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信和陈丽这两口子一个骂一个劝的,明显有热闹可看,路过的村民们面带兴奋,挑担子的、背锄头的、背着猪草的,都停下来不走了。
“杨杨,你过来,五舅有话问你!”余信看见齐郁杨,气不打一处来。
“你跟杨杨好好说话!你没见顾家那孩子也在吗?那可不是一般人,我告诉你,顾老爷子是多大的人物先不说,顾伯母是矿大的教授,身份高着呢。”陈丽掐了余信一把。
余信清清嗓子,背着手,自命不凡,“顾思齐在怎么了?杨杨是我晚辈,他也是我晚辈。长辈教训晚辈,谁敢有意见?”
陈丽给了他一个大白眼。
这农村出身的男人就是不行,连个人情世故也不懂。唉,当初要不是她陈丽被人甩了,气昏头了,说啥也不能嫁给余信这个农村人啊。连个眉高眼低也不知道。
“五舅,五舅妈。”齐郁杨不紧不慢的走过来。
“哎哟,杨杨长高了,长俊了。”陈丽一脸笑,实实在在夸了齐郁杨好几句。
“这是思齐吧?个子比你爸还高了,我都不敢认了。”陈丽对着顾思齐,就更客气了,客气得简直过了头,客气中透着谄媚。
“你好。”顾思齐彬彬有礼。
刘文蒙、刘茵茵和盛千帆也和陈丽打了招呼,“你好。”
对于余信,却像没看见一样,连声舅舅也没叫。
余信憋了一肚子气。
这几个城里娃真没礼貌,见了长辈都不知道主动问好吗。
“杨杨,你最近表现不好,五舅要好好说说你。”余信摆出了在学校训小学生的架势。
他当了几年老师,训学生还是很有经验的。
他架势摆出来了,齐郁杨不买账,“我行得正坐得端,身正不怕影子斜,没做错事,不用你教训;退一步说,就算我真做错了什么事,我有爸有妈,自然有我爸妈来说我,轮不着你。”
余信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恼羞成怒伸出拳头,恶狠狠的道:“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村里的刘三羊挑着担子路过,劝余信,“有话好好说,打啥哩。”
余信板着脸,“做舅舅的教训外甥女,你管得着吗?”
“你还来劲了。”刘文蒙怪叫一声,伸手卷袖子,“想打架是吧?来,我陪你打。”
顾思齐两手交叉,骨节咯咯作响,“练了两个学期拳击,这回总算派上用场了。”
两人摆好拳击姿势,一脸挑衅,“来吧!”
余信一个啰嗦,“别,别乱来……”
他也不知道这俩人是真会拳脚还是假会拳脚,心里发毛。
这俩人太年轻,血气方刚的,下手可没准儿,要是真会拳脚,那可就糟糕了。
陈丽看情况不对,忙过来做和事佬,“思齐,别这样,自己人这是干啥呢?”着急的拉了齐郁杨一把,“杨杨,你五舅他就是跟你开玩笑的,你可别当真啊。你快跟……跟你朋友说说,让他们别当真。”
陈丽身上有浓浓的脂粉味。
她的化妆品一定是劣质的,这脂粉味很浓,但不好闻,有点呛鼻子。
齐郁杨不喜欢这股味道,厌恶的把她推开,大声问余信,“五舅,你怎么还是老脾气啊,一见面就要和年轻人切磋切磋?好吧,既然五舅一定要这样,我们就舍命陪君子了。五舅你要来文的还是要来武的?来文的,咱们就一个正方一个反方,现场举行辩论赛。要来武的,顾思齐刘文蒙就陪你练练拳脚。你放心,他俩练过拳击,身手还行,你不用怕他俩太菜了,打着没劲!”
齐郁杨这话快把余信给气死了。
切磋?谁要找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年轻切磋?他这做舅舅的是要教训外甥女啊,切磋个屁。
“哎,来文的还是来武的?”刘文蒙大大咧咧的问。
他天性活泼,齐郁杨说话行事合他口味,他已经兴奋得两眼放光了。
“‘这里我强调一下,在斗争中一定要坚持文斗,不用武斗,因为武斗只能触及人的身体,不能触及人的灵魂。只有坚持文斗,不用武斗,摆事实,讲道理,以理服人,才能斗出水平,才能以理服人’”盛千帆的笑着背了一段书,“余老师,我看咱们还是文斗吧,好吗?”
“好好好,文斗,文斗。”陈丽生怕他们打起来,忙不迭的同意了。
齐郁杨笑问余信,“五舅,要不咱们回家文斗吧?”
她是把准了余信的脉,知道余信狂妄自大,自以为是,所以故意这么问的。
余信果然上当了,怒气冲冲的道:“就在这里斗!让乡亲们都看看,我做舅舅的是怎么教训外甥女的!”
