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承紫看着秀姨娘一气呵成把贼人灭了。且她使用的角度手法,就算是大理寺的仵作来验尸,也验不出什么。只能判定是此人反抗,要击杀江承紫,秀姨娘挡住被刺伤,为自保,失手杀了此人,此人流血过多而亡。
啧啧,这高墙深院果真是养人啊。随随便便一个小丫鬟都能这般心思缜密,杀人不眨眼。
秀红将手中匕首丢下,捂住血流如注的胳膊,痛得龇牙咧嘴的,对那些小丫鬟点点头,说:“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们若敢有二心,六房绝不会手软。”
“我们眼神可好了,那贼人被九姑娘擒住,秀姨娘想要询问一下。谁知那贼人挣脱了,直直就要刺杀九姑娘。”有个机灵的小丫头立马说。
“你们知道就好。”江承紫打断她们的话。
那群小姑娘闭了嘴,江承紫才说:“还不赶快去拿药箱,找阿青来给秀姨娘瞧瞧?”
“婢子马上去。”有个眉目清秀的小姑娘径直就去王大夫的住处找王大夫的另一个徒弟阿青。阿青是个孤苦无依的女孩子,因为在医学上有极高的天赋,王景天就破格将这小药童收为徒弟。
杨氏六房入了蜀中,李恪就就将养在江府的阿青指派到六房去作杨氏六房的家庭医女。
丫鬟们都散得远了些,江承紫将秀红扶到一旁的石凳上坐下,使用指压手法为她止血。
“阿芝,我不碍事。”秀红说。
江承紫却还是压着,说:“我自有分寸。”
秀红也配合,没有再反驳,只是隔了片刻,便喊了一声:“阿芝——”
江承紫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颇为疑惑。
“阿芝,这些世家大族已被秦王府那批人共同排挤在权力之外。他们想要绝地反击,而蜀王就是他们最后的希望。蜀王没有背后势力,又不容于秦王府新贵族。若是蜀王能争夺到太子之位,顺利成为下一任君王。那么,他们就能重返政治权利的顶端。”秀红缓缓地说。
“嗯。”江承紫回答。
她不想多说话。毕竟过去的一年,秀红自从在暮云山庄遭遇火灾后,性子寡淡,沉默寡言,在六房夹着尾巴做人。
可是,一直低调的她,在这个注定不平静的晚上,却是出手快准狠地灭掉了人,然后有说了这番话。“
秀红见江承紫没有答话,也心知这九姑娘聪颖得很,此番定是防备着她的。
她叹息一声,说:“九姑娘,自从暮云山庄火灾后,我就顿悟了。从前糊里糊涂拎不清,便一瞬间都看清了。”
“秀姨娘不必说从前。”江承紫有些许的不耐烦。今夜,她要做的事还很多,她不是很想听秀红回忆从前。
秀红“嗯”一声,便说:“从前是我不对,做了许多错事,但夫人与老爷没追究我,还接纳我,让我母子四人衣食无忧,这是天大的恩情,我秀红岂是不知好歹之辈?”
