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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尚岩眸光闪烁, 明灭不定。

“好不好啊, 表哥。”齐郁杨加重了表哥这两个字。

“我不是你表哥。”苏尚岩沉声反对。

“你是思齐的表哥, 那就是我的表哥啰。”齐郁杨提起顾思齐,亲呢的像自己人一样, “我和思齐就要结婚了, 他就是我,我就是他。”

苏尚岩凝视着她, “婚姻大事需慎重。你还没有毕业, 这时定下婚事,太早了。”

齐郁杨讽刺的质问道:“婚姻大事需慎重, 那谈恋爱呢?难道就可以轻佻轻率, 想谈就谈,想走就走,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了?”

咖啡的焦香浓郁芳馥, 弥漫鼻尖。

她的质问中却有着掩饰不住的怒气。

苏尚岩目光深沉, “所以, 咱们真的见过面, 对吗?你在生我的气, 我感觉到了。”

齐郁杨呵呵出声,“呵呵,装失忆这种手段,你也不嫌老套。”

她拿出美钞放在桌上, “服务员, 结账。”

女店员殷勤过来, “您稍等,找零很快……”

“不用找了,多余的是小费。”齐郁杨很土豪的说道。

女店员惊讶得都结巴了,“这,这么多,多的小费……”

齐郁杨微微笑了笑。

此时此刻的齐郁杨在女店员眼中形象无比的高贵冷艳,女店员几乎是小跑着过去开门,“您慢走,欢迎您下次再来。”

有钱的感觉真好。

花钱的感觉真好。

齐郁杨的手被一双修长的手掌紧紧握住,她嘴角的笑意凝固了。

“放开我。”她恼火。

“死也不放。”他很倔强,“为什么说我装失忆?那就是咱们真的认识了对吗?把咱们的过去告诉我。”

他硬拉她坐下,“我要听咱们过去的每一点每一滴。”

“你有病呀。”她真的恼了。

“尚岩哥。”外面有人惊喜的拍着窗,叫着他的名字。

齐郁杨趁苏尚岩分神往外看的功夫,用尽全身力气猛推,把他推倒在椅子上。

“哼!”她任性的、重重的哼了一声,拎起她的小包,“我走啦,你一个人发疯吧。”

苏尚岩头撞到椅子,痛苦的呻-吟出声。

外面那个女孩儿一脸惊慌的冲进来,“你干什么?尚岩哥受过伤你不知道吗?你还敢推他!”

女店员尖叫,“他脸色很痛苦!他,他,他昏迷了……”

齐郁杨惊讶回头,见苏尚岩双眼紧闭,那张无一处不精致的脸庞已经痛苦得变了形。

“快叫救护车!”她脑子嗡的一声。

“是,叫救护车。”女店员慌慌张张的去打电话。

那女孩儿抱着苏尚岩焦急呼唤,泪水流了满脸。

“请让一让。”齐郁杨伸手把她拨开,“病人需要安静。”

“你还有脸说,这都是因为你……”女孩儿哭得一抽一抽的。

“正因为和我有关,所以我才要负责。”齐郁杨眼神清明,空前的冷静。

她把年轻女孩儿拨到一边,双手抱住苏尚岩的头,不住的柔声安慰。

“病人真的需要安静,请您别刺激她。”年轻女孩儿还在哭,被一个年老的店员师傅给劝住了。

女店员啰啰嗦嗦的拨通了南海医院的电话,说话带着哭腔,“医院吗?我这里南海咖啡厅,有客人忽然晕倒了……可能是外宾……”

医院离这里很近,就在同一条街,十分钟后救护车呼啸着到了门前,穿白衣的大夫、护士匆匆进来,把苏尚岩抬到车上。

齐郁杨和那女孩儿也一起上了车,那女孩儿紧张的拉着齐郁杨,“你不许跑,你要负责。”

“我从来是一个负责任的人。”齐郁杨冷静的把她推开了。

很快到了医院,病人被抬进急救室,齐郁杨向主治大夫说明情况,“……二十分钟之前他还是正常的,被推到椅子上后大概是头撞到了,陷入昏迷。他有什么过往病史?不,近五年我没有接触过他,对他近年来的健康状况一无所知。”

