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右寺。
包知先坐在自己的书桌后方正一脸焦躁,对于齐氏在公堂之上对自己的无礼举止,他是既怒又怕,怒的是齐氏竟然那般视自己如蝼蚁轻易可踩践,怕的却是泰安候府的威视。
自从他当年为泰安候办了些末小事,之后娶了泰安候的庶女,接着他便一路青云直上,官途无比顺畅,不过十年他便从一介不入流的狱卒升至今日正四品大员大理寺少卿,这些靠得都是泰安候府的栽培和提拔。这些年他做了多少自己都不愿回顾的亏心事,面向世人却仍是一副良善模样,只因权势的诱/惑力太大,他完全无法抗拒,他知道名声对于一位官员的重要性。
而这一切,却在今日被齐氏那个贱妇毁了!
公堂之上,百人之前,当众掌掴!包知先这十年来的名声一朝全尽。
他恨透了齐氏!可是他能如何?如今的泰安候府,侯爷远在西南掌军,府中的侯夫人沈氏吃斋念佛不管庶务,齐氏诞下侯爷唯一男丁后便成了泰安侯府中现在唯一当家做主的人。如今惠贵妃荣冠后宫,而侯爷手握西南重权,依附杜家之人何其之多,在京城中却都看齐氏这一介妇人的脸色行/事!
他根本没办法动齐氏一根毫毛!而齐氏却能为自己的儿子弄死自己!齐氏能在侯府站稳,不过依仗她那独子,如今杜骏岩府中妻妾皆无子,杜骏岩这一废,意味着泰安侯府即将无后,齐氏失去了依仗,他要如何防住一个阴狠妇人的报复!
且不说齐氏,便是泰安候,也不会放过自己!
可是,他却连告知世人此事乃沈麟调换了证据都不能!陛下如何宠信镇国公府,他岂会不知!
包知先独自待在书房中思索了半晌,左右都不得法门去解眼前困境,便听见门口传来敲门声,“谁?”
“包大人,小的来为你送茶水来了!”
“进来吧。”
门外的人推门而今,手上正端着茶盘,十分恭谨地走向包知先,“包大人,您最爱的普洱。”
“放着吧。”包知先此时正心烦,懒得理会别人,“放下便出去。”
“包大人,侯爷特地为你准备的普洱,还是趁热喝了为好,莫辜负侯爷的心意才是。”那人轻笑一声,笑声中没有半分好意。
包知先听此一言,整个人都怔住了,下一息立即惊得从椅子中跳起往后退去,“你,你说什么?侯爷?怎么会是侯爷!侯爷怎么会那么快得知此事!”他整个人都慌了,目光四处偏移,最后落在了桌上那杯普洱上,“是齐氏!是齐氏那个贱妇是吧!他想我死!”
“包大人嘴巴放干净点!侯爷与齐老夫人都是泰安侯府之人,话说出口了,可别收不回来!”那人低声警告,手却向桌上的茶伸了过去。
“放干净点?贱妇都想要了我的命,还要我嘴放干净!”包知先看着面前的人,“我还一直以为你是侯爷的人,没想到你竟然是给齐氏那个蠢妇卖命的!齐氏想杀我,可问过侯爷!”
“夫人碾死一只小小蝼蚁,何须告知侯爷。”那人似乎不耐与包知先多说,端起茶水就要往包知先走了过去。
包知先被对方的举动吓得大惊失色,连连往后退,可后面便是墙,退无可退,他慌忙中大喊,“你若杀了我,莫怪我的人去告发十年前之事!”