“秀姨娘拎得清,这是六房的福分,也是安哥儿的福分。”江承紫特意提到了安哥儿,又说,“等六房忙完这一阵,在长安落下脚,送长姐出嫁后,两位小姐姐的婚事也得要提上来了。”
秀红一听,立马就激动了,说:“谢谢阿芝。”
“秀姨娘,我们一家人,这些自是要考虑的,何必见外。”江承紫语气平静,手上轻轻放开,秀红的凝血功能很好,这匕首刺的其实不是很厉害。
“阿芝,对于我来说,这是最有希望的日子,最有盼头的日子,我断不会再糊涂,去将这好日子葬送的。”秀红急忙说。
江承紫知道这是秀红在对自己表决心,她只是淡淡地点点头,说:“我相信秀姨娘是个通透的。”
秀红听她这样说,松了一口气,又说:“阿芝,其实我不像你想的那样跋扈飞扬没头脑。从前,你们不在祖宅,我出身不好,人微言轻,在这深宅大院,要想保住你父亲的命,我明知那丹药对你父亲有害,却还是不得不喂给他。”
江承紫垂了眸,道:“正因为秀姨娘对父亲是真的好,多次保护了父亲免受一死。父亲与母亲才并没有问责秀姨娘,反而是将秀姨娘当家人。”
“六爷,六爷他,他知道?”秀红十分讶异。
江承紫点点头,说:“当日在垂柳客栈,我阿娘与我阿爷初见,就说过你看似飞扬跋扈,虐待长姐,却都是为了守住他与长姐。”
秀红一听,鼻子一酸,抑制不住,眼泪簌簌而下,只喃喃地说:“六爷,六爷知我这份儿心思就好,就好。”
“秀姨娘不要哭了,张妈带人来了,这般哭,可不成体统了。”江承紫提醒。不远处,张妈领着人打着火把,浩浩荡荡地往这边来了。
秀红赶忙擦眼泪,十分高兴地说:“阿芝,不怕你笑,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就是以老夫人为榜样,时时刻刻模仿,但自己也觉得不可能企及,毕竟我只是奴籍。后来,遇见六爷,我就想起那一句‘今夕何夕,见此良人’。一晃也是十多年了。”
秀红感叹一句,张妈已风风火火到了这边,瞧见死在地上的男子,蹙眉喝道:“这些贼人太大胆了,偷盗不说,还敢伤人。”
“可不是嘛,秀姨娘询问两句,那贼人趁人不备就去刺杀九姑娘。”旁边有个小丫鬟插话。
张妈扫她一眼,便问:“九姑娘,这人如何处理?”
“将这尸首以及我院落那边的那贼人尸身一并抬到外院,将钱婆子绑在外院执法的木桩上,严加看守。”江承紫说。
张妈得了令,立马吩咐丫鬟婆子们动起来,还让人到外院找一些小厮进来抬。
“姑娘,你没事吧?”阿青背着药箱匆匆而来,于一团喧闹里柔声询问。
江承紫展眉一笑,说:“我没事,你给秀姨娘包扎吧。”
阿青还是斯斯文文地回答,随后仔细为秀红包扎。
江承紫则是转身又入了地道,在地道里快速地奔跑一番,将整个地道的地形都探查一遍,将几个入口出口都仔仔细细瞧了瞧。
将地形都熟烂于心后,就将外面的入口堵住。
等她再次出地道时,张妈已将她吩咐的事办妥帖。
“接下来怎么办呢?”张妈很恭敬地听指示。
“先回我的院子,见过夫人再做定夺。”江承紫说着,拍了拍身上都灰尘,然后对秀红说,“秀姨娘也来吧。”
“哎。”秀红很是高兴。
一行人匆匆回了江承紫院内,一干婆子丫鬟还被杨如玉震慑在那里,不敢动。
冬梅见自家姑娘回来,便很是高兴地说:“这些婆子都不敢动,我全看着。”
江承紫摸了摸她的脑袋,说:“等忙完了,奖励你。”
“嘿嘿,姑娘下次教我下陷阱就成了。”冬梅对于布阵下陷阱排兵什么的,很有兴趣。
“好。”江承紫一路笑着入了暖阁。
杨如玉看到自家妹妹回来,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另外两个庶出的姐姐看到秀姨娘回来,也是松了一口气。
“阿芝。”杨如玉喊了一声。
“长姐,我在。”她对杨如玉笑。
“你没事吧?我听人说,又抓到了贼人,还伤了秀姨娘。”杨如玉拉住她的手。
江承紫摇摇头,看秀姨娘已包扎,而旁边还跟着挎着药箱的阿青,关心的话也问不出口,只抿唇看着秀红。
秀红对杨如玉一笑,说:“大姑娘记挂,那贼人已被击毙,我小伤不碍事。”
“嗯。”杨如玉还是不习惯与秀红这般说话,只是应了一声,就径直说,“母亲去了外院,也不知是个什么光景,只听隐隐闹得慌。”
“我们这就去瞧瞧。”江承紫牵着杨如玉的手就要往外垸去。
秀红要一并前行,江承紫阻止道:“秀姨娘,做戏要全套。你现在受伤了,就在这里休息。另外,两个姐姐与小弟得要你护着,今夜毕竟不太平。”
秀红脚步一顿,觉得是这个理,便点头,说:“好。”
江承紫对她一点头,便牵着杨如玉大步出了暖阁。不料秀红却追出来,喊:“阿芝,且慢。”
‘“怎么了?”江承紫停下脚步。
秀红走近,俯身在她耳边说:“对方想要毁我们六房女娃的闺誉,其心可诛。如今已有贼人被打死,咱们得先发制人,就倒打一耙,说是这杨氏护卫保护不力,与贼人勾结要谋害朝廷命官。这护卫可是长老会直接掌管的——”
江承紫听到这里,轻笑着问:“秀姨娘的意思是把这锅让长老会背了?”