“一言为定。”齐郁杨一乐。
这会儿围观的村民越来越多了,齐郁杨就是想要围观的村民足够多,让余信好好的当众丢回脸。
几个六七十岁的老头老太在村口的大柳树下带孙子,说闲话,这里有荫凉,晒不着,齐郁杨等人就来这儿了。
“咱们今天的辩论题目是:齐郁杨是应该被批评的。正方是余信老师和陈丽老师,反方是齐郁杨同学、顾思齐同学、刘文蒙同学、刘茵茵同学、盛千帆同学。”齐郁杨让双方面对面坐下,大声宣布。
“这好玩儿哎,真有意思。”刘茵茵乐的不行。
盛千帆也笑,“我还没参加过辩论赛呢。杨杨弄得还挺正式的。”
齐郁杨招呼围观的村民,“舅舅,叔叔,阿姨,你们全是评委。谁有理谁没理,你们给评评。”
村民本来就是围观看热闹的,现在一下子升级成评委了,乐的嘿嘿笑,“俺们一定好好评理,好好评理。”
家里有孩子的婆娘媳妇飞跑着回家叫孩子了,“快,村口有啥吵架比赛,你去开开眼界。”
“啥吵架比赛?”“吵架还有比赛呢?”孩子们一听就来劲了,大孩子飞快的往村口跑,小孩子在后气喘吁吁的追。
余清蘅、余清芬和铁蛋也来了。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了,余信忽然没了自信,脸红脖子粗的嚷嚷,“你们五个人,我们两个人,这叫啥辩论赛?”
齐郁杨眼尖,看见余清蘅他们也来了,笑着指了指,“你方的三辩、四辩、五辩也到场了。”
齐郁杨指挥着余清蘅他们坐下,“正方反方人都齐了,辩论赛开始。五舅,你刚才指责我不对,现在请你具体陈述一下,我哪里不对了。”
围观的村民很多,从老头儿老太太到大爷大妈、大姑娘小媳妇儿,以至于中学生小学生,什么人都有,村民们指指点点的,余信有点心慌。
“你,你不孝顺!”余信慌了一会儿,找了顶大帽子要往齐郁杨脑袋上扣,“你和你姥爷、你姥作对,身为晚辈,你不孝顺!”
“对,你不孝顺老人。”余清芬和铁蛋的叫声一个比一个高。
齐郁杨抬手打断他们,“行了,别叫唤了,有理不在声音高。”
她喝住余清芬和铁蛋,冷静的问着余信,“请问五舅,什么叫孝顺。”
这下子余信可得意了,“你连啥叫孝顺都不知道,真无知。五舅告诉你吧,孝顺是传统美德,就是尽心尽力奉养父母、顺从父母!”
齐郁杨讽刺的看着他。
余义一个激灵,“你用这眼神看着我作啥?”
齐郁杨冷静的质问:“五舅是在煤矿解放路小学教书吧?五舅妈是同一个学校吧?解放路小学的老师十天前就放暑假了,五舅五舅妈在城里不上班,闲着没事干,怎么直到今天才回余家村啊?五舅,五舅妈是城里人,她不知道农村什么时候忙什么时候闲,你从小在农村长大的,你也不知道吗?现在是农忙季节,家家户户忙着下地,你怎么放了暑假也不知道回家帮帮忙,在姥爷、姥姥面前尽尽孝呢?五舅,如果你对姥爷、姥姥都没有尽孝,怎么有脸来苛求我?我和姥爷、姥姥可是隔辈人了。”
余信吱吱唔唔,“我,我,我有事,没来得及……”
陈丽沉下脸,“杨杨,你咋这么不懂事呢?我和你五舅在城里有自己的家,家里要洗要涮,活儿多着呢,哪能一放暑假就回余家村?”
陈丽讨厌农村,她可不能让这场辩论赛输了,弄得她以后一放暑假就要回余家村,那可坑死她了。
“行,你家有家务活儿要干,回不来。那你们按时交钱了吗,给家里做贡献了吗?”齐郁杨不留情面。
“哈哈哈。”围观的村民一开始是小声笑,这时是放声笑了。
余家的事谁不知道啊,五个儿子没一个有出息的,余老头余老太有钱,可花的是出门闺女的钱,也不嫌丢人。
余信恼了,脸上青筋直跳,“我往家里做没做贡献,要你管?”
齐郁杨礼貌的微笑着,言辞犀利,“五舅,你要明白一个道理,你自己行得正坐得端,你才有资格站在道德制高点来教训我。现在你自己做的就不对,既不往家里交钱,放暑假又不及时回家,在姥爷、姥姥面前既不出钱,又不出力。你自己都不孝顺你的亲生父母,倒有脸指责我不孝顺姥爷、姥姥了?”
村民们一片哄笑声。
余信的脸火辣辣的。
他是真没想到,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而已,咋会这么难对付。
齐郁杨慢条斯理,“综上所述,你的第一个陈述根本站不稳脚根,你的论据,支持不了你的论点。五舅,有些话我本来是不想跟你说的,因为你这个人比较没良心,跟你说了也没啥用。可是今天既然你找上我了,我就勉为其难的说一说吧,听不听在你。”
“五舅,你做为我姥爷、姥姥的小儿子,做为一个在城里有公职、挣高工资的人,你既不往家里交钱,又不为家里出力,导致了我姥爷、姥姥无人赡养的困难局面。我姥爷、姥姥为了摆脱这种困难局面,只好昧着良心向我妈要钱,向已经出门的闺女要钱。我姥爷、姥姥不知道农村的闺女不继承娘家家业也不管赡养娘家父母吗?我姥爷、姥姥不知道伸手向出门闺女要钱很丢人吗?他们二老已经活了六七十岁了,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么简单的道理。可有什么办法呢?五舅你不往家里交钱,二老手头紧没钱用,明知不对,也只好向我妈开口了。唉,老人也真是可怜啊。”
“五舅,你也别在这里教训我,别指责我不孝了。你做个人吧,不要娶了媳妇儿忘了娘,就顾着过自己的小日子,对你的亲生父母不闻不问、拒不赡养,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