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安静了一夜,似乎将有暴风雨来临。
唐国公府打开门时,早朝已经结束,却并没有大事发生。
李玄霸没有带着魏征进宫,文武百官也没有递交奏折。在裴蕴的注视下,许多人紧紧拢着袖子,生怕袖中的奏折掉落下来,即便是身体终于康复了的宇文述,在朝堂之上,也是保持着缄默。
其实也并非所有人都沉默着,比如裴蕴裴大人。
百官进入乾阳殿,跪拜过皇帝后,各自入座。李公公尖着嗓子询问百官是否有事启奏,裴大人站起身来,从怀中取出一份奏折,跪在大殿中,拜道:“微臣裴蕴,有事启奏。”
杨广示意李公公将奏折呈上,打开扫了一眼,便扔在龙案上,道:“数千御史,良莠不齐,有人知情不报,与裴大人何干?快些起身吧。”
裴蕴痛哭流涕的谢了恩,早朝便结束了。
许多大臣本打算看裴蕴倒台,不想却只看到裴蕴自己演了一场戏,不由得失望而归。
回到府上,各位大人将昨夜写的折子,扔进了炭炉中,心中责骂起李玄霸来:你既然不上朝,又何必把魏征带回府里?
这一天,魏征起的很早,仔细的梳洗干净,又从包袱中取出一套崭新的官服,穿戴整齐后,便坐在房间等候。他与那些大臣一样,认为李玄霸会带他进宫。
经过昨夜的遇袭,魏征对于面圣之事,产生了一丝矛盾,他知道杨广的为人,也知道自己面圣之后,会面临什么样的结局。昨夜之前,他凭着一腔热血,不惜己命,但真正面临过死亡,魏征不自觉的会想一想,自己这般飞蛾扑火,到底对不对?
“韬光养晦,忠勇卫大人能出这四个字,以后谁还敢他是痴儿?”魏征叹了口气,自语道:“既然命是他救回来的,就交付给他吧。”
因为内心深处产生了矛盾,魏征一直没有离开房间,哪怕屋外的阳光,透过窗子,照到了魏征的脚前,他也没有起身的想法。
将近午时,李兴敲了门,魏征长吁一口气,打开房门。
李兴见魏征穿着官府,不由一愣,轻声问道:“魏先生这是?”
魏征见屋外只有李兴一人,拱手道:“敢问忠勇卫大人还在府上吗?”
“公子一早就去国子监读书了。”李兴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道,毕竟,他知道李玄霸在国子监都做些什么。顿了顿,李兴继续道:“公子临走前,吩咐人要好好照顾先生,人本以为先生昨夜受了惊吓,会多睡一会,所以早饭时没有来叫先生,还望先生勿怪。”
魏征摇了摇头,道:“下官寄居府上,得到你们的悉心关照,感激还来不及,何来责怪一。”
二人客套一番,李兴道:“先生,时间也不早了,人带先生去前堂用饭。”
魏征自然不肯,坚持只在偏堂用饭,李兴哪里拗得过魏征,不得已之下,派人将饭菜移到偏堂。
落魄了近一个月,魏征确实受了许多苦,见到一桌子好菜,魏征并未急着动筷,他盯着那些菜看了一会,不顾有旁人在场,竟哭了起来。
李兴猜测到魏征为何哭泣,安慰了几句,劝他先填饱了肚子,再去想天下百姓的事情。好在魏征也并非矫情之人,哭了一会后,随意吃了一些东西。
不过,在饭桌上,魏征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李府的下人都坐在饭桌边上,而且没有丝毫的不适。但他如今寄人篱下,哪会多问?
魏征安静的咀嚼着饼子,味同嚼蜡。
用了饭,下人收拾了一下,退出偏堂,只留下魏征与李兴。
“忠勇卫大人离下学还有些时辰,下官就不等大人了,还烦请李管家替下官表示谢意。”魏征深深的作了一揖,道。
“先生还是称呼人为李兴吧,公子了,老爷不在,唐国公府没有那么多规矩。”李兴让过魏征的礼,憨笑着道:“公子让人照顾好先生,若先生不告而别,只怕等公子回来,人不好交代,还请先生等公子回来吧。”
“这......”魏征犹豫了片刻,决定留下来。他很想知道,李玄霸打算怎么做。而且,他有些好奇,这李玄霸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
“李苟,你是什么时候决定跟着我的?”从国子监回府的路上,李玄霸兴致勃勃的问道:“根据你的所作所为,在陛下将你赐给我之前,你似乎就在袒护我,这是为什么?”
“可能从公子带我去桂月楼的时候吧。”李苟笑了笑,道:“像我们这些人,能够遇到公子这样的主子,乃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人如何会不珍惜?”
李玄霸闻言,笑道:“以前没看出来,你这么会话,陛下要是将你留在身边,只怕也是一个奸佞之臣。”
李苟摆出一副无辜的表情,道:“公子也太看我了。”
两人相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对了,公子那些同窗,难道没有些什么?”李苟想到早上朝堂里传出来的消息,有些好奇的问道:“他们中午回了府上,那些大人应该会让他们试探一下公子吧?”
“他们自己不敢做的事情,却指望我去做,难道不觉得羞愧么?”李玄霸淡淡的道:“再者,裴大人早朝时请罪这一手,玩的如此漂亮,即便我带着魏征入朝,只怕也没有任何作用。”
“经过昨夜之事,想必魏征已经成了裴大人心中的一根刺了。”李苟想了想,道:“公子把他留在府上,难道不怕得罪裴大人?”
“他派人刺杀我,我还没有找他算账,难道我还要担心得罪他?”李玄霸气道:“如今我已经摆明姿态,若他还是不明事理,也爬不到现在的位置了。”
李苟若有所思的了头,不过还有一件事想不明白,便问道:“既然如此,公子把魏征留在府上,又是何意?人可不相信,公子只是生了慈悲之心。”
李玄霸踹了李苟一脚,笑骂道:“本公子怎么就不能慈悲为怀?”骂过之后,李玄霸还是解释道:“陛下善待于我,我当然要回报陛下,魏征乃是大才,只是在乱世之中,被埋没罢了。”
李苟学着李玄霸挠了挠头,心中甚是不解:公子与魏征并不熟稔,如何确定魏征乃是大才?
李玄霸看出李苟依然有疑惑,却不方便过多解释,便敷衍道:“魏先生敢于忠言直谏,只凭这一,若是死在裴大人手里,就足够令人惋惜了。”
李苟明白过来,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