等,在等李世民驾崩。
萧氏宅邸内外,挂满了白皤,前院正厅前的院落里,黑压压跪了一片,全都在恸哭萧瑀。火盆里的纸钱还在翻飞。
“家主,这什么时候盖棺啊?”管家怯生生地问萧衡。
“再等等。”萧衡亦披麻戴孝,坐在正厅里,而厅堂旁边的楠木棺材里,正躺着他的堂兄萧瑀。先前,堂兄萧瑀死了。是他亲自送了墓黎放在他的书房。他本来年岁已大,一直咳嗽,身子骨很羸弱。墓黎引发了铜壶刻漏上的毒,不消片刻,萧瑀就上路了。
萧瑀是朝中重臣,他死了。按照礼法,重臣死了,需要向天子禀告。而当今这位对待重臣的规矩,则是在盖棺之前,他会亲自来为死者整理衣物,添置一点棺材里的物件。尔后,才能盖棺。
“这去禀告的人回来说了,陛下在休息。这几天洪涝,陛下几天几夜没休息了。”管家又小声说。
萧瑀扫了他一眼,不悦地说:“多嘴。”
“老奴只是怕误了时辰。”管家声音更小,小得他自己都快听不见了。
“滚。”萧衡扫了他一眼,很平静地说。
管家如梦大赦,连忙滚蛋了。
尔后,有一人急匆匆前来,对萧衡低声说:“家主,有人查咱们那几家馆。我命人行动,全命的人别人的人。”
“嗯。云启那边呢?”萧衡又问。
“云启的身份已准备完毕,会让人查到长孙家去的。”来人回答。
“好,你下去吧。”萧衡摆摆手挥退来人。
“还有,云起说他这次的毒改了改,没人能解。”来人又说。
萧衡一愣,随后又自嘲地笑道:“那又如何?即便李世民不在了,千疮百孔的萧氏能斗得过羽翼已成的李承乾?更何况还有李恪。”
来人没说话,他只是萧氏低下的下人。萧衡心情不佳,只挥手示意他退下。
尔后,萧衡看着墨黑的天空,在心里默默地想:列祖列宗,你们选了一条错误的路。如今,萧氏生死存亡之际,我也只有这一份儿力了。希望你们在天有灵,能庇佑萧氏逃过此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