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姨夫对薛晶晶实在是失望、伤心至极,他平时忙于工作,又是个粗线条的男人,对女儿疏于管教,而且她又一直表现得乖巧、懂事,他从来听到的都是表扬、褒奖之声,绝对没想到会有一天,这么大个晴天霹雳砸在他的身上。
他看着女儿苍白着脸,满眼恳求的样子,内心深处怜其不幸,恨其不争的怒火熊熊燃烧,直烧得他脸部肌肉微微抽搐,钢牙紧咬,再看看妻子像个泼妇般的吵闹,也是烦不胜烦,只得压下怒气,连商量带威胁的哄走了老婆。
三姨夫跟护士要了个相邻的空病房,把老婆安顿在那里,难免埋怨妻子做母亲的对女儿发生这么大的事情都不知道,一向嘴巴不饶人的三姨自然不肯善罢甘休,两个人又闹起了口角。
林子航看他们半天没出来,只得先打发走了舅舅等人,回头来做薛晶晶的工作,让她把这个曾经想要隐瞒下来的事实给父母一个明确的交待,薛晶晶咬着牙,死活不再开口。
她心里的恨是说不出的痛,能怎么样?她也不知道,她只是个孩子,就是被嫉妒和感情蒙蔽了心,拼死觅活的想要得到自己心爱的航哥哥,她不明白自己错在哪里,一心想着不能便宜了那个看起来平平淡淡,却能够牢牢抓住他心的女人。
她打定了主意,坚决不放手,所以不肯听林子航的任何安排,只想要借这最后的机会赌一把,如果能迫走秦雅芙,她受的所有苦也就都值得了。
林子航也委屈,这件事说起来,他的错误之处就是不该擅作主张带薛晶晶去打胎,至于这个孩子当然跟他没有半点关系,现在却被三姨一通闹,弄得他莫名其妙的跟着不清白起来。
他平日里也算是个磊落性子,心口如一,即使为了怕妹妹难堪先承着这个罪名,他也认得下,只是,秦雅芙那里该怎么说?她会怎么想?毕竟自己从根源处隐瞒过她,以至于一错再错,失去了最佳的解释时机。
这一晚上,林子航拿着手机,无数次地按出秦雅芙的电话号码,却又一次次地删除掉。
他眼前晃过秦雅芙看到薛晶晶出事时震惊、疑惑的脸,她的眼里似乎已经了然他心虚的表现,略带忧伤的站在漫天烟花的房屋前,孤单落寞得让他心痛。
他莫名的惶恐不安,却越发不敢给她打电话,他怕隔着电话,错过她哪怕一丁儿点细微的表情,从而让她的心里结出更大的疙瘩,他要当面跟她解释清楚,他要把所有对她的隐瞒全都交待出来,再也不要背着亲情的包袱,自以为是的欺骗她。
所以,憋了一晚上,林子航也没给秦雅芙打过一个电话。
三姨夫妇在隔壁吵闹了许久,一个埋怨妻子对女儿管教不严,才会出了这么丢人现眼的事,另一个责怪丈夫整天就知道工作,什么时候管过她们母女,有什么权利跟自己问罪。
推卸责任的话争论完了,三姨就继续痛哭女儿命苦,大骂林子航,三姨夫坚持不相信这事跟林子航有关系,争不出结果来,三姨又要出来想找薛晶晶问个清楚,三姨夫可怜孩子身心受到重创,现在再去打扰,难免会雪上加霜,硬是拦住妻子,没有过来。
而林子航好心的在病床前陪着薛晶晶过了一夜,却并不知道薛晶晶偷偷存了拼死也要拆散他和秦雅芙的歹毒念头。
直到第二天,林父林母和其他亲戚都来看望薛晶晶,三姨才红着眼睛出来,打了招呼。
没有人问薛晶晶具体发生了什么,只是心照不宣的含糊安慰了下,便都离开了。
因为住得稍远的亲戚们要回家去,林子航和堂弟林子南,一人开一辆车,把他们都送了回去。
等他再次返回医院,准备交待一下就回家时,三姨正在抱着女儿拗哭,说是早上还好好的,秦雅芙来过后,薛晶晶就开始寻死觅活起来,说什么自己是一时鬼迷了心窍,可秦雅芙也不该落井下石,这么欺负女儿。
林子航一听,不顾三姨的泪眼婆娑,已经意识到秦雅芙一定听到了什么,这时,家里也打来电话,林母说,秦家来电话拜年才知道,秦雅芙说是回娘家,却并没有回去,不知道去了哪里。
林子航的心如刀绞,猜到秦雅芙是先来医院听到薛晶晶编造了什么,伤心离去的,他愤愤地问薛晶晶都说了什么,薛晶晶空洞着眼睛,质问他不应该对自己负责吗?自己会有今天,不是他害的吗?
