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谢云蒙风驰电掣从外面冲进厨房里的时候,他倒是很直接,第一眼就看到了厨房后门外面圆滚滚的东西。可是从他进门的角度,还不能确定那是否是一个人的头颅,只能看到黑色头发周围沾满了红呼呼的东西,像是肉块,又像是垃圾。
谢云蒙后面没有人跟上来,恽夜遥瞪大了眼睛问他:“旅店里其他的人呢?怎么会只有你一个人来?”问题刚刚问完,演员先生整个身体就纳入了刑警先生的怀抱中,被他抱了起来。
谢云蒙一边安抚着吓懵了的人,一边说:“大家都在外面呢,叶阿姨也出去了,我不知道他们去干什么了?我听到你的尖叫就回头冲了过来。其他人就算听到,我估计过来也最起码要有个十几分钟的时间。”
“那个,小蒙,厨房后门处有个人头,很可怕!真的很可怕!你快去看看。”恽夜遥死死抓住谢云蒙胸口的衣服,急吼吼的对他说。刑警先生可以感受到自己朋友胸口那颗心脏跳动的有多么剧烈,说明他不可能是在开玩笑,所以,刹那之间刑警先生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赶紧将人放下,顺着他指的方向,谢云蒙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厨房后门处。恽夜遥本来以为,谢云蒙看到那里的状况之后反应会非常激烈,立刻会把这个家里所有的人都喊过来。可是没想到,谢云蒙居然一动不动,在厨房后门处站了有好几分钟的时间。
回过头来之后,脸上也没有震惊紧张的神色,只是充满了疑惑,对着恽夜遥说:“小遥,你是不是最近接演了什么恐怖片啊?还是突然之间视力变差了?”
“你说什么?你难道是说我看错了吗?“恽夜遥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猛地从地上撑起来,跌跌撞撞走到谢云蒙身边,想要拉开他宽大的身体,再次确认一下自己到底有没有看错。
谢云蒙顺势蹲下身体,一只手捡起地上黑乎乎的毛发,对恽夜遥说:“小遥,你仔细看看这个到底是什么?”
他的这个动作倒是让恽夜遥又变得胆小了,毛发上面沾满了红色的血肉,恽夜遥赶紧撇过头去,避开视线。
可是谢云蒙不依不挠,他索性用力扯下一点点毛发,站起身来再次把东西凑近恽夜遥眼前,强迫他观看,并且说:“这个根本不是什么人的头发,这个是马尾巴上的毛,黑色马尾上剪下来的毛,应该是用来制作什么东西的。被人胡乱和肉块混在了一起,而且在毛发中间被踩烂的也不是人头,只是一个巨大的鱼头而已,只不过形状比较特殊,乍一看上去有些瘆人而已。”
“你怎么知道这是马尾巴上的毛?而且,你对水生动物的了解,根本与我半斤八两,怎么能确定那就是鱼头呢?”恽夜遥气急败坏质问谢云蒙。
谢云蒙解释说:“我接触过马匹,虽然不能100%确定,在地上的那些确实不是人类的头发。而且,外面的仓库里面不是堆放了不少鱼虾蟹等等的东西吗?我在帮忙的时候看到,其中就有被拍烂的鱼头,和厨房里的这个差不多,只是大小有点区别而已。”
“反正绝对不是尸体,小遥,我说你呀,是不是最近真的接演过恐怖片?才会这么敏感?如果是真的,我劝你最好退掉,你的直觉太敏锐了,恐怖片对你不好。”
“我没有,你别胡说八道了!”恽夜遥气急败坏的说。
不过听完谢云蒙的解释之后,他的胆子确实大了不少。演员先生把头伸进厨房小门里东张西望,好像是在确定尸体是不是自己长脚跑了。谢云蒙看到他这个样子也是很无奈,顺手扔掉手里的马尾巴,然后从边上水缸里舀起一瓢水洗了洗手。
做完这些之后,他对恽夜遥说:“我们走吧,再不走就要造成其他人的困扰了,下次,你不许再乱跑,知道吗?”
“我没有乱跑,我只是来放早餐碗筷的,谁知道他们会把马尾巴堆在门口啊!吓死人了!”恽夜遥一边拍着胸口,一边跟着谢云蒙朝厨房门外走去。这个时候,还是没有除了谢云蒙以外的人过来,好像大家都没有听到恽夜遥的尖叫一样。
恽夜遥心里虽然觉得很疑惑,但他压了下去,没有立刻说出来。走出厨房门的时候,那股心悸的感觉依然伴随着他,恽夜遥觉得这并不单单是自己的直觉在作怪,刚才好像确实发生了什么?可他就是说不清楚,到底有什么地方不对?
