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还有什么要顾忌?”秦夫人没想出来,径直就询问了。
“李恪。”江承紫言简意赅,“我要顾忌他,还有淑妃。”
秦夫人恍然大悟:弹劾的这事可大可小,可操作性很强。因此,对蜀王母子造成的伤害也是可大可小的。
“不同的目的,不同的手段。我要的不仅仅是他活着,更是他非但无罪,反而有功。”江承紫缓缓地说。
秦夫人手一凝,暗想:此事的难度也太大了吧。
“因此,我要细细计划,从长计议,找出最佳方案。”江承紫头脑越来越清晰了,恨不得立马就马力全开,转动起来。
“阿芝,恕我直言,你谋的是当今天子。天威难测。”秦夫人看女娃信心十足的样子,真是不忍心打击她,但作为长辈,她觉得有义务提醒一下她。
“天子亦是人。”她说。
秦夫人脸色大变,赶忙说:“这话,在这里说说即可。让旁人听见,得说你有二心,想要谋反。”
江承紫笑了笑,说:“我省得,也就在伯母面前我才说得随意些。”
“你有分寸就好。不过,我要提醒你,当今这位可不是好糊弄的。我与你秦伯伯和这位并肩作战很多次。他真真是个特别有谋略的人。你秦伯伯曾私下里庆幸与这位不是敌对。”秦夫人说到此处,便打住了。她相信眼前的女娃听得懂她话语里的意思。
“当今这位是千古一帝。正因为他是千古一帝,便有千古一帝的所求。”江承紫缓缓地说,纤细的手指在桌上划了几个字。
秦夫人仔仔细细地看懂了,她写的是“突厥”“梁师都”“陇佑道吐浑谷”!
突厥,梁师都,陇佑道吐浑谷,这确实是唐朝的边患,作为大将军夫人,她对军事还是很熟悉的。可她想不明白,这对应对蜀王这一次的弹劾有什么关系,至少分析来来去去都瞧不见有什么关系。
她实在想不明白。不过,她生性开朗,并不觉得想不如一个晚辈的用意而觉得丢脸。因此,她想不明白,直接就问:“我想不明白,这些边患与蜀王的弹劾有什么关系。”
“这些边患,若能去除其一,蜀王又有何罪呢?”江承紫说。
“阿芝,你太天真了!”秦夫人摇摇头。她先前还觉得这女娃思虑清晰,很是不错,但此番她觉得这女娃天真,先前真是高看这女娃了。她虽惊才卓卓,但只在与格物方面,这军事方面啊,她看起来一窍不通。至少,她对大唐的军事真是不太了解。
江承紫轻轻一笑,说:“伯母,我不是在说笑。”
“阿芝,突厥兵强马壮,战斗力彪悍,吉利又是一只老狐狸,大唐如今的情况,天灾连连,兵甲未成,不可与突厥对战。至于吐浑谷战斗力亦不可小觑,先前与羌人联手,在陇佑道掀翻了多少名将啊,至今程老将军还在那边镇守。”秦夫人觉得很有必要为这女娃讲一讲大唐的军事情况。
“那就梁师都。”女娃笑着说,一点都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梁氏一族盘踞夏州,经营数年,实力雄厚。又与突厥结盟。梁师都此人心思深沉,武功卓越,在隋朝就被封为鹰扬郎将。先前,当今那位还是秦王时,曾与梁师都交手,都未有胜绩。阿芝,你实在是——”秦夫人叹息一声。
这三块骨头,哪一个不硬啊?
“他毕竟老了!”江承紫缓缓地说。
“阿芝!”秦夫人喊了一声,忽然觉得这话谈不下去了。给她这种感觉的还有一个人,那就是小七。小七本来是挺好一孩子,但每每说到边患、军事,他说的话匪夷所思,而且完全没明白对手是多么难缠。
“在。”江承紫端端正正地坐着。
“你,再想想别的办法吧。”秦夫人虽不忍心让她失望,但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她还是要有必要将之破除。
“伯母莫担心,我会从长计议的。”江承紫知晓秦夫人不信,也不多解释,毕竟这件事最终还是要秦叔宝来做才好。
“天色不早了,你这段时间风餐露宿,也是累了。今晚,就在这边好好休息,等明日醒来再好好想想。”秦夫人建议。
“好。”江承紫恭敬地向秦夫人道谢。
秦夫人摇摇头,拿起烛台,与她一并出了密室。又多添了一床被子,叮嘱她好好休息,养精蓄锐方为上策。
江承紫很爽快地答应了,送秦夫人出门的时候,才说:“伯母,明日,我想见一见秦伯伯,说说我的想法。”
秦夫人脚步一顿,有些不好的预感,立马说:“你秦伯伯是经不起折腾了。阿芝,今晚你说的这条路,怕是不通。”
“秦伯母,其实,孙思邈是能治疗秦伯伯的,对吧?”江承紫忽然换了话题。
秦夫人早先就暗示过这一点,但暗示是一回事,就这样拿出来讨论是另一回事。她瞬间不悦,朗声说:“我不是医者,如何知晓医者心思?”
江承紫不怒,只是笑,说:“秦伯伯是可以被治愈的。”
秦夫人不想听,只觉得这女娃一言一语都是陷阱,她在这里逗留,就要栽沟里去,便说:“医者的事,我不清楚。”
“嗯,伯母早些歇息。”江承紫不多说。先前听秦夫人牢骚,早就暗示了秦叔宝其实可以被治愈,只是有人不想他重返左卫大将军的位置。不想他重返名利场,干扰了孙思邈的治疗,导致秦叔宝每况愈下。
那么,既然秦叔宝可以被治愈,事情就好办得多!
江承紫心里有了大概的谱,有了目标与方向,一颗心总算安定了下来。她站在门口,瞧着秦夫人提着灯笼健步如飞逃也似的离开,不由得摇摇头,暗想:我已经那样可怕了么?
目送秦夫人出了圆形院落门,江承紫才折转身往房间里走。刚走了两步,她就顿住了脚步,因为她发现房间里有人。而且应该是趁他们在密室里说话时,从旁边未曾关上的窗户那边溜进来的。此番,那人就藏在屏风旁边的大花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