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又怎么知道自己后面的命运呢?他又并没有经历过那些,怎么可能知道律香川对他的苦心?
而律香川看到祢衡这样说话,心里面却想,这毒舌之祖,倒也并不是完全的不通世务啊。
至少他也可以从别人的神情语态上,感觉到别人内心的真正意图。就从这一点来看,他也并不是如别人所说的那么迟钝。
所以后世的人评价说祢衡的情商不高,这一点似乎是有待商榷。
其实祢衡的事,很可能是因为祢衡对曹操的势力做派,心有不满,所以才是处处顶撞他的吧!
对于古代这种准备舍生取义的人,后世那些只敢明哲保身的人,哪里有资格去评价他?
你不能要求一个正在准备拿起爆破筒,去炸掉敌人碉堡的人,和你们这样一些一看到侵略者入侵,就准备投降的人,思维特性,维持在同一个频道吧!
大体而言,律香川对于祢衡这种有着二楞子精神的人,还是从内心里有些敬佩的。因为这样的二楞子,并不是真的二楞子。
他们是心里有着崇高信仰的人,并不会被权贵利益所压服。所以他当初才会想着要解救他,把祢衡给扣押下来。
“我想让你写一封信,或者是你亲自走一趟,去把天下你的那些有名的文人朋友,都请到安邑这里来,给我们做一回宣传。”
对于祢衡的那句问话,律香川是回答说道。
“宣传?”
这个词让祢衡有些不能适应,他不知道律香川这是在说什么。
“就是吹牛。”
律香川换了另一种说法跟他说道,对祢衡他也不想再拐什么弯了。这种心地太过于单纯的人,和他闪烁其词其实是在浪费时间。
“你把你的那些全国各地的那些文人朋友,都请到我们安邑这里来,然后让他们对我们这里的情况写几篇赋,作几首诗,吹捧一下,这样就成了。”律香川说道。
文人在这个时代,影响力还是很巨大的,否则曹操这个蛮子,也不会那么费劲了,杀一个祢衡,还要千方百计,把他送到刘表处去,搞什么借刀杀人。
直接一刀砍了岂不便宜?
所以说还是文人难搞啊!
而文人有这样的影响力,让天下文人齐聚安邑,这本身就是一个大噱头。之后再要他们每人写一篇赋,歌颂一下安邑安定繁荣的大好局面,然后再经由他的手,全国扩散。
这样,安邑的舆论基础,就此是就建立起来了。
献帝本来就是天下之正,再有着宣传的强力相配合,至少在民意上,他们一下就会领先其他人很多。
从而让其他各路诸侯,由此是处在一个被动的局面上。今后他们就是想要对献帝怎样,舆论上他们首先就会很吃亏。
这是律香川想到的又一个制衡天下的策略。既然要为献帝办事,他当然就要多管齐下,多想办法。
“你会放我出去吗?”祢衡问。还是有些不信。当初用莫名其妙的理由将他扣下的人,根本可以说是一个蛮横而又不讲道理的粗人。
这种人的心态,就是狂妄自大,喜欢玩弄别人于股掌之间,将别人当蝼蚁一样戏耍。
这种人,现在会大发慈悲,将他释放出去吗?祢衡并不相信。
律香川说道:“只要你向我承诺,你会替我把天下文人齐邀集至此,我当然会让你出去。这件事情只有你能做到,我不放你出去,事情怎么能达成?”
律香川这是在和他认真说的,看到律香川这副神情,祢衡心里想。他这次是想做什么事情?
只是“宣传”一下吗,这样有什么用呢?祢衡心中没什么概念。他对于宣传这种事情,并不是很懂。
“我可以替你去做这件事情。”祢衡终于对律香川说道,“但是,你让我出去请人,难道就不怕我出去之后,再不回来了吗?”
这始终是祢衡心里面感到疑惑的问题。之前律香川把他禁制在这里,可是对他有严密监视的。这次让他出去广邀天下豪俊,却是让他单独成行。
这样如果他出去之后,不再回返,那律香川岂不是就要对他失去控制?
而这样,那律香川所谓的要留他在将军府里,为奴为仆,恪满三年,岂不是就成了一句空话?
这让弥衡是觉得有些不可置信。
律香川听他答应了自己,他也很高兴,看他又这么问,律香川又微微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淡然地说道:“不怕。”
弥衡问道:“为什么?”
这件事实在是太奇怪了,由不得他不多问。律香川的作法很不符合逻辑。
律香川的回答却很简单,他只是漠然回道:“因为你们都是笨蛋。”
弥衡会不回来?律香川在心里嘿嘿冷笑。弥衡既然答应了他要把人给他请到这里,他就一定会回来。
这帮读书人,脑袋都已经是被读书给读坏掉了。喜欢学古人的所谓一诺千金。他们觉得,既然给了别人承诺,他们就说什么都要做到。
像弥衡这种所谓的狂放君子,对权贵他们或许真的并不会放在眼里,但是对信义,他们却是绝对会严格的遵守的。
这些人就指着这个活了。或许在别人眼里,会认为他们迂腐,但在他们自己心里,却认为这个是他们必须要遵守的道。
朝闻道,夕死可矣。这种人,命可以不要,道却不能不守。
所以律香川丝毫不担心弥衡会就此悄然遁去,踪迹不见。他的心已被自己的道所挟持,连命都可以拿去与暴力相抗,又怎么会不遵守诺言呢?
这些人的生命,就是这样低贱而又高贵的。也许这样的坚守,对这个世界没什么用。
但是他们的生命,本来就不是为了实用而存在的。他们为他们自己的道而活。
这样的人生,律香川也不知道是该尊重,还是嘲笑。
说完这句话,他就从弥衡这里走了出去了,留下弥衡在屋里发呆。
弥衡这时候只觉得心里很不舒服,从律香川的这句话里,他听出了很多别样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