等到两个人走远的时候,厨房里那堆恶心还没有处理过的鱼虾,突然之间散落开来,在余下堆的里面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同马尾巴上的毛差不多的黑色毛发,还有一个血肉模糊的,好像是人类的额头……
——
15年前
小豆同样来到了位于旅馆最南面的厨房,靠近厨房时,他看到的样子与恽夜遥截然不同,里面一片热气腾腾,摆满了各种各样洗好的蔬菜和生鲜鱼肉。言诺谷一个人在那边炒菜,厨房后面的仓库里还有几个阿姨,正在整理着东西。
小豆迫不及待的说:“小诺,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我已经习惯一个人了,有人帮忙反而会让我手忙脚乱,你要是不嫌油腻的话,就在一边找把椅子坐一下吧。”言诺谷用炒菜的勺子指了指边上说。
小豆四处张望,找了把干净的椅子坐下,然后继续试探性的问言诺谷:“那你抽空还能给我讲讲过去的故事吗?”
“这个当然没问题,等我做完饭,待会儿吃饭的时候,我再继续跟你说。”
小豆其实现在就很想听,不过他忍住了,随便找了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开始跟言诺谷聊天,他说:“你每天在厨房里炒菜,为什么人还是这么瘦呢?我听说,厨师就算吃得很少,油腻也会从他身上的毛细孔吸收进去,人会不知不觉胖起来。所以我觉得厨师应该都是很胖的样子才对。”
“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胡言乱语?厨师也有很瘦的人,会不会胖完全看自己的体质,跟炒菜的工作没有任何关系。”
“那就是我理解错了,我以前都看到的厨师大部分都很胖,所以还以为这种说法是正确的呢。”
“你以前也在厨房里工作吗?”言诺谷顺口问道,他正在将炒好的蔬菜从锅里拨进盘子里去,那盘子很大,足够普通人家吃好几顿的。全部倒完之后,里面堆得像小山一样。
小豆问道:“这里到底有多少人吃饭啊?”
“嗯…算上客人的话,大概有20多个人吧。我们都会聚在靠近码头附近的那栋房子里面吃饭,那你的空间大,而且大部分人都住在那里。”言诺谷回答说,不过看他的神情,似乎有时候也会有例外。
谈话进行到这里的时候,小豆也没什么可以说的了,既然听不成故事,那他就想要离开厨房,到外面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这两天来,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好了很多,也不像以前一样贪恋床铺了。也许是看到大湖的关系吧,小豆想自己的精神好了,身体或许真的会好一点起来。
而且自从到了大湖上之后,他居然一直都没有想要抽烟,这也是一个奇迹,现在想起来,还是一点瘾头都没有。
小豆站起身来问言诺谷:“小诺,你觉不觉得新鲜空气会让一个人戒除自己的烟瘾?”
“会吗?我倒是不知道有这样的功能,我每天都呼吸着大湖上的新鲜空气,可我依然还是想抽烟,可能这种事情因人而异吧。”言诺谷没有看向小豆,他正在把切好的肉块放进锅里炒,回答得也很随意。
小豆走过他旁边,朝厨房后门外看了一眼,他看到几个阿姨正在从箱子里拎出一团团黑乎乎像毛发一样的东西,正想要问小豆那究竟是什么?突然又感觉自己好像打听得太多了,不太好。所以只是同小诺打了一声招呼,就离开了厨房。
走在厨房外面的走道里,小东一直在沉思着,他的心事现在还不能对悦悦说出来,他还需要了解更多关于大湖北岸的故事,才能确定自己的想法,可是,在确定想法之前,他必须要活下来才行!
