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姑娘,这些伤都是如何来的?”
如果只看表面,恐怕没有人会知道她身上竟然会有那么多的伤痕,只看一眼,就足以令人触目惊心。
丫鬟有些不自在的往下面拉了拉自己的衣袖,她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两颗虎牙,很是可爱。
“嗯……,奴婢记性差,不怎么记得了……”
显然,她是在掩盖事实的真相。
“忍着点儿,这药的劲头有些猛,但是会好得快些。”
张途微微叹气,没有再多问什么,既然患者不愿意说,他也就不必再问,只是他行医多年,这样严重的伤势,并不多见。
伤口还未结疤,就已经新增了伤口,一道道的疤痕连在一起,早已经血肉模糊了。
他心中清楚,皇后娘娘的医术不在她之下,他能看出来的,师傅肯定也能看出来,这恐怕也是她叫自己过来的缘故吧。
“你身上的伤……,你忍着点儿,这药的劲头有些猛,但是会好得快些。”
丫鬟乖乖的点头,“好。”
把药敷在她的手臂上,顺便替她处理了一下额头上面的伤,张途又开了一张单子递给她。
“你先拿着,这上面还有一些服用的药,等会儿我会派人拿药给你,等药喝完之后,凭着此单再过来取,听清楚了吗?”
她又笑了一笑,“奴婢都听清楚了,多谢张太医。”
男人的视线若有若无的停留在她的肩膀上,而后缓步走到宁澜身边,轻声说话。
她的脸色微变,一瞬间又恢复如常,而后轻轻点头。
“既然张太医还有要事在身,本宫就不留你了,去吧,路上小心。”
男人扶了扶手,“多谢皇后娘娘体恤,微臣告退。”
她看向跪在地上的女人,她并未把她放在眼里,更不可能对她生出些怜悯之心来。
“是你做的吗?”
丘姑姑摇了摇头,她的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手心已经开始不停的冒汗。
“奴婢……不知。”
扫地的宫女看了她一眼,像是早已经猜到她会这样说一般,女人甚至没有反驳她一句。
“皇后娘娘,奴婢身上的伤,的确和丘姑姑无关。”
秋葵扶着她站起来,她的目光落在女人的脸上,一张平庸的脸,并无任何出挑膝之处,她微微挑眉,看一眼就匆忙移开了。
女人的眉毛又粗又乱,嘴唇原本就生得厚,又不注重保养,现在看起来还有些干裂,约摸是嗑瓜子嗑多了。
这是一张上了岁数的脸,虽然还不到中年,但是在宫中算是年纪大的了,十几岁的少女居多。
“你今年多大了?”
女人淡淡垂目,见她终于是转移了话题,心中不免就松了一口气。
“回皇后娘娘的话,奴婢今年已经二十有二了。”
“进宫多久了?”她继续发问。
“回皇后娘娘的话,奴婢十三岁就进宫了,曾经在先皇身边呆过一段时间,如今已经是第九个年头了。”
她微微点头,“嗯。”
二十二在宫中的确已经算是资质较老的宫女了,按理说应该等不到几年,就可以出宫了。
不过她今天犯下了这样的大错,还当着这么多面人的诋毁她的声誉,如果换作是往日,他也许可以不计较,但是今日,她绝不会看见也当作没看见了。
她并不会因为对方的年纪比自己大而选择轻饶了她,做错事情就必须要接受惩罚,这是恒古不变的规律。
何况她不过区区一个掌事姑姑,凭什么在背后说她的坏话?她又哪里来的权利?随便教训别人。
“你对自己的模样满意吗?”这是她问的最后一个问题。
女人抬起头看了她一眼,不知她为何会突然问到这个问题,但是一联想到自己方才说的话,心中顿时一凉。
“回皇后娘娘的话,奴婢……并不看重,但是娘娘您生得花容月貌,实在是让人……不得不多看一眼。”
秋葵瞪了她一眼,呵斥道,“大胆奴才,皇后娘娘的尊颜,岂是你想看就能看的,看来姑姑在宫中待的时日久了,怕是有些不知道礼数了吧。”
她动了动自己的手臂,抬起手拨弄了一下额前的头发,“你可知错?”
