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宁夫妻回到王家别墅园的时候,洪玉兰根本不在家里。
“我妈呢?”王宁问佣人。
“太太刚刚出去了。”佣人回答道。
王宁皱了皱眉头, 拿出手机就要给洪玉兰打电话, 被陆荣彬阻止。
“不要这么急, 等妈回来了,好好跟她当面说。”
王宁经过一路的车程,心中的怒气已经压下去不少。想着道歉的事情,还得母亲配合, 确实要注意态度和沟通技巧。
却没想到, 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
她中午见洪玉兰还没回来, 给她打电话,还被对方直接掐断了。
于是, 洪玉兰春风满面地回来, 走入大客厅,看到的就是女儿阴沉的脸。
“妈你干什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
“能干什么,和人约了个SPA, 下午又打了会牌。”洪玉兰不甚在意地回道。
她昨天被叶明雨和王宁当时说话的语气给气狠了,于是今天自己出去找点放松心情的项目。
约了几个新余集团旗下供应商家的太太们,打打牌, 做做SPA, 被人奉承讨好了一天, 终于舒坦了。
王宁眼中有风暴在聚集, 她压抑了一天的怒火, 终于在此时爆发了。
她突然站起身, 大声朝母亲吼道:
“打牌?做SPA?安安病成那个样子, 你还有心情做这些?”
王宁的脾气虽然要比王彦珂冲动火爆,但他们姐弟两个,不管遇到什么事,向来是不会在母亲面前发脾气的。
以前姐弟两人的处境,面临父亲外面众多的情人小三私生子,并不太好,母子三人必须拧成一股绳。所以对于经常诉苦的母亲,他们都是体谅,包容和怜惜的。
王宁的态度比昨天还差,这叫向来被儿女捧在手心里的洪玉兰怎么受得了,暂时好转的心情,顿时化为乌有。
“哦!安安病了,难道我就连做点休闲娱乐活动的权利都没有了?她都病了三四年了,又不是一天两天,难道我这个做外婆的,还要给她当孝子贤孙?”
她心情一不好,脸色和语气自然也不会好。
王宁一听,更是被点炸了。
果然,她心里根本就没把安安当回事!
她也不指望母亲能像她一样,天天在家守着安安,但她今天和陆荣彬出去了,母亲居然都不等到他们回来再出去。
“枉你以前还说多疼爱安安,我看全是空话假话!有你这么做长辈的吗!”
洪玉兰气得一时语塞,她哪里不疼安安了,就因为今天出去活动了下,就被扣了这么个帽子。
“我看你真是越来越不可理喻了,这么下去,迟早荣彬受不了你!”
人在生气起来的时候都是口不择言的,洪玉兰这辈子最大的失败和痛苦,就是丈夫对她的不忠,所以她认为这话也能戳到女儿的痛脚。
王宁才不像母亲一样,把丈夫看得比天更重要,所以这话对她来说无关痛痒。
她记起陆荣彬的嘱咐,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尽力冷静一点,然后才道:
“我有没有不可理喻不重要。重要的是,因为你上次去找叶明雨,她现在不肯来给安安看病。如果你真的是个慈爱的长辈,就请你真心实意地去跟叶明雨道歉!”
洪玉兰倒抽了一口气,简直不敢置信,尖声道:
“什么?!你让我去给叶明雨道歉?你疯了吧你!”
“不,我是认真地请求你。”王宁语气冷硬。
洪玉兰气得浑身直哆嗦:
“不可能,你让我去跟她道歉?她算个什么东西,什么身份?配让我跟她道歉!”
“就凭她能治安安的病。”
正在此时,王彦珂从门外走了进来,却并没有跟母亲打招呼。
他还记得,自己是在跟母亲冷战的。
不过,因为得知今天王宁夫妻去C大请叶明雨了,所以特地回来看看情形。
安安现在不宜经常挪动,如果人请来了,那叶明雨应该也是会在王家别墅园的。
他在门外就听到了洪玉兰尖利怒喝的声音,见到两人剑拔弩张的氛围,转头问王宁:“怎么回事?”
王宁气冲冲地把事情讲了一遍,末了道:
“阿彦你评评理,就是几句话的功夫,难道为了安安的病,还不值得放下她那点面子?”
“天底下又不是她一个人能治,集团都已经在微博上悬赏了,到时候肯定有其他医生!”说着,洪玉兰又看向王彦珂:
“你现在知道那个叶明雨是什么货色了?安安都病成这样了,她还因为以前那么点小事耿耿于怀,不愿意来给安安治病,可见心地有多恶毒,这种人根本不值得你喜欢!”
她这么一说,王宁更是暴怒:
“说来说去,就你的面子最值钱!安安都病到什么程度了,你还让她等?难道你不知道她天天过的什么日子,多等一天,就多受一天的折磨!还等微博悬赏,我们找了那么久都没找到,微博悬赏能找到?”
“等!等!等!我看你就是纯心想让她等死!”
洪玉兰气得脑仁突突地疼:“我看你疯了,你今天是疯了,居然这么跟我说话!”