那女孩儿名叫秦静,不停的掉眼泪,“尚岩哥受过伤住过院,呜呜呜,受的什么伤?我不知道,我不清楚……”

“别哭了,赶紧给苏家打电话。”齐郁杨见她说不出什么,催她快点找知情人。

秦静拿起话筒,又害怕了,“我不敢打,表姨婆知道尚岩哥的事,会气坏的……”

齐郁杨知道她是怕被迁怒,问她要了电话号码,“我来打。”

苏家接电话的是佣人,齐郁杨把事情说了说,电话那头慌乱了,叫人的声音、杂乱的脚步声,之后有人拿起话筒,颤颤的“喂”了一声。

只一声,齐郁杨就凭直觉断定,她是顾君同。

老年女性的声音,声音里的恐惧担忧和关切,隔着电话线都感觉得到。

齐郁杨简单明了的把时间、地点、事情经过讲了一遍,“……您的孙子现在急救室,医院已经在全力救治,如果您能把病人的过往病史告诉医生,会非常有帮助。”

“请把电话给医生。”顾君同吩咐。

主治大夫接过这通电话,了解清楚过往病史,脸色凝重的进了急救室。

“我,我见了表姨婆该说什么呀?表姨婆会不会觉得我是灾星?”秦静吞吞吐吐。

“你可以走了,这件事由我负责。”齐郁杨简短的道。

秦静如释重负,“本来就是你的责任,你不推尚岩哥,他也不会这样。那我就先走了啊,见了表姨婆,别说见过我。”

齐郁杨懒得理她,在病房外的椅子上坐下,闭上了眼睛。

秦静犹豫了下,还是溜了。

人是齐郁杨推倒的不错,可如果不是秦静在外面叫了那一声,齐郁杨一个女孩儿也推不动苏尚岩。秦静小心小胆的,既不想担一点责任,又怕顾君同迁怒于人,决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躲得越远越好。

医院人来人往的,很吵。

刺鼻的药水味,很难闻。

齐郁杨坐在一帮病人家属中间,仰头望着天花板,心中一片茫然。

今天发生的这一切,把她弄懵了。

她整个人一片混乱。

BP机响了。

她如梦方醒,到医生办公室借了电话回过去,那头是顾思齐焦急的声音,“杨杨,你怎么还没回宿舍啊?你在哪?我等来等去等不到你,快急死了。”

齐郁杨扶额。

她答应了顾思齐要到顾家吃晚饭的,刚才一忙乱,忘得干干净净。

“实在抱歉,今天我有事,去不了。”她陪不是。

“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顾思齐小心翼翼的问。

“不用了。”齐郁杨故作轻松。

“好,那我改天再来接你。”顾思齐也没强求。

挂了电话,齐郁杨长长呼出一口气。

今天真是不同寻常的一天啊。

身后有开门的声音,齐郁杨回头,和进来的那位老太太目光相遇,不由的一愣。

黑底撒大朵牡丹花的真丝旗袍,优雅古典的发髻,颈间的珍珠项链发出淡淡光晕,真是位美丽的老太太。

不用人介绍,齐郁杨就知道眼前这位是谁了。

“您好。”齐郁杨轻声道:“您神情安详,尚岩应该没事了吧?”

“谢谢你,因为救治及时,岩岩已经脱离危险了。”顾君同微笑打量,目光中露出欣赏和喜爱。

多敏锐聪慧的姑娘啊,打电话也好,见面也好,不必人介绍,就知道她的身份,知道她是苏尚岩的奶奶。

齐郁杨和顾君同一起去看了苏尚岩。

他已经脱离危险,但还没有醒过来。

他睡得并不安稳,睡梦中还在皱眉。

不知他想到了什么,两行泪水悄然滑落。

齐郁杨鼻子一酸,扭过头,悄悄抹去腮畔的泪滴。

他遇到了什么事,梦中都要哭泣……

一双温暖的手掌放在她肩上,“你是杨杨吧?我早就听说过你了。”

齐郁杨勉强一笑,小小声的问道:“他,真的失忆了吗?”