“哦,十年前,我可不知道什么事。”那人嗤笑一声,步伐未变。
“十年之前,破庙那案子!若不是我为大人抹了线索……唔——”他的话并未阻拦住行凶者的手段,一杯滚烫的普洱被凶狠地灌入了他的喉咙。包知先挣扎着,最后呜咽着瘫在了墙角,口中满是白沫,不停地抽/搐。
那人看着包知先的目光如同看待一条死狗,拿回了茶杯,将其放回茶盘,他再回头看了地上的包知先一眼,端起茶盘离开了屋子。
待到那人彻底离开了大理寺右少卿的书屋后,一侧的角落里,顾淮满脸阴郁地走了出来。
尚止看着顾淮,并不询问为何方才顾淮正打算进屋去救包知先,却在包知先说完最后一句话时突然顿住了,他只是伸出手,轻轻地捏住了顾淮那冰凉的手。
顾淮没有注意到尚止的小动作,他的脑海中全是包知先刚才的最后一句话——“十年之前,破庙那案子!若不是我为大人抹了线索……”他慢慢地走进包知先的书房,看到角落里包知先那一副狼狈的样子。
谁能想到,堂堂四品大官,竟如同一条死狗一般,这般屈辱地瘫在角落。
看着包知先还在抽/搐的模样,顾淮询问系统,“有没有能让他吊命的药丸?这几天不死就行。”
系统这次没有任何提示,游吾也不咋呼了。一份药丸安静地凭空出现在顾淮手中。
顾淮蹲下/身,将药丸塞进包知先口中。
“痛吗?多痛几天,再去死吧。”
尚止静静地看着顾淮,并没有阻止,只是轻轻一挥手,窗外立即有人跳了进来,“主人,有何吩咐。”
“将包知先送回顾淮书房。”他淡淡地吩咐,那人得令,直接上前将包知先扛了起来,又从窗口一跃而去。
目视了眼前发生的一切,顾淮面不改色地看着尚止,突然笑了,笑声中听不出任何意味。“王爷本事真大。”
“你想要的,我都能给。”尚止并不否认,他的眼神不经意地掠过顾淮的手心,他能确定,方才对方的手中的确凭空出现了一支药瓶,“但是同样的,我需要你给我我想要的。”
“王爷想要什么?”顾淮收回了方才的漫不经心,他从来不相信,一如系统所说的,尚止是因为所谓的金大/腿好感加成而来帮助自己,利益交换才符合真实的情况。
尚止静静地回看顾淮,“你只是想除去惠贵妃的话,我马上能做到,但显然,你的目的不仅仅是如此。”
“泰安候在西南,掌有三十万大军。”顾淮说。
闻言尚止却只是淡淡地勾了勾唇,他走过去拉起顾淮的手,“你且告诉我,你打算怎么告倒包知先。”
顾淮看着尚止握着自己的手,有些不自在地想要挣开,就听到游吾在他脑海中又开始咋呼了,“小顾淮好机会!别放开金大/腿的手啊!抓紧了!快点顺势扑上去!”
“游兄……”顾淮虚晃了一下另一只手,示意自己与尚止二人的身高差,“王爷还是个小孩啊!你……”
“得了吧,你看他哪里像个小孩!”
顾淮不理会游吾,他环顾了一下四周,考虑自己学习睿亲王从窗外跳走的可能性有多大,正思考着,就感觉自己身体一轻,竟然被人抱了起来。
尚止面不改色,似乎自己只是抱了个小娃娃一般,这时候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尚止脚下一顿,抱着顾淮迅速地跳出了窗外。来人进屋时,里头已空无一人。
被抱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再次被抱起来顾淮内心纠结了一下二人的年龄身高之后便干脆不多想了,还直观体会了一下飞檐走壁的感觉,他指挥尚止,“麻烦回我的书房内。”
尚止没有回答,直接用行动回复了顾淮,步伐极快,从无人的墙角壁沿等飞速地掠过,一个晃眼之间,二人已经到了顾淮书房外。
被尚止这一趟飞檐走壁好生震撼了一番,顾淮看着尚止这小身板,无法相信这人竟然能爆发出那么大的能量,“麻烦王爷了,劳烦王爷将下官放下来吧。”
尚止紧紧抱着顾淮的手紧了紧,还是轻轻地放下了人。顾淮稍稍理了理衣襟,十分坦然地进了自己的书房。
屋内的赵主簿正在整理右寺官吏名簿,看到顾淮到来连忙作揖,“寺丞大人。”他又见到了尚止,直接跪下了,“下官见过王爷。”
尚止点点头。
“赵主簿,麻烦你传令评事司,让齐德隆评事来本官这里一趟。”
“是。”赵主簿忙不迭地退了出去。
随着赵主簿的离去,不一会儿,齐德隆便又来到了顾淮的书房。
许是上次在同样的这间屋内,顾淮给齐德隆留下了太过可怖的印象,此次看见顾淮,齐德隆整个人都是抖得如筛子一般,看到上次救了自己一命的睿亲王后,脸色才好了一些。“王爷,寺丞大人,但凡何事吩咐,小的必定竭尽全力去办!”
“将此封奏折交到都察院。”顾淮将怀揣的奏折丢给他,“这是包大人的奏折,你知道应该交给谁。”
“这……”
“这是包大人的吿病折子。”顾淮说着看了尚止一眼,尚止一挥手,窗外的人抱着包知先跃了进来,“顺道送包大人回府休息,包大人忽然晕厥,本官甚是心忧。”
齐德隆看着包知先那副人事不省的模样,瞳孔一缩,连连低下了头,“是,小的明白。”
他将奏折往怀中一揣,起身接过包知先,扶着人艰难地离开了顾淮的视线内。
“这人姓齐?”尚止突然问道。
“齐德隆。”顾淮不解,“有何不妥?”
“无。”尚止看着齐德隆,眼神忽然幽深了起来。
那方的齐德隆方千辛万苦地将包知先送回了包府,与包府的人好生解释了包知先只是操劳过度晕厥后,又十分安分地将奏折送去了与包知先向来交好的一位御史手中,才慢悠悠地回了自己的府上。
感觉到一直监视着自己的视线终于离去后,齐德隆站在书房中匆匆写了几个字,然后将小信绑上了信鸽的脚,刚走出书房门,颈部突然一疼,眼前便瞬间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