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耀文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他垂在身侧的双手无力地攥成拳,却一个辩白的字都说不出来。
“什……什么?”郑铃颤抖着嘴唇问,“你说什么?”
“我说,我和他睡过了,你还会不会和他在一起?”
似乎文嘉宁对于郑铃现在的这个表情很是满意,说话间不由得又带了几分得意和挑衅。
郑铃嘴唇抖了抖,却一个字都没说出口。
在她认识于耀文,决定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她就暗下决心啊,不会在意于耀文的过去。
片刻,郑铃哆嗦着嘴唇,吞吞吐吐道:“人……人都是会有过去的。阿文怎样,我不介意,只要他和我在一起之后,心里只有我就好了。”
但是这么说罢,郑铃就后悔了。
因为文嘉宁的表情,愈发地讽刺了。
郑铃的第六感告诉她,她现在就像是一个跳梁小丑,在文嘉宁面前表演。
因为之前于耀文也和她说过,他有几个关系比较好的朋友,文嘉宁就是其中的一个异性。
“怎么了?”郑铃问。
“你以为我和他是以前的事情?”文嘉宁眉梢一挑,“我俩是昨天晚上睡的,没想到吧?昨天晚上哦。”
顿时,郑铃觉得自己好像被五雷轰顶,脑袋嗡嗡作响,怎么都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昨天……晚上?
他们竟然……
郑铃呆呆地转头,看向于耀文,泪水已经在她眼中打转:“她说的是真的吗?”
于耀文看着郑铃这个样子,突然有些不敢欺瞒她,抿唇,慢慢点了点头。
郑铃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你真是太让人伤心了!”大概是因为不会骂人,郑铃到头,也只是说出这么一句。
“是啊,谁说不是呢。”文嘉宁也在应承着郑铃的话,慢吞吞地道,“我也觉得,他真是令人伤心。”
文嘉宁这话,在郑铃看来,她是在挑衅,在炫耀,在耀武扬威。
郑铃狠狠抹了一把泪,但是新的泪水再次涌现了出来。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
“就是不忍心他欺骗你啊,他肯定没告诉你吧?”文嘉宁歪着头,眨巴眨巴眼睛看着郑铃,“我这么善良,你该感谢我才是。”
然后她看向于耀文:“你不好意思说的,我替你说了,不用谢。”
郑铃像是再也承受不住了一般,抬脚朝着外边跑了出去。
见于耀文依旧杵在原地没有动,文嘉宁笑道:“不是喜欢吗?不是担心吗?怎么还不去追?你的小心肝可跑出去了呢!”
于耀文拿一种失望至极的目光看着文嘉宁,脸上满满地写着不可救药。
为什么……文嘉宁怎么变得这么尖酸刻薄了呢?
“你真是令人寒心。”于耀文从牙缝中挤出这么几个字。
文嘉宁淡淡地“哦”了一声:“巧了,我也是真的觉得的。”
“你有什么不满冲着我来啊!你对她那样做什么!”于耀文怒吼一声,顿时,整个餐厅的人全都朝着这个方向看了过来。
“他们好像在吵架。”顾谨言小声说道。
离得不算近,所以她们一直都没有听到文嘉宁几人的讲话内容。
但是现在,谁都能看出来,这几两人可以说是剑拔弩张了。
顾谨言不太了解那两人的关系,姜中玥倒是知道几分的,不由得对着顾慕芸道:“甜甜,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顾慕芸如水般清澈的眼眸一直看着文嘉宁的方向,突然,她的瞳孔猛地缩了一下。
因为她看见……
于耀文一个巴掌扇上了文嘉宁的脸。
力道很大,文嘉宁整张脸都被扇得侧了过去,头发在空中甩出了一个弧度。
然后于耀文食指指着文嘉宁,恶狠狠说了一句话,甩手便走了。
整个餐厅,都安静了。
大家很少见到在公共场合吵架的,尤其是还动手打人的。
顾慕芸走了过去,看见了文嘉宁白皙的脸上鲜红的五个指印。
喉咙像是被哽住了一样,顾慕芸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文嘉宁。
“我没事。”还是文嘉宁先开的口,“我去一下洗手间。”
然后她慌乱而又惊慌失措地跑了出去,顾慕芸也立刻跟上,但是走了两步,她停下了。
这个时候,给文嘉宁一点儿自我冷静的时间,可能会更好一些。
“她没事吧?”姜中玥很担忧地问。
顾慕芸摇了摇头:“没事。”
本来经过今天一天,她以为文嘉宁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但是不曾想,一见到于耀文这个人,这一天的压抑和自我控制,全都变成了泡影。
姜中玥很是担心地朝着门口张望,但是已经看不到文嘉宁的影子了。
文嘉宁从西餐厅出来之后,直接去了卫生间的一个隔间。
她捂住嘴巴,哭得十分凄惨。
支离破碎的声音从她指缝中溢出,但是又被她更紧得捂住,就像是对待自己的最后一丝尊严,紧紧地防护。
她哭得表情完全失控。从光滑可鉴的门上,她看到了表情扭曲的丑陋的自己。
想必方才和郑铃说话的时候,她也是这么一副可恶的嘴脸吧。否则最后的于耀文,怎么会给她扔下“你真恶心”四个字,转身便走呢?
