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慕言是大红顶，北海商界跺跺脚便地动山摇的人。
姜家老太太却普普通通。
穿廉价的衣服，姜慕言给她锦帽貂裘，她也舍不掉几十年的花棉袄。陪着保姆买菜的时候，会因为两毛钱和菜贩争得面红耳赤，剩菜剩饭不舍得倒掉，总是热热接着吃。
用姜家老太太的话说，过了一辈子苦日子，刚舒坦点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东南西北了，老天爷会降罪的。
在她的这番理论下，姜慕言都不敢放肆。
堂堂北海首富，到现在，还开着一辆二十万出头的大众迈腾。并且这辆车已经开了十多年。
有一半衣服是老太太亲自张罗着买的，其中有条裤子是小西门讨来的地摊货，二十块一条甩卖。买回来后发现有毛病，一条裤腿稍微有些长。得……老太太拿剪刀咔嚓一剪，然后丢给姜慕言，说，这不能穿了，比当年你爸穿的好多了。
姜慕言还真就穿着那条裤子召开了整个姜氏集团最高层的股东大会，穿着那条裤子和省秘书长一起吃了饭，穿着那条裤子去国外奔驰总公司谈了代理……
老太太对姜慕言很苛刻。
对姜小楼却毫无原则的纵容。
她宠这丫头啊，是有原因的。
儿媳妇丁兰息贤惠孝顺，可以说百依百顺，亲儿子亲闺女，也做不到她十分之一。丁兰息的去世，也是当年老太太陈年旧疾，带老太太去看病的时候，为了救她而丧身车祸。
撇下一个才几岁大的黄毛丫头，没娘疼，爹也常年不在家。
有一次老太太去幼儿园接姜小楼，看到姜小楼含着手指头，眼泪汪汪的望着一个母亲抱着自己的儿子亲吻。
当时她的心都碎了。
姜家三代单传的孙女，姜家老太太才懒得理会是否会把姜小楼惯坏。
姜小楼喜欢穿新衣服，买！
姜小楼喜欢包，买！
姜小楼喜欢上一款手表，买！
姜慕言找到她，苦着脸说，妈，不能买，这表是江丹诗顿的限量款，八七年纯手工镶钻的，全球只有九块，一块上千万。
姜家老太太戳着他的脑门骂道：“你个小兔崽子，赚那么多钱不给我孙女花，给谁花？”
姜慕言乖乖的买了。
姜小楼有三十二辆车，是不是很夸张？
小绿谷旁边有个室内停车场，姜小楼直接买了下来，停的全是她的车。宝马，奔驰，法拉利，玛莎拉蒂，林肯……
几乎全世界最顶尖的豪车，全都能看到影子。
她干这件事的时候姜慕言怒火中烧，他才开一辆二十万的破车啊，嫉妒的眼睛都是红的。姜慕言竭力阻止，直接断了姜小楼的零花钱。
但姜小楼带着老太太去小西门买了双九十块的鞋子，老太太就跑到姜慕言那里一哭二闹三上吊，还把自己这么多年的积蓄，全都给了宝贝孙女。
她正在家晾晒萝卜干。姜小楼最爱吃的咸菜，老太太亲手做的。过几天那个嘴馋的丫头就从山上回来了，不能让她委屈了。
可忽然接到姜小楼的电话，听到姜小楼嚎啕大哭的声音，老太太心都碎了。
“哎哟……小乖乖……别着急，慢慢说，你跟你爸，不是在山上吗？”
姜小楼：“他早就回去了。”
老太太怒了：“他把你一个女孩家扔山上，自己却跑回来了？”
姜小楼：“奶奶，我从悬崖上掉下来了，摔断了腿，还被毒蛇咬了……”
老太太又惊又急又担心：“小楼，你……你别吓奶奶……”
姜小楼：“奶奶，我要去医院。你快让姜慕言过来接我们……”
挂了电话，姜家老太太直接打给姜慕言。
“你个小兔崽子在哪？”
姜慕言：“妈，谁惹你不开心了？”
姜家老太太：“我问你在哪！”
姜慕言：“我陪两个重要的客人在打高尔夫呢。就在咱们家门口。”
小绿谷高尔夫球场？
撇下她宝贝孙女一个人在山上，他回来逍遥自在，就在家门口还不说一声？
姜家老太太怒了，颤抖着哆嗦着，满厨房到处转悠。
保姆燕子问：“老太太，您找什么呢？”
姜家老太太：“刀呢？刀放哪了？”
燕子愁眉苦脸：“老太太，您一把年纪了，别冲动啊。”
老太太不理她，拎着菜刀就气冲冲出了家门。
姜慕言挂了电话，抬头看看天色，夜幕已经降临了。十八洞才打到第十洞，看来这场球，今天是注定打不完了。
但球可以打不完，事情必须谈完。
他眯着眼望着身边三个人。一个是老相识，北海市官场上很有分量的市长秘书。另外两个，据说是从京城来的，那个什么京城十少之一，丁少一方的人。
市长秘书叫竺长安。
另外两个竺长安隆重介绍了，但姜慕言懒得记，连姓什么都抛在脑后，对于他来说，这两个人，姓什么都无所谓，叫什么更无所谓了。
今天他也不是给竺长安面子。
他即便是有心给竺长安面子，这个小小的，只是市里一个副市长秘书的小人物，也不敢接。太诚惶诚恐。
但竺长安今天来，仔细推敲，意思就深了。他代表的，几乎是整个北海大半的体制。
姜慕言把高尔夫球杆递给身后的球童，懒得再废话：“北海不是哪个人的。谁想来做生意都成。我不吃独食，你们卖你们的汽车，想怎么卖怎么卖，但是我的盛隆集团，依旧是盛隆集团。公平竞争，谁抢到市场份额，就算谁的。输赢各凭本事。但是，你们要我让路，不可能。”
京城来的两个人中，一个戴眼镜，文质彬彬，一个年龄大，老成持重。
戴眼镜那人笑着道：“姜老板您说笑了，汽车销售行业，在北海，几乎被你垄断，我们想要插手进来，难如登天。所以，今天才诚恳希望你能通融一下，分一杯羹。”
姜慕言皱起眉头：“说完了？”
戴眼睛的人一怔。
姜慕言冷冰冰道：“说完了就哪来回哪吧。”
他转身就准备走。
老成持重那位忽然道：“姜老板留步，事情好商量。您看这样行不行？您的盛隆集团，市值大概在四十亿左右。我们可以入股，十亿，只买百分之二十的股份。集团政策决策，我们绝对不参与。”
姜慕言干脆利落：“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