两个人说的是两码事,林子航内疚的是自己对妹妹肚子里孩子的处理不够妥当,而薛晶晶却误导父母以为拿掉的孩子是林子航的,于是更加乱套,三姨扑上来就要跟林子航拼命,三姨夫觉得事有蹊跷,却也拦不住妻子,而且昨晚妻子几次晕厥的可怜模样也让他不忍下重手拉开妻子。
林子航早已经火冒三丈,看跟他们解释不清,索性也不解释了,匆匆跑出来,四处寻找秦雅芙。
林子航打秦雅芙的电话,始终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他也不知道应该去哪里找人,漫无目的的开车瞎转悠,忽然记起从医院里出来时,遇到个受伤的孩子,说是在凌河冰面上滑冰摔折了胳膊,他的心抽搐般的痛。
不知道算不算是心灵感应,他直奔那里,居然真就被他找到了。
他原本想要霸道点先把她带回家再说,却没想到会被个孩子教育了一通,想想自己的确是独断专行了些,如果当初肯把一切都跟她坦白,就不会有这些烦恼了,遂软了口气相劝。
不料,秦雅芙油盐不进,不理会他提什么薛晶晶的事,有些话,早说还听得,说的晚了,再解释,无外乎就是掩饰了。
秦雅芙漠然地望着前方,冷笑道:“林子航,我只想和你比一比,你都不敢答应吗?当然,不答应也没关系,我完全可以自己玩儿。”
说着,她用力想要抽回被林子航握着的手。
林子航自然不肯放开,秦雅芙咬着牙,也不争执,只是偏过头去,不肯再看他,气氛一时僵住。
林子航无奈地望着那张秀丽的脸绷得紧紧的,毫无妥协的余地。
他了解秦雅芙这个人,平时看起来老实、温顺,可一旦较起真儿来,却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
他也明白她的心里不舒服,看来今天要是硬带她走,怕是会更加伤到她的心,只得应承下来,但要求她陪自己回到租冰车的地方去,再租个来好进行比赛。
秦雅芙面无表情的答应下来,伤痛的心已经麻木,合着天寒地冻的冰冷,根本就感觉不到什么了,陪他走一遭又有何不可?
往回走的路上,秦雅芙坐在冰车上慢慢的滑着,刚刚滑得快时出的汗渐渐凉了下来,阵阵寒风吹透衣服,使她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林子航见状,再不肯理会她的意见,执意拉她起来。
到了这个时候,秦雅芙也没了再争执下去的心思,因为她在起身的时候就感觉气血上涌,再难控制住胸口闷闷的恶气,终是“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林子航最怕她呕吐,他听金医生说过,她的孕吐不同于一般的孕妇,她只有身体状况不正常的时候才会有这个现象,所以急得他连忙抱起她就走,却忘了在冰上如何能够行走自如,在差点摔跤后,林子航只得放下她,搀扶着慢慢走出冰面。
秦雅芙的状况糟糕到了极点,她靠在林子航的身上,感到天地都在旋转,心里慌得厉害,所有的精力全部被抽空了似的虚弱,之前所有伪装出来的坚强终于全部都丢掉了。
她晕乎乎的,却还没忘记小男孩儿的叮嘱,逼着林子航先把冰车还了回去。
终于到达地面的时候,林子航抱起秦雅芙匆匆回到车上,用最快的速度开往医院。
在车里暖风的作用下,秦雅芙被冻僵的身心好像有了点生气,气血郁结的难受劲儿也缓解了些。
等到了医院门口,秦雅芙感觉还能走路,便不准林子航再抱着自己了,只是让他扶着走进去。
路过医院里的开水房时,秦雅芙说口渴了,林子航忙送她进大厅的椅子上坐下休息,说好了自己回车里取杯,去给她打热水。
秦雅芙依言被他安顿下后,林子航不放心,一再嘱咐她等着自己,很快就会回来,秦雅芙惨淡地苦笑,心里明白,自己现在的身体,根本就没有力气再走了,她不得不承认,自己这趟去冰上的确是因为赌气,有些逞强了。
秦雅芙坐的是等待挂号的人们暂时休息的地方,她身边有个被妈妈抱着的小孩子片刻不停地哭,就像在耳边按了个紧箍咒般,让人心烦。
秦雅芙平时不是个讨厌孩子的人,只是现在被这个孩子哭得五脏六腑都翻腾,她下意识地站起身,往前面走了一段距离,委实肃静了些。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忽地冲到了她的面前,在她刚刚来得及看出是林子航的三姨时,一个巴掌狠狠地掴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