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的项链虽然只有达官显贵之家才能佩戴,但在唐朝并不算稀奇。江承紫觉得稀奇的是这黄金的成色与纯度显然要比市面上卖的,甚至比她见过的金饰品都更加好。换句话说,这黄金的纯度更高。
黄金纯度越高越柔软,想要在金首饰上镶嵌别的珠宝的难度就越大。但这串设计成牡丹花形状的项链中,镶嵌了一颗成人拇指盖大小的紫色宝石,而花的下面还缀着许多黄金抽丝而成的流苏。
“这黄金成色很不错吧。”柴令武插嘴。
江承紫没有说话,轻轻将那项链翻过来,在牡丹花的背面瞧见了一个“紫”字。
“这种牡丹叫紫玉。因此写了个‘紫’。”柴令武解释,又说,“我那院落里就养一盆紫玉,等会儿你可去看看,只是没开花。”
江承紫没有说话,只是瞧了瞧爸爸。爸爸眉头蹙起来,只将那项链捧在手里,一时之间失了神。
柴令武看出异样,便问:“先生,你也喜欢这条项链?”
独孤思南这才反应过来,笑了笑,说:“我只是瞧着这项链成色如此纯,在想到底是如何的工艺,而且还能镶嵌这样大颗的宝石,实在奇特。”
“对啊。我去调查过,如意坊的黄金首饰都是成色十足,纯度极高,而且还能镶嵌宝石。这真是了不得的工艺,难怪开遍大江南北。因此,我之前开点翠铺子的心思才打消了。至于阿芝那些新颖的设计,我觉得若要真合作,那就跟如意坊合作,去找那王瑛。”柴令武很是高兴。
“人家设计得也不俗,人家凭什么与我们合作呢。”江承紫叹息,将那项链收到盒子里,然后多谢柴令武馈赠。
柴令武摆摆手,说自家人不必客气,随后又说:‘他如意坊再厉害,王瑛再厉害,王氏一族如今在朝堂也不是多有人脉。而你杨氏阿芝名满天下,定然能引领潮流。”
“人家已经引领潮流了。”王谢冷不丁插刀一句。
柴令武一时语塞,略一想,又说:“可是阿芝知名度高啊。而且,阿芝的娘跟王瑛姑娘还是正儿八经的堂姐妹,这有亲属关系呢。”
“这事,改日再说吧。义兄,我饿了。”江承紫撒娇。
“好,我去催促催促。”柴令武说。
“义兄,我想吃烧鹅。”江承紫继续说。
“好,我吩咐人去酒楼那边弄回来。”柴令武立马就离开了临水榭。
临水榭再度只剩下独孤思南、江承紫、王谢三人。独孤思南见只有三人,便问:“阿紫,是不是很像?”
“你见过这设计?”江承紫很严肃地问。
“当然见过。”独孤思南神情肃穆。
“我还以为你一直在野外掘墓考古,不知道这些设计。”江承紫垂了眸,语气里有些许的不满。爸爸为了考古事业,常年不在家。妈妈受不了,才与他离婚的。
“这一款是在你出生的时候设计的。”他声音哽咽。
在一旁的王谢总算是听懂了。他也知晓阿紫的妈妈是有名的珠宝设计师。于是,便问:“伯父的意思是这项链是阿紫的妈妈设计的?”
“是。”独孤思南很郑重其事地点头。
“这么说——”王谢忽然激动起来。
“你说的话,恐怕成真了。”江承紫缓缓地下了结论。
王谢一愣,只觉得这世间的事很是奇妙。独孤思南却不淡定,有些激动地走来走去,白色的长袍飘飞得猎猎作响。
“阿紫,我们,我们去拜访一下这王英姑娘,确认一下?”他语气有些不稳。
江承紫摇摇头,说:“此事从长计议,你不要贸然行动。须知,你虽将宝藏丢出去,但你毕竟是独孤氏的后人,指不定还有贼人在暗处盯着。而且独孤氏到底有多少秘密,我们目前还不知。若是贸然前去,或者会给王瑛姑娘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我觉得她,她就是你妈妈。”独孤思南急切地说。
江承紫垂眸,道:“目前,还不知这项链的设计者是谁,更不知是谁人改良了这黄金工艺。你不要妄下结论。”
独孤思南点点头,说:“是啊,还不能下结论。可是,阿紫,我一想到你妈妈也在这里,我就恨不得立马见到她。”
“爸,你必须冷静下来,此事得从长计议。这事可能是个恰合,也可能是我妈妈真的来了。但是,我妈妈却不一定是王瑛。而且,如果不是王瑛,指不定还要婚姻或者家庭。这些,你,都要预见到。”江承紫从最初的震惊里冷静下来。
她知道在自己与爸爸之间,必须有一个人足够冷静。否则,可能会暴露自己,更会害了那个可能是妈妈的人。于是,她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将所有的可能都告诉爸爸。
