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罢,想起舒予还牵着的小望之,白起又觉得自己实在是粗心大意,脑子转圈儿慢。
相依为命的儿子都来了,韩彦能不陪同吗?
白起的反应在大家的预料之中,毕竟,他之前跟韩彦力争高下的事情谁都不是瞎子。
不过,这也没有什么,少年意气嘛!
“嗯。”舒予笑道,“学堂里的墨锭和纸张都用得差不多了,韩大哥趁着今日学堂休学,到翰墨斋再采购一些。顺便再买些书籍回去。”
其实“三百千”已经足够孩子们学习很长时间了,现在完全没有必要现在采购新的书籍。
不过韩彦是学堂的夫子,他觉得需要的话,那别人也不好置喙。
白起一听,一脸钦佩地真心赞叹道:“韩大哥为人夫子,真是尽职尽责。”
原本笔墨纸砚之类的消耗,都是要各家自己承担的,现在却都成了韩彦要操心的事情。
就算是双份束脩,也架不住这样花钱的“消遣”。
白起这话,大家没有异议。
“那韩大哥是去翰墨斋了吗?”白起朝北街眺望一眼,随口问道。
“不是,他是去……”张猎户张口就要回答。
话才说了一半,就被身后的妻子悄悄拽了一把,心里一愣,顿时明白过来,赶紧咽下了下面的话。
白起就在王记马行做账房先生,韩彦要买马,不去王记马行,却直奔别家,说出来难免有些伤情面。
白起见张猎户说了一半突然停住,诧异地看过去,以眼神征询。
“呃,他,他是去……”张猎户支吾半天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干脆别开脸去,不去看白起,眼神游移,一脸窘然和着急。
他向来不擅长说假话,可要是说真话,万一白起真的介意,因此而对韩彦有了看法可怎么是好?
张猎户正在犹豫,就听得一旁舒予脆声笑道:“韩大哥方才跟着李掌柜去相马了!”
张猎户蓦地回头,冲舒予直瞪眼。
这闺女,咋比他还要憨直呢!
又责备地看了一眼身后的妻子,阻拦他倒是出手挺快的,怎么没盯着点闺女!
张李氏也是一脸惊愕和后悔。
她只当自家闺女是个聪明机灵的,谁知道这回却犯了傻?
等她回过来神,根本就来不及阻止了。
舒予倒是落落大方,坦然从容,觉得这件事情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白起只是在王记马行做账房先生而已,又不持有股份享受分红,而且马又是个高价的消费,韩彦谨慎一些,货比三家,也是人之常情嘛!
再说了,白起是争抢好胜了些,又一直不甘落于韩彦之后,可还不至于连这点小事都要计较。
听得舒予这么说,白起惊讶过后,便皱眉问道:“李掌柜?是街后那家马行的掌柜吗?”
说着,抬手指了指方才韩彦随同李晖进去的小巷子。
张猎户一看白起这副形容,就暗叹一声,瞪了快人快语的舒予一眼,张口替韩彦解释道:“刚才咱们在百味居吃饭的时候,那个李掌柜听到贤侄要买马,就死缠烂打地将咱们哄到这里来,说是他有什么上好的良马,非让去看看。
“贤侄心善面皮儿薄,不好拒绝,就走了这么一遭。
“倒也不一定要买……”
白起闻言,长吐一口气,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说罢,见众人都不解地看向他,便连忙又笑着解释道:“李记马行这些年的生意越来越差,最近更是连临街的店铺都无力租赁了,这才不得已迁到这大街后的小院中去的。
“这样的资财,又哪里进得起好马?
“就算是运气好,恰好有那么一匹两匹瞧得上眼的,可也肯定无法和王记马行的良马相比。
“韩大哥骑射技艺卓绝,既然要买马,那怎么都得买一匹配得上他的才行!”
说到最后,已然是一脸钦佩和仰慕。
舒予见状挑眉。
白起这小子转性了?
非但不再跟以前似的,一提起韩彦,就浑似那梗着脖子、浑身的羽毛都支楞起来、随时准备战斗的斗鸡似的了,反而一脸的敬仰和佩服?
白起的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现在想想,好像就是在端午那日提着两大兜子的东西登门拜访之后。
难不成,在这之前,韩彦和白起之间发生了什么足以改变两人关系的事情,而她,或者说是自家三口,却都被蒙在鼓里?
舒予绞尽脑汁,也没有想出个头绪来,便干脆丢开不管,免得白白地浪费自己的脑细胞。
白起却已经在热情地叮嘱了:“如果韩大哥在李掌柜那里没有挑到合适的马的话,张大叔可一定要让他到王记马行来看一看。
“前两天东家刚刚进了一批资质上好的瓦剌马,个顶个的高大威武雄壮,脚程和耐力都不是寻常的边马可以相提并论的!”
想了想,白起上前,压低着声音说道:“听东家那意思,那些骏马中有几匹还是出自瓦剌军中呢……”
张猎户闻言眉头一紧。
獾子寨虽然地处偏僻,天高皇帝远的,但是因为紧靠瓦剌,所以对于边地局势,哪怕是他们这些猎户都知之不少。
当初先帝御驾亲征瓦剌,却不幸被俘。数年之后,先帝虽然率领亲信逃出了敌营,重返故国,夺回皇位,可心里到底是怕了瓦剌。
所以打那以后,大周对瓦剌就一直提防得死紧,生怕一个不小心,再闹出皇帝被俘的丑闻祸事来。
这种时候,白起的东家竟然敢浑水摸鱼,偷偷地夹带几匹瓦剌的军马入境,这万一要是被人告发了,那可是掉脑袋的重罪!
“瓦剌的军马是一定不能要的!”张猎户声音压得很低,可是态度却很坚决,一向憨笑的脸上,这会儿也全是肃然。
白起一愣,很快便明白过来张猎户的担心,连忙小声安抚道:“张大叔不用担心。东家的叔父在辽东军里做参将……”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张猎户沉着脸打断了:“他就是镇国公的亲儿子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