这皇宫中的人虽然多,她的确有些管教不过来,但是今日她竟然听到了,那就一定要把事情处理清楚,要不然又怎么会对得起自己的身份和地位。
其实她并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以前在王府中的时候就遇到过很多次,但是这一次她是绝对不会轻饶的。
说来这人也实在是太过于嚣张,前几日皇上才处决了几个不听话的宫女,原本的打算就是杀鸡给猴看,结果偏偏有人不知礼数,还硬要把自己的脖子架在刀上。
既然她不爱惜自己的性命,那她也没有什么可多说的。
“你果真不看重外貌,也难怪,只有你这般人才会说些没头没脑的话来,既然如此,本宫就遂了你的愿!”
女人大感不妙,正想说些什么,皇后却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也没有给她反悔的机会。
一边说话,她给旁边的奴才使了一个眼色。
不多时,奴才便取了刑具回来,恭恭敬敬的放在一旁,他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仿佛已经是做惯了这样的事情。
“既然她多嘴多舌,那就把她的舌头给挖了,既然她不看重这张脸,那就……”
话还未说完,跪在地上的几个丫鬟就已经白了脸,她们虽然没有说皇后娘娘的坏话,但是也参合了几句。
方才的事情她们毕竟有参与其中,若是真的追究下来,她们定当逃脱不了干系。
她们都出身本就不高,只是一个普通的宫女罢了,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儿,到时候恐怕连给她们收尸的人都没有。
一想到那冰冷的刑具可能会用在自己的身上,几个人便不停的冒着虚汗,跪着的身子差一点儿就缩成团了。
实在是越想越害怕,到最后连想都不敢多想,一群人跪在地上不停发颤,心脏已经不听自己的使唤,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皇后娘娘,求求您饶了奴婢吧……,求求您了……”
“奴婢们知道错了,皇后娘娘若是愿意听,奴婢们愿意把刚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部说出来,只求皇后娘娘能够饶了奴婢一条小命……”
宁澜若有若无的扫了一眼几个人,剩下的话她没有说出口,而是看向一旁的人。
那人连忙点点头,“是。”
这里的位置比较偏,男人不紧不慢的从架子上取下一把刀子,他并不着急使用,而是先把刀刃仔细擦洗。
皇后娘娘的命令,又有谁敢不听,又有谁敢不从,从前可能会有人见缝插针,但是今日之后,恐怕少有人再如此了。
这宫中的人个个都会脸色,虽然说算不得人精,但是也不至于连是非好坏都分不清楚。
这便是她最憎恨的原因,也是她最不能轻饶的理由,明知故犯无疑是最大的罪过!
前几日的事情虽说也算不上大事,不过只是处决几个宫女而已,但凡有些想法的,恐怕都会稍稍收敛一些,但是却有人偏偏要自己送死!
目光淡淡的扫过眼前的一群人,最后停留在了对面的人身上,女人呆呆的立在那里,双目无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絮杉,你可是有什么想做的?”