‘只要活着,我就要带悦悦湖北岸去看看,看看那父亲口中曾经的地方。’
——
2011年
鱼虾堆里面露出来的东西,才是真正恐怖的源头。恽夜遥和谢云蒙离开不久之后,一个黑影偷偷从厨房的灶台下面爬出来,谁也没有料到,那灶台下面居然是空的,还能够藏得下一个人。
刚才对黑影来说,真的是太惊险了,如果不是他及时躲进灶台下,有可能杀人的罪名就会被坐实,黑影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那么幸运。
他也管不上脏不脏了,手脚并用在厨房地板上爬行,还不时偷偷观察刑警和演员离开的房门,生怕他们再次回转,逮住自己。进入厨房后面的仓库之后,外面依然没有任何人的脚步声,黑影松了一口气,胡乱拨开那些堵在门口的毛发和肉块,将身体全部隐没到被墙壁挡住的地方。
当他的眼睛看向鱼虾堆中间隐藏着的东西时,自己也吓得差点魂飞魄散,不是黑影心理素质太差,而是眼前的情景实在是太可怕了。他用沾满污水和鱼鳞的手掌,胡乱将鱼虾全部拨开,然后从边上拉过来一块粗麻布,将那可怕的东西包裹住之后,匆匆逃离了厨房后门。
他没有沿着正面的走道离开,而是瞬间隐身进入卫生间,将卫生间的水缸移开之后,下面赫然出现了一个圆形的洞口。黑影抱着手里的东西跳下洞口,然后再一点一点将水缸移回原位,最后,他的脚步声消失在了卫生间的地板下面。
那下面不是什么地洞,也不是什么密道,而是指通向人工岛底下某一个支架的内部,在人工岛底下的支架中,有一个中间是空心的,里面安装着管道,以及垂直的悬梯,可以一直通到湖底。
黑夜抱着那东西,一点一点沿着旋梯向下,在最底下的一个箱子里,有氧气面罩和潜水服。黑影本身也就是一个潜水的好手,他穿戴好之后,从支架一侧打开一个缺口,迅速潜入大湖。他将手里的东西扔到不远处一堆乌黑色的泥沙之中,匆匆掩埋好,仔细观察了一圈四周,才返回刚刚出来的支架内部。
沿着原路回到人工岛旅店地下,在那里的墙根处,也有一个事先准备好的小箱子。黑影从里面拿出干净的衣服和毛巾,他很快换好衣服,用毛巾将身上的水渍擦干净。这里一片漆黑,没有办法看清楚任何东西,不过黑影对此地熟门熟路,只要用双手来摸索就可以了。
将湿衣服全部藏进箱子里,锁上搭扣之后,黑影用力推开卫生间里的水缸,双手一撑,跃了上去……
所有的一切行动只用了不到20分钟的时间就完成了,说明这个黑影一定是常年居住在这里的人,而且经常使用这个家内部的通道,到大湖底部去做一些事情。
在黑影行动的时间里,恽夜遥和谢云蒙两个人一起走出了旅馆大门,恽夜遥有些闷闷不乐,他的情绪受到了很严重的影响,昨天以来的快乐一扫而空,甚至觉得大湖湖面都没有那么美丽了。
谢云蒙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他,就在那里兀自欣赏着风景,沉默不语。心里自然而然把恽夜遥和枚小小做着比较:恽夜遥是那种心思很细腻的人,很容易因为某些事情影响情绪。而枚小小不同,女警的性格大大咧咧,直来直去,就像个男人一样。
谢云蒙很喜欢直爽的性格,所以他才会对枚小小充满好感,很多时候,尤其是在跟老师一起办案的时候,谢云蒙觉得,枚小小更像是一个得力的兄弟,而不是需要保护的女朋友。
他就喜欢这种不拖泥带水的女孩子,如果女孩像恽夜遥一样有缜密敏感的性子,他到时会敬而远之。
想到这里,谢云蒙回头看着恽夜遥的侧脸,刚才惊吓导致的红润还没有褪去,脸庞上的表情也显得有些僵硬。不知道为什么?缜密敏感的性格落在恽夜遥身上,谢云蒙却一点都不觉得排斥,反而有一种更加强烈的保护欲望,想要守在他的身边。
刑警先生向来是称着自己的心意去做事的,怎么想就怎么做,所以他从来不会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什么奇怪之处。他和恽夜遥的关系就这样,处在一种微妙的状态之中,互相给予着过度的喜欢和关心,却又如同康晨察觉到的那样,对某些事情朦胧不知。
视线离开恽夜遥的脸庞,谢云蒙眺望向那些如同大伞一样的船只,他发现,白天的码头上面,悬挂着很多已经做好的重明灯伞。每一把伞朝上的伞面内侧,都会绘制着各种各样的图案,远远看去,有的像花,有的像鸟,可是距离太远了,谢云蒙看不清楚图案的细节,只能大致猜测画的是什么。
谢云蒙一把拉上还在发呆的恽夜遥,向码头方向走去。恽夜遥被他一带动,也注意到了那些制作精良的伞面,不过,恽夜遥看到的伞面不是来自于码头,而是悬挂在岛上工人居住的板房阳台上,这里也挂着不少已经制作完成的重明灯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