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桂凤气哼哼的,“杨杨,你姥让我来问问你,你知道错了不?要是知道错了,就到你姥跟前认个错,这事就算过去了。”
王招弟是个瘦长脸的女人,嘴角一撇,格外刻薄,“你要是认错了,就让你吃鸡蛋羹!你昨天不是为了鸡蛋羹才和铁蛋打架的吗?”
说着话,王招弟眼睛斜着齐郁杨,幸灾乐祸的笑了。
一个姑娘家,为了碗鸡蛋羹跟表弟打架,多没脸啊。
这要是传出去,得让全村人笑掉大牙!
铁蛋吃饱喝足了,扔下筷子,恶狠狠瞪齐郁杨,“住老余家,吃老余家,还敢跟我抢东西!呸!”
余清芬幸灾乐祸,“齐郁杨,你个十几岁的大姑娘了,被人指着鼻子骂,你以后还怎么出门见人啊。”
齐郁杨不紧不慢,“被狗咬了,难道很丢人?”
余清芬反应慢,过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气得哇哇乱叫,“齐郁杨你骂谁是狗?”
齐郁杨笑,“你急什么呀,我骂咬人的狗,不咬人的狗我可没骂。”
余清芬气往上冲,什么也不顾了,挥舞着两只手往齐郁杨这边冲,“我看你是皮庠庠了,欠打。”
齐郁杨纹丝不动。
余清莲吓坏了,“杨杨,杨杨你快躲躲……二姐打人可疼了,可狠了……”
齐郁杨嗤之以鼻,“她敢!今天顾家的人要来,她敢让我脸上带伤,还是敢让我身上带伤?”
余清芬冲到半路,自己先呆住了。
对啊,今天顾家的人要来,她如果打了齐郁杨,顾家的人能愿意?顾家的人都不是一般人,他们不愿意了,事可就大了。
余清芬吓出了一身汗。
齐郁杨怜悯的看着她,“你啊,余家属你最傻。你也不想想,昨天铁蛋打我姥不管,今天早上姥就派大舅妈二舅妈来哄我了,这是为啥?”
“呸,谁来哄你了?净会往自己脸上贴金。”王招弟向来看不上齐郁杨,呸了一口。
齐铁庚的工作名额让给余乐山了,王招弟的儿子余乐水经余乐山就小一岁,却没沾上光,没混上个工作,这事王招弟想起来就咬牙切齿,对齐郁杨有好脸色才怪。
“你记性太差了。”齐郁杨摇头,“你仔细想想,我姥不是让你们来哄我的?你再仔细想想,我姥是不是说过,顾家的人突然要来,不能让顾家的人看出什么,让你们必须把我哄好了,哄高兴了,见到顾家人的时候,不告状不诉苦?”
“呸!”王招弟又呸了一声,不过却不说话了。
齐郁杨先指指张桂凤、王招弟,“你,你,是不是我姥让你们来哄我的?”又指指余清蘅、余清芬、铁蛋,“你,你,还有你,你们是不是我姥派来,让你们跟我握手言和的?”
余清蘅脸微微一红,“杨杨,我们谈不上握手言和,我和你本来就没有什么啊。”
余清芬这会儿什么都想起来了,不过还是不服气,哼了一声,转过头不理人。
齐郁杨把桌上的录音机拎起来了,“这是我的。”
录音机是齐铁庚买的,让原主学英语用的。
“我的!”铁蛋瞪圆眼睛,要扑过来抢。
齐郁杨声音冷冷的,“余清蘅,管好你弟弟。”
余清蘅眼眸中闪过丝诧异。
这个表妹和以前大不一样了啊……
余清蘅按住列嗷嗷叫的铁蛋,“听姐的话,不许闹。你要是再闹,姐就不带你进城玩了。”
半哄半吓唬,余清蘅总算把铁蛋按住了。
齐郁杨摆弄着录音机,“铁蛋打算怎么着?他打了我,准备道歉吗?”
铁蛋气得大叫,“想让我道歉,你做梦去吧。”
余清蘅按住铁蛋,柔声开解齐郁杨,“杨杨,铁蛋并不是打你,是和你闹着玩的。自家人打闹着玩有什么呢?你说对不对?”
齐郁杨似笑非笑的瞅着她,没说话。
铁蛋有人撑腰了,精神一振,继续凶,“你有钱咋了?顾家有钱咋了?这是老余家,我是老余家的孙子,就是比你宝贝!”
齐郁杨声音别提多温柔了,“有钱也没啥好,就是能买个户口、买个工作,让你乐水哥也能到城里当工人,过好日子。”
铁蛋蹭的站起来了,“凭啥给乐水哥买户口买工作?不行,得给我买!”
王招弟听齐郁杨说“让你乐水哥也能到城里当工作”,眼睛就开始放光了。铁蛋一发脾气,王招弟恼了,伸手推铁蛋,“滚!你个讨债鬼,你哥都有户口有工作了,你还要跟我家乐水争?你还有脸争?”
