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西做事如同其性格,素来是雷厉风行。
顾恒上午吩咐的事,她下午没下班就已经完成,将整整齐齐的两份资料交到了总经理办公室的桌子上。
其中一份,是给九城那边的邀请,言语不多,却很明确的透露出一种姿态。
那就是恒创科技如今实力雄厚,背靠着爱网游论坛这个国内最大的游戏交流互动平台,并不缺乏想要投放广告的游戏公司,要只一般的广告投递,你九城开的一百万价格有点偏高,但要是想达成更深层次的合作,得到恒创的全力推广,一百万又太少。
因此,如果你九城真有诚意合作的话,不妨来湘市详谈,看是否能够采取另外一种合作形式。
适当的抬高身价,这是很有必要的,对于胜大、九城这种游戏运营公司,掌握着玩家资源,并且能在很大程度上对一款游戏进行舆论引导的恒创科技,也确实有自抬身价的本钱和底气。
正因为有这份底气所在,不久前的那次沪市之行,顾恒才能够比较轻松的谈下那份“两层股份换三千六百万”的合同。
同样,如果这次九城是一心把宝压在《奇迹MU》这款游戏上的话,恒创这边把姿态定的稍高,对接下来的双方面谈,就能够占据较为主动的优势。
而当顾恒翻开另一份资料的时候,眼神开始逐渐变亮。
另外一份仅有几张A4纸的资料信息,是乔西通过多种渠道,对九城这家公司所做出的一个大概摸底调查。
身为副总,乔西除了对公司进行日常的管理之外,另外所独有的一大权限,是在公司做出重大决策时,辅助顾恒进行深入分析,以及给出相对合理的可行性建议。
手上的这份资料,乔西从两个方面摸准了九城的命脉。
第一方面,九城的财务状况。
这家成立于1998年的互联网公司,是在上一个互联网的浪潮中诞生的,却随着2000年那场波及全世界的互联网泡沫危机进入低谷。
众所周知,在那次互联网泡沫危机中,全球的互联网企业哀鸿遍野,在国内,就连网意,搜狐等三大门户网都没多少招架之力,股价几乎已经跌入谷底,如九城这种之前并没有多大名气的公司,自然也难以幸免。
事实上,遍数国内,如今已经从那场泡沫危机中解脱出来的互联网公司,寥寥可数,被投资者看好并且大胆注资的,也唯有腾训等寥寥几家。
在这样的情况下,九城显然是将希望寄托在了游戏产业上,在资金方面也面临着不小的压力。
也就是说,他们对于公司的转型,比较迫切,想要尽快的将公司的主营业务,转到游戏这一块上来,借此打一场漂亮的翻身账。
第二个方面,九城本身对游戏产业的局限。
因为之前并没有独立运营过一款大型网络游戏,九城虽然代理了《奇迹MU》,也缺乏足够的底气和自信。
基于这两点,要是在这时候,恒创愿意加入这场游戏,九城拒绝的可能性很低。
因为恒创的加入,不仅能够减少九城的资金压力,还能提供很大的助力,堪称是一举多得。
只是,如果顾恒想加入进去,该付出多少,又能够拿到多少,这才是最该考虑的问题。
乔西自然也考虑到了这点,对数字本就极具敏感性的她通过一些数据的统计分析,大概估算出了一个大概的数字。
据乔西估计,九城从韩国网禅公司拿下《奇迹MU》国内代理权所付出的代价,不低于四百万的现金和百分之二十左右的利润分成……
慢慢看完这份资料,顾恒表面上依旧挂着淡定微笑,内心却颇不平静……
与此同时,湘大计算机学院的一位班级辅导员,内心也有点不平静。
不平静是很正常的,因为此时此刻,坐在他面前的,可是院里的实权领导,旷书记!
这位可以说是在计算机学院里有一定拍板权利的高层领导,竟然点名要见他一个刚入职没年两,履历甚浅的小小辅导员,如何能不忐忑?