你真恶心,她真恶心。
是啊,她真恶心。
她现在想起自己,都恶心。
明知道于耀文不喜欢自己,还是在他有女朋友的时候和他发生了关系。明知道于耀文不敢让郑铃知道这个事情,她还是说了出来,而且用的还是那么洋洋自得的表情的语气。
文嘉宁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可能是刚才进入餐厅的时候,看见了于耀文和郑铃那种相亲相爱的亲密,看到了于耀文对郑铃爱护有加,看到了郑铃脸上幸福无比的表情。
然后她就酸了,嫉妒了,心理扭曲了。
想到了自己和于耀文以前的很多事情,又想到了昨天晚上,她就再也控制不住了。
她这么难受,这么压抑,这么郁闷,那谁都别想好过!
文嘉宁自己都觉得震惊。
她竟然变成了一个心理如此阴暗的人,简直不敢相信。
那这一巴掌……也是她活该,是她咎由自取。
不知道在里边呆了多久,文嘉宁才怔怔走了出来。
她用力洗着脸,特意用的冷水,冰的她神经仿佛都绷住了。
旁边递过来一张纸,文嘉宁接过,胡乱地擦脸。
突然,她的动作顿住了。
慢慢抬头了,看向了镜子里的人。
是她以为,已经追着郑铃不知道去了哪里的于耀文。
他站在她身边,一脸愧疚。
“对不起。”于耀文开口。
这是他今天第二次说这个词了,每次都是懊悔而又无力。
文嘉宁眼睛红肿,双眼皮都快看不到了。
“你怎么没去找你的小女朋友?”郑铃甩了甩手,将手纸扔进了垃圾桶里。
“你还好吗?”于耀文没有回答文嘉宁的问题,反而这么问。
“好啊,我有什么不好的。”文嘉宁反问。
于耀文定定地看着文嘉宁,一个字都没没有再说。
他不知道自己刚刚是怎么了,跑出去追郑铃,没几步就停住了。
脑子里完全是文嘉宁听到他说的那句“你真恶心”之后,失望惊惧又难受的眼神。
他还狠狠抽了自己的脸一个巴掌,似乎是想以这样的方式来弥补刚刚和文嘉宁动手。
他看到了文嘉宁一头冲进来卫生间里边,听到了她越来越压抑的哭声。
他体会到了心痛的感觉。
方才在店内,被郑铃质问,他都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他想的,完全是文嘉宁。
于耀文都觉得自己魔怔了。
文嘉宁冲着镜子里的于耀文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
但是比于耀文拽住了手腕。
文嘉宁甩,并没有甩开。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文嘉宁怒了,“我承认刚才是我不对,我很后悔,我也在反省,你刚刚也打了我了,难道你的气还没出够?”
说着,文嘉宁拉着于耀文的手,在自己脸上又是一个巴掌,口中不断道:“来,来,你打我啊!你什么时候气出完了,就打到什么时候,来!”
于耀文的手握成了拳,但是文嘉宁依旧在抓着他的手不断往自己脸上打。
状似癫狂了一般。
于耀文突然狠狠一甩,一把抱住了文嘉宁。
文嘉宁不断挣扎,口中不断道:“于耀文,你到底想要怎样!你到底要我怎样你才满意!”
“对不起……”
“我不要你的对不起。”文嘉宁一边大吼着,一边手脚并用扑棱着,但是于耀文抱她抱得实在很紧,她怎么都挣扎不开。
说着说着,文嘉宁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但是也是一瞬间,文嘉宁就僵住了。
因为于耀文……
吻住了她。
不同于昨天晚上,这是在两人都是清醒意识下的一个吻。
很久很久,于耀文很温柔。
相较于昨天,是让人难以想象的温柔。
不知道过了多久,文嘉宁才突然回神,一把将于耀文推开。
“我……”于耀文刚刚吐出一个字,就哽住了。
文嘉宁见他双目呆滞地,看向了自己身后。
顺着他的目光,文嘉宁转头,看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那里,呆若木鸡的郑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