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晨抱着一摞物理习题册木讷地抬头:“干嘛?”
他松了口气,看来没记错,当年高二三班的物理课代表就是眼前这个戴着黑框眼镜的书呆子。不怪周念平记不清陈晨的名字,实在是因为陈晨其人平时基本上不和别的同学交流,存在感太低。
“我的物理作业交了吗?”
“你的作业交没交,问我?”陈晨皱了皱鼻子,有些不耐烦,“我不知道,但是你们组的小组长没说你没交。”
周念平还欲再问,转念一想,既然没人说他没交,那就是交了的意思,于是不再拦着陈晨,转而往班上走。此时早读课还没有下,他尚且有充足的时间思考周扒皮的话,不过他真的没兴趣搞清楚这些事间的弯弯道道,都是小屁孩之间的破事儿,激不起奔三老男人的怒火。
但是周念平不喜欢吃亏,尤其是在熟人身上摔跟头,这种跟头他上辈子刚开始跑货时没少摔,跌痛几次以后才长了心眼,明白什么叫做笑里藏刀。
有人看不惯他,周念平心知肚明,毕竟他不是好学生,也没什么集体荣誉感,一直以来备受班集体的排斥,但是弄乱排好的自行车这种事,一般的学生想不到也做不到,因为此举吃力不讨好,同样会让班级失去流动红旗。
所以这个人不仅讨厌他,还讨厌整个班级。
周念平心里有了模糊的答案,不太确定,也不想确定。十六七岁,花一样的年纪,搞那些明争暗斗的事儿,没劲儿,上辈子他不屑于搞,这辈子也是如此。当然这个道理不适用与楚云生,周念平想到某大学霸,嘴角立刻挂上冷笑,仿佛在心里把人家扒皮抽筋大卸八块了一般痛快。
回到班上,早读课还没下,大部分同学都昏昏欲睡,周念平扫了一眼,其实能记住名字的没有几个。
二狗在教室后面吭哧吭哧地扫地,见他回来,鬼鬼祟祟地溜达到座位边:“你怎么和陈晨说上话了?”
周念平打了个哈欠:“刚好遇到。”
“你要整他?”
“整他?”周念平眯了眯眼睛,反问,“怎么整?”
苟力一听他像是要动手的模样,登时来了兴致,蹲在周念平身边扒拉着手指如数家珍:“打小报告,在他衣服里塞粉笔头,或者直接丢毛毛虫。”
他望着二狗冒光的眼睛,又打了个哈欠:“你几岁?”
周念平轻轻“啧”了一声:“幼稚。”说完不去理会苟力,转而拿起语文书默背前一晚没背下来的古文。
苟力讪讪地站起来,走了两步,又不甘心地绕回来:“念平,今早你来的迟,我帮你顺了自行车呢。”
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周念平闻言面色不变,随口道:“谢了。”
二狗又说:“没事兄弟,我今天刚好值日来得早。”说完还扬了扬手中的扫帚,“不过我在地下车库遇见一班的生活委员了。”
说起一班的生活委员,周念平还是有些印象的,毕竟楚云生的《王后雄学案》没有这位同学的“帮助”,也飞不到他的书包里来。
“对,一班的人。”二狗神神秘秘地俯身凑近他的耳朵,“我怀疑是楚云生把你顺好的自行车弄乱的。”
周念平:“……”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他揉了揉鼻子。
“因为学案啊!”苟力一拍大腿,“肯定是楚云生昨晚或者今早偷偷来我们班的自行车区域捣乱,才害得你被周扒皮骂。”
二狗说得笃定,周念平都不忍心告诉他楚大学霸从昨晚到现在都在他家里躺着,尽职尽责地装病号。
世界真奇妙,竟然让周念平回到过去,看一个高二的小屁孩演戏。
苟力还不知道自己拙劣的谎言被他看穿了,十分肯定地撺掇:“念平,你看你喜欢的是什么人,太坏了。”
这话周念平听着倒是舒服,他深以为然:“不错,楚云生是个变\\态。”
“是吧。”二狗很欣慰,“你能想通就好,楚云生不是什么好人,你别喜欢他了。”
被一个毛还没长齐的小伙子教育,周念平有点抹不开脸面,尤其是在这个小伙子心怀不轨的情况下,他懒得和人周旋,干脆拎起语文书挡脸,还好下课铃声及时解救了他,周扒皮从办公室出来,站在教室门前喊:“周念平,你怎么不去地下车库?”
敢情还指望亡羊补牢能把流动红旗抢回来。
周念平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反正不想做早操,便顺着班主任的意思往地下车库溜达,二狗也跟在他身后,猫着腰往前小跑。
“至于吗?”他撇撇嘴。
二狗回头解释:“你是值日生,可以随便去车库,可我不是啊。”
周念平不置可否地点头,心思飘到楚云生身上,也不知道楚大学霸在家里装病有没有露馅。他皱了皱眉,觉得把叔叔阿姨的性命压在楚云生身上太过草率,不由后悔起来。
“念平,我觉得吧,你以后上学要早点来,要不然咱班的自行车再被弄乱,你找谁哭去?”苟力还在絮絮叨叨。
他忽然站定:“我要回家一趟。”
“啊?”二狗以为自己听错了,“现在?”
周念平狠狠地点头:“现在。”
“你疯了,做完操马上就要上第一节课了。”
周念平知道自己没疯,也知道挨处分和亲人的生命哪个更重要。他已经失去过一次,知道那种滋味有多痛苦,所以不可能再给悲剧重演的机会了。
装病不可靠,楚大学霸更不可靠,只有他自己最可靠。
周念平说到做到,不等二狗再说什么,直接转身往之前翻墙的栅栏跑,跑了两步遇到上次那个巡逻的实习老师。
“又有同学逃学啊?”实习老师看到他还挺高兴,“慢点跑。”
“……嗯。”周念平偷偷擦了把冷汗,“谢谢老师,老师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