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难道自己有什么小辫子被他给抓到了,这是要给自己展开一场思想教育工作?
可是又不像啊,看旷书记一脸微笑的模样,好像心情还不错的样子啊!
带上眼镜颇有几分书生像的陈泰虽然猜不到,内心却有几分惴惴不安。
“小陈啊,你带的班里,是不是有一个叫顾恒的?”
一脸和煦笑容的旷书记,先是给刚刚落座的陈泰倒了一杯水,很显热情的拍了拍他肩膀,这才慢慢开口。
陈泰连忙起身,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接过茶杯,嘴里轻轻咀嚼着两个字“顾恒?”
听这意思,旷书记单独召见,竟然是为了找他班里的一个学生?
这让陈泰更加琢磨不透了,满头雾水。
不过,他脑子可没敢闲着,开始飞快运转起来。
最终,他将顾恒这个名字和记忆中某个身材高大的身影对上了等号。
身为班级辅导员,要带的学生不少,没记清所有学生的名字也算正常。要是碰巧没记住顾恒这号人,被领导用这样一个问题给轻易问住,那就真心尴尬了。
只是,想起来之后,陈泰刚刚被书记拍了拍肩膀才有所放松的心又提了起来。
事实上,他之所以能如此快速记起顾恒这一号人,还得归功于上半年的那次端午节,要不是当时顾恒送了些土特产上门,他还真不一定能记住那个比较会来事的年轻人。
这,旷书记忽然问起顾恒,该不会就是要提起端午节时对方送点土特产的那一茬事吧?
学生给老师送点土特产,其实没啥,虽然不是什么约定成俗的习惯,但在大学里,也算是司空见惯。
可凡事就怕有个万一,万一是有小人打了小报告,非要拿这事来做文章,那事情完全也可以变性成私相授受的性质。
自己吓自己,讲的就是陈泰此刻的情况。
这也正常,既没接到上级通知,又不看报纸的他,目前只能想到这一种情况,要不然一个学生,怎么可能被院里书记亲自点名过问?
待会是打死不承认,还是坦白从宽?
怀着忐忑与不安,陈泰在这开到20度低温的空调办公室里,依旧没觉得凉快,额头上反倒是冒出了些冷汗,支支吾吾的点头说道:“恩,那个,顾恒他,确实是我班里的一学生,额,旷书记,请问你找他有事吗?”
旷书记没有注意到陈泰的异样,颇为爽朗的轻笑出声:“倒不是什么大事,主要是想见见咱们院里的这位平时不显山露水的人中俊杰啊!”
这话倒不是客套,绝对的大实话,他确实很想见见能上湘潇晨报,被教育部领导亲自打电话过来询问的那位年轻俊杰,到底是何许人。
年少成名,本该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却能够做到不骄不躁,还以“想平静过完大学生活”的理由,拒绝了院里邀请其作为加冰出息新生晚会嘉宾的机会,确实挺难得啊。
要是别的年轻人,面对这种可以大出风头,一举成为学校风云人物的机会,恐怕赶着求着都要想上,哪会如此轻易的拒绝?
顾恒的行事作风,让身为院书记的旷国强很想当面会一会。
当然,除了好奇之外,也有诸多更深层次的考虑。
比如说,如此年纪就能取得如此成就的年轻人,将来的发展绝对是可以期待的,要是在时候能够结下一段“师生”情谊,保不齐日后就有用到这份关系的时候。
人情世故皆学问,他一个教育工作者看似与顾恒产生交集的可能性不大,可事实上,这里面还真有不少讲究。
有人爱名,有人重利,这是凡夫俗子都迈不过去的门槛。
而对于教育工作者而言,桃李满天下,大概算得上是对其名望的肯定,是最大的褒奖和荣誉。
可这名声是怎么传出去的呢,总不能是自己自吹自擂吧?