“我,我知道。”独孤思南想到发妻在这个时空可能已有家室,有自己的爱人,整颗心就像是坠入了冰窖似的。
“如今朝廷风起云涌,长安城定然不安静。我们过几日,再作定夺吧。”尽管江承紫也很想立马去确认是不是自己的妈妈,但她必须要从长计议,做到万无一失。
独孤思南点头,连连说好,然后颓然坐下来,心里盘算着如何去面对发妻,同时也盘算着小小一个翰林修撰似乎并不是太好。
江承紫则是在在楼台边坐下来,瞧着楼外的风景发呆。一旁的王谢低声安慰:“不管怎么说,这是好事。”
“我知道是好事。我只是在想,这到底是我的一个梦境,还是上天的安排?若是上天的安排,到底为何要这样安排?”江承紫喃喃地说。
方才,看到那项链,她就生出一种恍然感觉来。她恍然之间觉得这像是一个冗长的梦,或者一觉醒来,自己就在山崖下躺得好好的,只是擦破了点皮;’又或者是醒来后,在医院躺着,父母已经过世,而自己要过属于自己的残疾的余生。
“不是梦。”王谢看她眼神迷茫,心里疼痛。
她眼神迷离,瞧着王谢,说:“王和平,我常常觉得这是一场梦。”
“我刚在这个朝代醒来的那几年,也总觉得是梦。可是,后来生活各种不方便,我受伤会真真的疼,没饭吃会觉得饿;上厕所没纸巾会觉得很不方便。我就很清楚,这是真真实实的,不是梦。”王谢瞧着她的眼睛很认真地说。
江承紫垂了眸,长长的睫毛覆盖下来,她很是沮丧地说:“我很怕,怕这一切都是梦。怕我见到的你,爸爸,妈妈,李恪,以及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不要多想,即便是一场梦,我们也要让这梦境精彩。不是么?”王谢安慰,伸出去想要抚她头的手迟疑了一下,落在她的肩头,用力地拍了两下,笑道:“还感觉是梦么?”
“二货啊,你这么用力,你这是趁人之危。卑鄙。”江承紫嘟着嘴。
王谢看她没有了方才的沮丧,一颗心放下来,随即哈哈一笑,说:“你可别想太多,这可不像你。”
“呔,我只是来这里的时日尚短。偶尔有点这种庄周梦蝶的感觉实属正常。”江承紫为自己辩解,算是恢复了生机。但她心里却一直在想:穿越、重生这种小概率的事,怎么会有这么多人穿越呢?难道是有人故意为之么?
“不问前尘,不问过往,活在当下。牢牢记得这个就好。”王谢又说。
“王和平,你还挺会讲道理的。”江承紫心里暖暖的,笑盈盈地瞧着王谢。
王谢被瞧得不自在,咳嗽两声,很严肃地说:“说了不许叫王和平,你还叫。”
“行,不叫,不叫。了不起了。”江承紫小女娃样子撇撇嘴,转过头安慰爸爸,说,“爸爸,你也别担心。我们小心行事,一定会去证实的。”
“我没事。阿紫,你莫担心我。”独孤思南情绪并不是很高,只是摆摆手,说想要休息一下,便转入了房间。
江承紫知晓前世里,爸妈是相爱的人,但爸爸又不肯放弃理想,对妈妈是有许多亏欠的。而且,妈妈是因为爸爸不在了,跳楼身亡的。江承紫将这件事讲给他听,他更是愧疚难过。而今,忽然有一个可能的机会摆在面前,他能够亲自去弥补这种愧疚了,他的心情定然是百感交集,五味杂陈的。
临水榭的楼台上便只剩下了江承紫和王谢。两人对视一眼,忽然不知该说什么好,王谢便尴尬地说:“这里空气质量不错,风景还好。”
“是啊。”江承紫干瘪瘪地回答一句,也转头看风景了。
彼此沉默无语片刻,王谢才询问起这次执行任务的始末。江承紫这才侃侃而谈。说因在这里体力惊人,李恪派的那些手下都是丛林里的好手,又有熟悉路线的鸟儿带路,几乎没有任何的困难,执行任务非常顺利。
“这么说来,这些鸟比前世里的卫星导航还好用了?”王谢很好奇地问。
江承紫想了想,“噗嗤”一笑,道:“没有可比性吧?”
“哈哈,我觉得那会儿你能御鸟,感知植物的话。南边的丛林,那你就是王,贼人都是有来无回。”王谢笑着说。
江承紫想到从前,便是叹息一声:“是啊,若是那时有这般能力。你们,都不会承受那些。”
“傻,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运。”王谢看到她在自责,便安慰她,“而且都过去了,我们活在当下就好。”
她抬袖抹泪,然后点了点头,王谢便说:“活在当下的话,我看那边来的人是来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