却没想到,王彦珂在旁边听完开口道:
“我觉得姐说的有道理,妈你确实该去跟她道歉。我早就说过,我跟明雨之间的事情,是我一厢情愿,你去找她让她做那样的保证,本就不对。”
“而现在,我们要求她来救安安的命。”
洪玉兰看着姐弟两人都目光灼灼地盯着她,还都要她去给叶明雨道歉,只觉得气血一阵阵上涌。
她指着两人的手直哆嗦:
“好!好你们两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为了个外人,合起伙来针对我!”
见两人不说话,她爬起身来就往外走。
“我看这个家,是没有我能待的地方了!”
说完,拉开别墅大门,就怒气冲冲地走了出去。
王宁见状,只是冷哼了一声。
她觉得他们这些年对自己母亲就是太容忍了,才纵容出了她如今的个性和行事作风。
如今还是正月里,倒春寒,夜里的温度已经降低了不少,但如他们这样的人家,出门都有车,室内都有中央空调,就算是冬天,穿得也并不多。
洪玉兰刚才在室内,只穿了一件中厚款的大衣,一件羊毛衫,一出门就被寒风吹了个哆嗦。
佣人追了出来:
“太太您去哪?”
“别跟着我!”洪玉兰不耐烦地道。
佣人便讪讪地站住了。
洪玉兰一路大步流星地往外走,一直走出了王家别墅园好几百米远,都没见王彦珂姐弟追出来。
她回头望了望别墅园外的那条路,也没有人来找她。
想到他们当时针对她的情形和态度,想到她都说了那么委屈的话,还要大冬天地出门,王宁却还讽刺地冷哼,王彦珂也无动于衷。
她只觉得脑袋里针刺一样地痛,整个人一阵眩晕,就不受控制地朝前扑倒在了马路上。
客厅里
佣人进来报告:
“少爷,小姐,太太她一个人出门去了!”
“不用管她!”王宁嘲讽地道,“年纪一大把了,还闹离家出走那一套!难道谁还担心她走丢了不成!”
王彦珂跟她姐一个想法,母亲在C市生活了这么几十年,不可能有什么危险,她不过就是想拿这种事来威胁他们。
如今的他已经意识到,以往确实对母亲太纵容了,这样下去,对他的生活,对母亲本身都不是好事。
所以该冷着的时候,他不会心软。
*
第二天一大早,王彦珂姐弟甚至还没起床,就听到打扫卫生的清洁工急匆匆地跑来报告:
“少爷!小姐!不好了!夫人她晕倒在了园子外头!”
王家别墅园修建在郊区,虽然附近也有别墅区,但通过来的路却是王家自己修的,清洁打扫当然也是王家的佣人在做。
所以这条路上除了王家自己的人,或者来拜访的客人,基本上没什么车。
于是,洪玉兰晕倒在地一晚上,直到早上清洁工例行打扫的时候才发现。
那清洁工还算比较有常识,没有随便挪动她,王彦珂姐弟急匆匆地赶过去的时候,发现洪玉兰头发上,衣服上居然都凝结出霜花了,可见昨天晚上温度有多低。
想到母亲晕倒在这里一晚上,冻了一晚上,两人心里还是有些发紧,再怎么生气,那也是他们的亲生母亲。
母亲毕竟是五十多岁的年纪了,这种突然晕倒,有可能是中风,没有医疗人员,他们不敢随意挪动。
王彦珂赶紧上前探了探鼻息,还是温热的,顿时稍微放松了点,把自己身上的大衣搭在母亲身上,又打电话叫了救护车。
请来为安安护理的老医生,果然判断是中风。直接建议他们等救护车。
于是,洪玉兰便又在冬日清早寒冷彻骨的马路上脸着地,躺了半个小时,才被送到了救护车上。
王彦珂姐弟到底不放心,也跟了过去。
VIP病房里
洪玉兰已经输上了吊瓶,也进行过了一系列急救处理,此时正躺在病床上,暂时还没醒。
她脸色看不出什么异常,就是有中风病人常有的那种口歪眼斜。
“怎么样?”
王彦珂有些担忧地问一旁的白大褂医生。
医生面色还算轻松:
“洪夫人是急怒攻心中了风。不过王总不用担心,洪夫人平时保养得宜,身体底子好得很,并没有什么大事,不会出现偏瘫,也没伤到哪里。休养两天就能出院了。”
听得这话,王彦珂姐弟都大大地松了口气。没事就行。
却没想到,医生又话锋一转道:
“只是,有个小问题。”
“洪夫人中风本来就损伤了面部神经,昨天晚上温度又下了零度,她在外面待的时间太长,面部神经已经坏死了。”
“那还能恢复吗?”王宁问道。
女人都爱面子,爱美,王宁还是比较感同身受的。
医生摇了摇头:“神经受损后恢复,一直是世界性难题。”
神经移植手术的成功率很低,他根本不敢做任何保证。
王彦珂和王宁面面相觑。
这要是不能恢复,难道母亲以后要一直这样口歪眼斜?
那以她的个性,还怎么好意思出去见人?