还得有人宣传,而且必须是在社会上有一定地位的人去宣传,比如说,要是某位上市公司老总或者某行业的权威人士在接受采访时,说自己曾在某某大学读书,当时曾受到某某教授或者某某院长、书记的栽培,才有了今时今日的微博成就……
这听起来该多舒坦,多体面?
再说,教育工作者也不是孤家寡人啊,他还有亲人朋友,也不可能每天都是呆在学校不与外界接轨的吧?
万一将来要是碰上点事,该找人帮忙时,求到以前有着“师生”情谊的学生头上,总不至于轻易被拒绝吧?
而不管是为名利,还是为了将来好办事,都有一个前提,就是必须提前投资,世上从来没有不劳而获的事。
至于如今的投资将来能不能有所收获,旷国强倒是不担心,毕竟说到底,与自己名义上的学生打交道,付出又不用太多,将来学生能够有出息,就是稳赚,江郎才尽,最后泯然众人,也顶多是小亏。
如何取舍,做了多年学院管理工作的旷国强已经了然于心。
只是,旷国强对顾恒的事情已经心知肚明,刚才还担心是不是因为顾恒送礼一事被书记找来单独谈话的陈泰,却是一脸的懵逼。
顾恒,杰出青年?
就那个担任班级体育委员,却经常旷课,上次在端午时因为给他送了点土特产才让他记住名字的年轻人?
“小陈啊,这我就要批评你一下了,身为辅导员,你对班级学生的情况,了解的还不够啊!”
以前的陈泰,变成如此的小陈,这中间的细微变化,陈泰听出了点味道,连连点头应是。
随后,旷国强递过来了一份报纸,湘潇晨报,说道:“先看看吧!”
报纸,顾恒?
陈泰隐约找到了一点线索,低头看完之后,有点不敢相信的问道:“旷书记,报纸上的这顾恒,真的就是咱们学院的?”
“已经经由教育部确定,报纸上的那湘市某高校,就是指的咱们湘大,而在咱们学校,年级,性别,名字等都符合的,就只有咱们计算机学院里,你班上的那位顾恒。”
证实了答案之后,陈泰心里有如天雷滚滚,顿时就只剩下了一个词:卧槽!
班里忽然冒出这样一尊大神,身为班级辅导员的他竟然没瞧出半点端倪,也没听到班里同学穿过顾恒多少传闻,这是一大槽点。
第二大槽点:自己混了小半辈子,面对旷书记时战战兢兢,班里一学生,却已然有了让旷书记亲自点名约见的资格,并连带着让书记对他这位顾恒的辅导员都亲热许多,这是何等的伤害,又是何等卧槽。
最后一大槽点:身价千万的人,逢年过节,竟然就给老师送点茶叶和两块熏肉,有这么抠门的吗?
于是,继万涛明媳妇、九城、旷国强之后,顾恒又多了一个人惦记,陈泰。
有所不同的是,他虽然也期盼着顾恒下次过节时不要太抠门,但眼下,他最迫切的,还是要找到顾恒本人。
旷书记都发话了,想要和顾恒见一见,人家是学院的高层领导,自然不好屈尊降贵的去亲自邀请。
好吧,也说不上是屈尊降贵,只是好歹也是计算机学院的高层领导,还是得稍微端一下的,要是眼巴巴的跑教室里去找一个学生,或者亲自打电话约见,既不好听,也不好说。
于是,这一任务就落到了陈泰头上。
回到办公室后,陈泰第一时间就翻了下顾恒所在班级学生留下的一些信息,移动到顾恒那一栏,竟然没有留手机号。
在如今,大学生没能做到人手一部手机的情况不算太出奇,可一个千万富翁会没手机吗?
用屁股想想都知道答案!
好吧,人家今时不同往日了,有钱有本事嘛,任性点也正常。
想了想,陈泰又翻出顾恒班级的课程表,正好,下午就有两节课。
火急火燎的跑去教室找人,理所当然的,连毛都没看到一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