宫女有些不知所措的张了张嘴,她的眼神时不时的扫向另外一边,那些刑具实在是让人胆战心惊。
犹豫了一阵子,她才缓缓开口,恐怕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她竟然平静的很。
不知道是怎么了,也不知道两人是不是有缘,他看着眼前的女子,一点儿也不像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反而像是她的老友一般。
“回皇后娘娘的话,奴婢是同丘姑姑一同进宫的,当初的丘姑姑不还不是现在这样的人,只不过是被眼前的利益所迷惑了……
在宫中的这些年月,倒是学了不少的东西,娘娘吩咐奴婢做什么,奴婢便做什么,绝对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怠慢。”
宁澜微微眨眼,这个位置的确有些偏,树木太多,阳光无法照下来,一阵风吹起来便人瑟瑟发抖。
她的目光沉静而又悠远,仿佛是看到了未来发生的事情,就像是她曾经经历过的一般。
岁月的年轮从未停止过,但是重活一世,她改变的已经太多太多,不仅仅是自己的命运,也许还有其他人的。
“本宫身边正好缺个人手,你就留在本宫身边吧。”
丫鬟有些惊讶的看着她,嘴唇微微张开,内心却狂喜不已,她没有想到皇后娘娘竟然会如此看重她。
既然如此,她就更不能辜负皇后娘娘的期望,以后她要更加努力,把自己该做的事情做好。
女人再三叩谢,激动的心情,无法言喻,“多谢皇后娘娘,多谢皇后娘娘,奴婢一定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宁澜并未多说什么,只是轻柔的点了点头。
她总觉得,这女人一定比她想象中的更有意思。
看一眼神情愉悦的女人,丘姑姑越发觉得心里面不平衡,没曾想今日时运不怎么好,竟然会不偏不倚,正好碰上皇后娘娘。
碰上皇后娘娘也就罢了,偏偏她还在训斥奴婢,甚至是说了不该说的话,一想到这儿,她连肠子都快悔青了。
她现在越发的肯定自己说的话被皇后娘娘听到了,如若不然,她又怎么会狠下杀手?
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终于崩塌了,女人整个人瘫软在地上,脸上的神情落败得厉害。
她狠下了心,开始自己扇着自己的耳刮子,那一声声清晰的脆响,有些诡异,又有些可怜。
“皇后娘娘,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不该自作主张对絮杉动手,奴婢更不应该胡乱说话……
求皇后娘娘,能够饶了奴婢一命,奴婢是真的知错了……,奴婢已经老大不小了,明年……就可以出宫了,求皇后娘娘能够放过奴婢……
奴婢读书少,没什么见识,这才得罪了皇后娘娘,请皇后娘娘大人不计小人过,放过奴婢吧,奴婢什么也不求,只求能够……安度晚年。”
她一个人絮絮叨叨的说着话,眼泪珠子也不停的落下来,她手上沾染着的,不知道是血迹还是什么。
宁澜既不看她也不阻止她,任由她在那里哭哭啼啼。
她给了她多少次机会,现在才道歉?现在认罪?现在才承认自己的过错?晚了!
她不是圣人,既做不到心无一物,也做不到宠辱不惊。
机会是留给那些有自知之明的人的,今日若是放过她了,谁为谁又会放过她?
她坐得笔直,双腿合拢,完全没有把眼前的人当作一回事儿,甚至是直接忽视。
另一边,男人不紧不慢的从架子上取下一把刀子,他并不着急使用,而是先把刀刃仔细磨了一下。
直到刀口锋利,甚至能够直接割断发丝,他这才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回皇后娘娘的话,奴才已经准备好了。”
她缓缓站起身来,突然想到什么,她转过身,看了一眼身侧的人。
“秋葵,你先回去吧,转告皇上一声,让他不必等我用膳了。”
丫鬟左右看了一眼,“诺。”
看着秋葵缓缓走远,她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其实其他的话不过只是借口罢了,她只是不愿意让秋葵看见这样残忍的一幕。
“动手吧!”几乎是一气呵成,她没有丝毫的犹豫。
男人手上拿着一把刀子,缓缓向丘姑姑靠近,女人被吓得脸色惨白,哭着爬着往她这边躲。
但是还没能靠近皇后,几个男人便已经把她固定住了。
女人脸上的表情有些狰狞的可怕,趁着自己的舌头还没有被割下来,她疯狂地大声呼救,这也是她最后一次的机会。
“皇后娘娘,求您饶了奴婢吧,奴婢甘愿为你做牛做马,任由您使唤……,娘娘……”
女人的声音着实有些惊耳,他索性直接转过了身子不去看她,并没有阻止。
随着一声痛呼,女人终于是晕了过去。
不用去看,也不用去想,场面必定凄凉,也不知那流下的鲜血到底是染红了多少草地,不过这些都不是她所要关心的。
她微微侧目,却发现絮杉的神色几乎没有变化。
“拉去乱葬岗。”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包含了太多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