“是。”秀红毫不客气。
“这是好招数。”杨如玉也附和。
江承紫心想:你们这些人呀,真是深藏不露啊,一个个都坏得很啦。
“确实是好招数。消除一个流言的方法是制造更大的流言转移人们的注意力。同样,扼杀一种可能的流言,就快速制造另一种流言。”江承紫点评一下。
“对,就是这样。”秀红很是激动地说。
江承紫也有心想要看看杨如玉与秀红的水准,便问:“那依你们看,如今该当如何?”
“报官!”
“敲钟!”
秀红与杨如玉说出了两个答案。
“长姐说的报官我理解,毕竟出了刺杀朝廷命官这么大的案件,肯定是要报官的。可是秀姨娘所谓的敲钟是什么意思?”江承紫对于这敲钟很是不理解。
杨如玉却是一瞬间明白过来,连忙说:“阿芝,秀姨娘的意思是敲杨氏祠堂的那口黑钟,直接在家族里状告长老会。”
“祠堂黑钟?”江承紫对于这事还不曾了解。
“对。杨氏祠堂有一口黑钟,杨氏子弟之间有所纠纷没法解决,或者有天大委屈者,又或者弹劾长老会成员,都可以敲响这黑钟告知杨氏族人。”杨如玉言简意赅。
“杨氏子弟之间纠纷没法调节者,敲钟三下;有天大委屈者,敲钟六下;若是要弹劾长老会成员,则要敲钟十二下。”秀红介绍。
江承紫一听,哈哈笑,说:“原来如此,你们放心,我一定敲够十二下。”
秀红也“噗嗤”一笑,说:“那就让他们看看如今的六房吧。”
“秀姨娘回去休息,风寒露重的。”杨如玉说。
秀红看了杨如玉一眼,心里很是复杂。从前,在这祖宅,她是没少为难这位杨氏六房的长女,虽然那是一种保护。
杨如玉也不自在,拉着江承紫就往外院去。
张妈一行人则被喊回了内院,继续担任巡逻与护卫工作。江承紫跟杨如玉两人戴好帷帽,到了正厅门口。听见杨王氏冷哼道:“你们这说的什么话?什么叫六房内院有不速之客?”
“我们也是瞧见那烟花,才带了人赶来,是关心你们。你,你这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有男人尴尬的声音。
“四老爷,不劳你操心,你还是请回吧。”杨王氏朗声说。
原来是四房亲自来了,还一定要入内院去瞧瞧。呵呵,看来一向低调的四房,也有点不干不净的。
“哼,四房。”杨如玉沉了脸。
“六弟妹,我与六弟说话,你却不要插嘴。这一月是我四房协助长老会安排护卫工作,你这里出了状况,我定然是要来看看的,职责所在。”“四老爷,不劳你操心,你还是请回吧。”杨王氏朗声说。
原来是四房亲自来了,还一定要入内院去瞧瞧。呵呵,看来一向低调的四房,也有点不干不净的。
“哼,四房。”杨如玉沉了脸,小声喝道。
“六弟妹,我与六弟说话,你却不要插嘴。这一月是我四房协助长老会安排护卫工作,你这里出了状况,我定然是要来看看的,职责所在。”那男人冷了声音,随后就问,“阿越,你这六房越发没礼数了,你且说一句,莫让你这夫人在这里搅和。”
杨舒越懒懒地说:“我一向听我夫人的,她说什么就什么。她说什么都是对的。”
杨如玉和江承紫一听,面面相觑,同时做了个扶额抹汗的动作。
天啊,这是自己那个老古板的爹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