顾君同神情惘然,缓缓摇头,“我不知道。不仅我,连他的爸爸妈妈,连他的主治医生也不知道。”

顾君同让齐郁杨坐下,温和告诉她,“或许你听说过我的事吧?做为资本家的子女,我是在我哥哥的掩护和帮助下离开的,因为我,我哥哥遭了大罪。所以,我一直心存歉疚。”

“我懂。”齐郁杨迅速的点头。

那是一个特殊的年代。那个年代发生的事……唉,不提也罢。

顾君同苦笑,“所以,我不能让岩岩抢思齐的未婚妻。虽然两家大人在定亲的时候都同意情投意合才能结婚,可思齐不知道啊,他一直以你的未婚夫自居。我嫂子给我打了电话,用激烈的言辞表达了她的不满。我想,我不能任由岩岩伤害思齐。”

齐郁杨默默无语的听着。

这还真像是顾思齐奶奶能做出来的事。她从顾爷爷开始倒霉就离婚了、划清了界限,但她把三个儿女抚养长大了,她就是顾家的功臣,从来理直气壮。

顾君同回忆着往事,“我把岩岩骗到了三藩市,那段时间岩岩知道你住在顾家,往顾家打了很多次电话,当然是永远找不到人的。他还给你写了信,当然也不可能寄到你手里。那时我满心以为,少年人的恋爱太肤浅,不稳定,来得快去得也快,长时间不见面感情也就淡了。谁知一个月过去了,两个月过去了,三个月过去了,岩岩就是不死心。没办法,我只好向他说了实情,要求他离开你。”

“岩岩反应很激烈,说上辈人的恩怨为什么要他来承担后果?他不接受。我和他爸爸妈妈一起给他讲道理,也没有能说服得了他。那时我嫂子出国散心,路过三藩,和我们见了面。我嫂子护孙心切,说话大概刻薄了些,指责岩岩背着思齐追求思齐的未婚妻,不讲兄弟情意。”

“我心疼孙子,也恼了,和我嫂子发生了争执。我嫂子指责岩岩背着思齐追求思齐的未婚妻长达五个月,我一气之下就说了,岩岩背着思齐追了杨杨五个月,大不了岩岩五年不见杨杨,五年之后兄弟两个各凭本事,这总公平了吧?我嫂子就笑了,她认为五年不见面,杨杨早把岩岩给忘了,思齐一定可以如愿以偿。”

“岩岩激烈反对,说他和他的小女友好好的,为什么要分开五年?我嫂子冷笑一声,拿出了一封信,‘这是杨杨写给你的绝交信。她已经和思齐好了,大学毕业之后就结婚,你死了这个心吧。我本来不想拿给你看的,要不是你不知好歹,我也不愿意这样。好离好散的不行吗?非要撕破脸皮,有什么意思?’岩岩看过信之后情绪激动,立即要驱车往机场,赶最早的航班回国,当面向你问清楚。那天雨很大,飘泼一样的大……”

顾君同眼神茫然。

齐郁杨心里一紧。

那天一定是出事了……

“岩岩闹着要走,岩岩的爷爷喝了酒回家,带着酒意拿出他平时打猎用的枪,吩咐岩岩听话,不许走。岩岩不理,冒雨往外冲,岩岩的爷爷枪走火,枪响了……”

“天呢。”齐郁杨浑身被汗浸透了。

顾君同疲惫的道:“子弹并没有打中岩岩,而是打中了岩岩爸。打中的虽然是大腿,但当时我们全都吓傻了,岩岩哭着叫他爸爸,往他爸爸身边跑,脚下一滑摔倒在地上,头先着地的……那晚的情形我多年来都不敢回想,我想都不敢想……”

儿子中弹,孙子受伤,她的天都要塌了。

“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顾君同喃喃,“欠债的是我,为什么要阿泽和岩岩父子俩去还?他俩不管是谁出了事,我都活不下去……”

“那么,后来他们父子俩都好了,是吗?”齐郁杨忐忑不安的问道。

顾君同迟疑了下,“阿泽好了,岩岩……岩岩的情况不好说……他出院之后,我们对那天的事绝口不提,唯恐刺激到他。他自从好了之后,再也没有提起过你,我请教过很多位医生,没人敢确定他是真的忘了你,还是选择性失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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