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三天,欧阳翁都会在晚上的时候,给几只鬼押出去,在村子中间的一口枯井旁边,为四周围,热闹非凡的鬼说故事。到了鸡叫的时候,他又会给带回去,那间,为他准备好的牢房。
我看到欧阳翁的脸上,透着一股死灰,而那些鬼也说了,等他死后,便让他一辈子。给鬼们说书。
现实总是很残酷的,仔细想来,前几天,我在茶寮里,看到欧阳翁的表情,和现在的他,判若两人,他之前,是因为对鬼类的憧憬,觉得和鬼类在一起。相处得更为简单一些,不用在那样的世道里,看人脸色行事,然而,现在的他,才幡然醒悟,这鬼的世道,也和人一样。
随后过去了四天,正好七天,欧阳翁已经仿若行尸走肉般,完全失去了生气,虽然每天都会有鬼给他送吃的,但欧阳翁,已经开始日渐消瘦起来。吃不下去,睡不着。
到了第七天的晚上,来押解他出去的鬼们过来,欧阳翁有气无力的问了一句。
“我已经给你们说了七天七夜了。可以放我回去了么?”
“哈哈,想走,没门,你一辈子啊,都得给我们当说书的,快点出来,老家伙。”
一只鬼打开了牢房的门,欧阳翁给很粗暴的拉了出去,到了村子中间,四周早已坐满了听故事的鬼,而这时候。欧阳翁却沉默了,直到四周围的鬼,开始喧闹了起来,一阵绿光,那只面黑眼中透着狡诈的摄青鬼,过来了,恶狠狠的看着欧阳翁。
“怎么了?今晚,快点说啊,接着昨晚的。”
但欧阳翁却摇着头。
“我们先前,已经约好的,只是……”
“啊?什么约好啊,我们说过,请你来说七天,可是没说过,要放你回去啊。”
那只狡诈的摄青鬼,拍了拍欧阳翁的背,而后一字一句的说道。
“我记得,你还有妻儿吧,可不要想逃跑哦,如果你不肯听话的话,你那未出世的孩子,还有你的妻子,会怎么样呢?”
为威逼利诱下,欧阳翁继续说了起来,一天,两天,欧阳翁开始在墙壁上画正字,直到百鬼宴结束了,欧阳翁已经死心了。
我在这段时间里,看着欧阳翁的每一天,都仿佛是地狱,度日如年,很多时候,还要给那些鬼,冷嘲热讽,而此时,我还了解到,那三眼的摄青鬼,并不是此地的老大,他不过是一只寻常的摄青鬼。
面容狡诈的那只摄青鬼,叫朱巳,还有一只厉害点的摄青鬼,据说是这里的老大,唤名怨骨娘娘,但我一次都没有见过,三眼是这里排行第三的摄青鬼。
我不禁有些诧异起来,为什么,三眼竟然不是这里的老大,而且我还听闻,很多鬼类,都不愿意与三眼打交道,他虽然是摄青鬼,但却十分的孤僻,很少会和别的鬼来往,久而久之,很多鬼都把他的存在,忽视了。
欧阳翁独自在牢房里,喃喃自语,他的状态,已经有些恍惚,完全失去了活力,奄奄一息的样子。
在一个月后的早晨,我看到欧阳梦,来到了欧阳翁的牢房前。
“怎么样了?欧阳翁。”
欧阳梦问了一句,欧阳翁抬起头来,那双已经浑浊不堪的眼睛里,毫无生机。丽估广号。
“是你么?”
“你一直觉得,如果和鬼相处,就可以拜托这些世俗的舒服,黑白分明,再也不用活的如此累了,是么?”
欧阳翁无言以对,只是默默的念叨着什么。
“真是爱做梦呢,我以前也和你一般,爱做梦呢,可是,那只不过是虚无的妄想,凭借着书中,那些口传的东西,你真的以为,你了解鬼了么?”
欧阳梦只是这么说了一句,便离开了,往后的每日里,欧阳梦都会过来,问同一个问题。
“欧阳翁,怎么样?想明白了么?”