“我为啥没脸争?都是老余家的孙子,我为啥没脸争?”铁蛋闹着和王招弟不依。
这俩人越吵越凶,最后都打起来了。
余清蘅、张桂凤和余清芬忙着劝架,齐郁杨拉着余清莲坐下来,消消停停的吃早饭。
边吃早饭,边看热闹。
余清莲心里不踏实,“杨杨,你真要给乐水哥买户口买工作啊?要花很多钱的。”
齐郁杨一乐,“我家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不会随便乱花。”
余清莲认真点头,“就不能乱花。小姑姑和小姑父挣钱多难啊,我听小姑姑说过,她到南方进货,路上可辛苦了,坐火车要坐三天三夜,下了火车都没个人样了。还有劫路的、偷钱的、骗人的。小姑姑挣钱是多,可吃的苦也多啊。”
齐郁杨感慨万千,“是啊。”
华国的治安是经历过三次严打之后才全面好转的,在严打之前,车匪路霸什么的可不少见,到南方做生意不只是吃苦,也是冒着生命危险啊。
这么艰苦赚到的钱,余家人也好意思伸手,这脸皮比城墙还厚。
余小妮从小被洗脑,齐铁庚是孤儿,余老太一点母性的温暖就能让他感动得掏心掏肺。余家人看准了余小妮和齐铁庚的弱点,无情吸血,狠狠剥削,可恶极了。
余小妮和齐铁庚这两只香喷喷的大肉包子,得改造。
余清蘅一边劝架,一边着急的叫道:“杨杨,是你挑起来的事,你别干看着,也来劝劝啊。”
齐郁杨慢条斯理的掰了块馒头,“自家人打闹着玩有什么呢?你说对不对?”
连语气都和余清蘅方才说的一模一样。
余清蘅又羞又恼。
这不正是她刚才“开解”齐郁杨的话吗?齐郁杨这就还回来了。
呵呵,这个表妹还真是不吃亏。
余清蘅很有些困惑。她记得清清楚楚,她的小姑姑是不擅言辞的,小姑父口才也不好,表妹受她父母影响,也不是什么伶牙利齿。是什么时候起,变成这样了?
齐郁杨已经转过头和余清莲说话了,“顾伯母你见过吧?她很喜欢我的。这回她陪亲戚下乡办事,知道我在这儿,特地来看望我。”
“真好。小姑姑这是好人有好报啊。杨杨,你真有福气。”余清莲羡慕极了。
齐郁杨兴致勃勃的和余清莲商量,“你说,我要不要到村东口迎迎顾伯母?毕竟顾伯母是长辈嘛。”
余清莲忙不迭的点头,“应该去,很应该去。”
余清蘅忙传达余老太的指示,“杨杨,奶说过了,你是顾家的……那什么人,你要是到村口迎接,显得太巴结了,不好。不让你去。”
“哦。”齐郁杨哦了一声。
余清蘅却是被提醒了,一颗心已经飞到了村口。
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把铁蛋安抚住,借口要带出去散步,从后门走了。
齐郁杨低眉一笑。
余清蘅现在一定是往村东口去了,可顾伯母是从村西口进来的,余清蘅去了也是白去。
王招弟还是气呼呼的,余清芬在劝她。
张桂凤也不管齐郁杨吃过饭没有,拉着齐郁杨往外拉,“快,给你姥认错去。”
张桂凤算是想明白了,齐郁杨这么难对付,她不管了,把人带到余老太跟前,让余老太管吧。
这女人也不知几天没洗澡了,身上一股馊味。
齐郁杨厌恶的甩开她,声音蓦然高了,“大舅妈,我妈临走前给过你三百块钱吧?三百块呢,你都花哪儿了?我告诉你,我妈给的钱可是给余家的,不是给你一个人的,你不会是一个人贪污了吧?”
“什么三百块钱?”张桂凤明显的慌了。
王招弟在一边急得眼睛都红了,扯着嗓子喊叫:“三百块?张桂凤你把三百块钱花哪了?”扯着张桂凤的衣襟,掰着张桂凤的嘴,“你把三百块给我吐出来!”
这妯娌俩撕扯打闹,从屋子到了院子。
张桂凤壮实,王招弟瘦弱,两个打架,王招弟明显处于下风。
余清芬在旁急得团团转,见齐郁杨和余清莲在一边看热闹,气不打一处来,“你俩也不过去帮忙 ?”
齐郁杨道:“我又不是你二嫂,我不会打架,帮什么忙?”
余清芬这才想起来她那个打架很厉害的二嫂李秀红在家,撒腿就跑,叫人去了。
余家二孙子余乐水的媳妇李秀红一开始来了还想劝架,“妈,大伯娘,快别闹了,让人家看笑话。”
齐郁杨火上浇油,“二表嫂,这个架你可千万别劝。我要是二舅妈我也生气!大舅妈拿了我妈三百块钱,一个人吞了……”
“什么,一个人吞了三百块?”李秀红尖声叫起来,“小栓子前天不舒服要看病,我给大伯娘要十块钱,她都说没有!”
李秀红激动万分的把齐郁杨推开,冲过去和王招弟一起撕打张桂凤。
齐郁杨看得很开心。
挑动混蛋斗无赖,你说爽不爽。
她不光自己看得开心,还热心的给余清莲解说,“我爸那个工人的名额不是给了大表哥吗?二表哥和二表嫂为了这个事一直不高兴,经常发牢骚,说大房占便宜了。现在知道大舅妈私吞了三百块钱,二舅妈、二表嫂这婆媳俩肯定不干,热闹喽!”
余清莲瘦小的身子一啰嗦,“杨杨,奶不喜欢咱家人吵架打架,让村里人看笑话……”
齐郁杨干脆的道:“我就是要让她丢人!”
余老太这个吸血鬼,把余小妮、齐铁庚都快吸干了,齐郁杨为啥要跟她客气。
吸着女儿女婿的血,还要在全村人面前做出家庭和睦、一家人相亲相爱共享天伦之乐的表相,想的美。
余清莲更害怕了,“奶要是知道了是你说的,打你咋办?”
齐郁杨展颜一笑,“她不敢。”
顾家的人要来,余老太怎么敢对齐郁杨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