然而,虽然欧阳梦每天都会过来,却没有半点想要出手的意思,只是留下这句话,便离开,整整的一年,欧阳翁,已经蓬头垢面,瘦骨嶙峋,似乎已经快要死了。
而渐渐的,很多鬼,对于欧阳翁所说的故事,也开始失去了兴趣,听的鬼也开始逐渐的减少了,直到,再也没有人听欧阳翁说书,他便给遗弃在了牢房里。
每天,还是会有鬼来给欧阳翁送吃的,可是欧阳翁的眼中,已经一片死灰,几天他都没有吃东西,似乎快要死了。
“你的孩子出生了呢,是个儿子。”
欧阳梦站在牢房前,说道,一瞬间,我看到欧阳翁的眼中,迸发出了一丝光亮。
“还是那个问题,想清楚了么?欧阳翁。”
入夜,欧阳翁再次给拉了出去,而今晚,显得有些不一样,这云蔽月,除了四周亮着的鬼火,基本看不到什么光亮。
而鬼的数量,更加的多,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后在很多鬼的闲言碎语里,我才听闻,今晚,是怨鬼娘娘的破土日。
而所谓的破土日,便是一些鬼,为了掌握更加强大的力量,自愿回到尸骨里,埋入三尺深的黄土之下,呆上十年二十年,不断的聚集阴气,让自己的力量,不断的提升。
破土日,需要一个活祭,这活祭,最好的便是与鬼接触,但还没有死掉的人,这样的人,便是欧阳翁。
因为欧阳翁的命理,十分的硬,虽然与鬼接触,对身体,有十分大的影响,但是,他却没有死。
欧阳翁给押到了一口枯井的旁边,四面八方全都是鬼,一只只的鬼,聚集着,似乎都在等待着。
请欧阳翁过来说书,只不过是幌子,因为朱巳从一些孤魂野鬼,开始去欧阳翁的茶寮听书开始,便注意到了,欧阳翁的特别之处,作为一个普通人,却可以和鬼类在一起,而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意识到这一切的欧阳翁,终于忍耐不住,吼了起来。
“为什么,这世道,为何如此,人也是,鬼也是,丑陋不堪。”
但马上,欧阳翁的嘴巴,就给朱巳封住,发不出半点声音来,枯井的底下,发出了阵阵的低鸣声,一股股阴气,从枯井里溢出来,四周的鬼们,都恭敬的朝着四周退开了。
一阵又一阵的地鸣声,不停的从枯井下面传来,怨鬼娘娘好像快要出来了。
欧阳翁的脸上,恐惧一点点的流露出来,浑浊的泪水,不断的滴落,在朱巳放开他的一瞬间,欧阳翁深吸了一口气,仰起头,对着天空,大声的喊了起来,用尽了浑身的气力。
“救救我,欧阳梦。”
伴随着一声大喊,猛然间,一团紫色的光芒,从天而降,是欧阳梦,整个人给紫色的光芒包裹着,落在了枯井上。
顿时间,那枯井就给封住了,而后我看到欧阳梦一抬手,枯井旁边的地面轰隆的一声,整块的弹了起来,朱巳一时间蒙住了,给地面压了过去。
欧阳梦静静的看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欧阳翁。
“怎么了?要我救你么?”
欧阳翁闭上眼,微微的点点头。
“那我问你,为何,我要救你。”
“很早以前,我就注意到了呢,欧阳梦,你一直在听我说书吧,我们,或许,是朋友呢!”
欧阳梦哈哈大笑了起来,他突然间,升了起来,四面八方的鬼,呜咽着,朝着他们冲了过去。
此时,我的脑子里,所浮现出来的是,欧阳梦静静的趴在桌子上,认真的听着,在台子上的欧阳翁,激昂的说着,一个能够看得到,一个,却看不到另外一个,十分的奇妙,这样的感觉。
“梦境之火。”
欧阳梦高声喊了起来,举着一只手,那些冲过来的鬼们,顿时间陷入了一片火海里,然而,在火海里,却飘出了一股绿色的光芒,是朱巳,他的手里,举着一条鞭子,在挥舞了好几下后,那些火焰,熄灭了。
“哼,你想来捣乱么?找死。”
“并不是来捣乱呢,只不过,是来救一个朋友而已。”
说话间,欧阳梦已经站到了朱巳的身后。
“不可能,你明明,连摄青鬼都不是,怎么……”
“听说过,梦境,可以吃人么?”
欧阳梦咯咯的笑了一句,猛然间,他举着一只手里,一团黑色的东西出现,而后一点点的变化成了一只张着大口的怪物,啪嗒的一嘴,就把朱巳吞了下去。
欧阳梦再次出现在了欧阳翁的身边,一只手拖着他,马上朝着破村外面飞去,而后他一抬手,地面上,一团团灰色的大口怪物,拔地而起,把那些追过来的鬼,吞了下去。
“休要慌,这不过是幻觉。”
一阵低沉的女声响了起来,而后覆盖住枯井的那团紫色光芒,消失了,一股深绿色的气流,从枯井里,喷涌而出。
一袭破烂的长裙,半边的身体已经化作白骨,半边的身体,还保有肉身,一只浑身散发着绿光的摄青鬼,从井中出来了,这便是怨鬼娘娘。
呼的一声,怨鬼娘娘拦住了欧阳梦的去路。
“怎么?你想要和我玩玩?”
欧阳梦调侃的笑了笑,猛然间,欧阳梦的笑声消失不见了,我惊异的看着,欧阳梦的胸口处,出现了一个大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